又窄又黑又陡的木质楼梯已经害得我心跳过一百次,还要下去上厕所我不被吓得背过气去?!我颤着声问,这层楼还有别的人吗?乔说,这种房子每层只一家,现在我们楼下这间没人住,听到有人上来就准是来这里的。天啊,就是说如果有人蓄意谋杀的话,堵在楼梯口是绝对没有别人知道的。想到这儿,我觉得无论如何不能住这儿了。但此时已是更深夜静,我与乔初次见面的拘谨还未完全消失,怎好开口提及?况且乔也是一番好意,费尽千辛万苦在举世闻名住房紧张的城市借来了这间有浓郁特色的房子,委实不易,只好拖住乔,与之进行彻夜长谈吧。
到了东方出现鱼肚白的时候,我终于挺不住了,奔波了一天,又一夜未合眼,未免哈欠连天。乔说,你睡吧,我也靠在沙发上眯一会儿。我挣扎着不肯,眼皮艰难地支撑着,最终无奈地合上了。
上海的第二个夜晚来临时,乔送我至楼下,说,昨晚你没睡好,今天早点睡吧。“不——”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尴尬地笑了一下,低头说:“我不敢一个人上去。”
乔只好陪我上楼,然后告诉我:“我知道你会害怕的,所以做了在这里陪你的准备。你安心地睡吧。”陪我过夜?莫不是有什么叵测之心吧?我可是尚未婚嫁的大姑娘,日后如何向男友交待?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是早就设好的圈套,真个是男人没有好东西。我竟有些愤愤然了,哼,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样!
我执意不熄灯,和衣躲在床上假寐。当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天已大亮,身上多了条被子,乔已在外面准备早餐了。
第三天晚上,我们洗漱完毕,各自躺在自己的床上,熄了灯。黑暗中,传来乔的声音:“未婚男女同居一室,如此纯洁,心无旁骛,会有人相信么?”“也许——会吧?”我感到自己的声音的气不足。别人是否相信,于我,十分重要。“可是我们真的没什么呀。”
“最简单的,就是不要叫人去评价,说是或不是。”乔很哲理地说。
在随后的几个晚上,我们仍这样和谐地相处着,让白天疲惫的身躯在夜晚得到安歇,让活跃的精神在睡前去畅游。劳逸结合,其乐融融。所有旅程中,唯有这一段最开心、最浪漫、最刺激。
旅游结束,我返回我所在的北方城市,认识我的人都问我出去玩得怎样,我回答说开心极了。
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和盘托出,他便所剩无几,了无生机;一个懂得把女孩妥善“保管”的男人,他就是一个鲜活的男人,一个珍存元气的大丈夫。
为你终生守口如瓶
吴言
聚在一起总是不可不谈女人。女人在我们的一生中可以说是一个辽阔的话题,走在哪里,都要随身携带。
情窦初开的少年时期,虽然腼腆,一旦与某女生有了眉目过从,在肚里憋过几天,终于按捺不住,会主动找个机会,把秘密告诉好友。这位女生仍蒙在鼓里,以为温情一片的眼神无人知晓,却不知天机已泄。
男人在男人面前是轻易不服输的,似乎都很有把握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人。所以,大凡有了一丝半点的经历,几个男人坐在一块,便要有力地抖搂出去。
那位常常倾听别人艳遇而被调动得脸色苍白的朋友,后来就为自己虚拟了一个曲折而生动的爱情故事,女主人公一定美艳绝伦。可惜这样一位美极的女孩,只是他梦中向往和大白天遗憾的产物。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故事尽管流萤遍地,总归是憧憬的一部分,是稚嫩的,因而也是美好的。
到了真有对象,对女人有了肤浅的认识,谈论起来就会明白晓畅一些,不再甘于朦胧,流于意会,倒是偏重言表,所以,直接间接地把女方的情况介绍出去,甚至包括三围以及一些在女方看来颇为害羞的东西也不是很稀奇的事情。
曾经有一个女子听到该单位的同事在会议室里大谈特谈女人,其中不乏传奇粗俗,便大惊失色,也大失所望。原以为那些堂堂正正的男人会对她珍爱备至,不想私下聊起这个话题却不堪入耳,他感到很伤心,仿佛自己遭受了侮辱一般。
她问我,男人是不是在受用了女人之后,就开始张狂,开始张扬呢?
老实说,在女人心里特别珍藏的细节和情景,有时候就会让一些自私的男人轻易而有趣地讲开去……
也有的男人不仅爱讲,而且还爱写,把与自己有点瓜葛的女孩统统写出,这似乎比说要文雅得多,但通篇读完,会感觉不畅。因为爱情固然是永恒的,但叫他们一写,就立刻完蛋!
而有点内涵的男人,谈到女人,要么缄默其口,要么妙趣横生。在众人谈女人的时候,他们便比较呆滞,或是比较恍惚,绝不如前面提到的男人那样一脸的机警。他们把对女人的探研,大体放在心里,巧作安排,悉心存放。倘若有个女孩与他邂逅,或有过一段恋情,那么,这段经历旋即就变成一粒种子,播种在岁月的活土里。假如偶尔有个场合触及此事,他会力求回避,有意绕着而行。
他们不曾用女孩的钟情以资谈笑的资本,更不曾把女孩的纯真纯洁用来招徕听者的兴趣,以供消遣。
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和盘托出,他便所剩无几,了无生机;一个懂得把女孩妥善“保管”的男人,他就是一个鲜活的男人,一个有元气的大丈夫。
我始终对那种把自己的情感世界深埋的举动怀有敬意。这样的秘密,假如它是美丽的,便犹如地下的老酒,时间越长,越是暗香不断。
懂得珍藏的男人,把自己心中的女人看作是一部大作品,不是随意可以公开的,也不是任何人值得倾听的。
他们默默地守护着心中的她,从不走神。总是那么静静地,总是那么悄悄无声息。
他们的眼泪不轻易地流,他们的歌不轻易地唱,他们的心扉不轻易地开启,他们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是丰富而含蓄的。
这样的男人,他终生为你守口如瓶。
我肩头负着的是怎样的一副重担!而我,我尽了力吗?我真的可以问心无愧吗?
我的苦闷
席慕蓉
在一个阴雨的午后,一个学生怎样也调不出她想要的颜色,于是,我这个做老师的只好坐下来帮帮她的忙。
当她把调色板递给我的时候,那木头的光泽吸引了我,好漂亮的一块木头,拿在手上分量刚好,本色上刷了一层透明的漆,原来该是很浅的木色,大概是年代久远了的关系,经过了时光与人手的抚摸,让原来单纯的木色变得古雅厚重,木纹又极为细致,就好像中古世纪西方宗教画上的那一层釉彩一样,整块木板有着一层无法形容的美丽光泽。
“这是在哪里找到的调色板?”我问学生。
她有点含羞地微笑了:
“这是我爸爸的,我爸爸年轻时用的。”
“他现在还画吗?”
“不啦,早就不画啦!我爸爸现在在开电器行。可是我考取了美术科,他比谁都高兴,这块调色板是他找了出来给我的。”
年轻的父亲在用着这块调色板时,曾有过多少年轻的热情和年轻的希望?而在隔了二十到三十年后,在尘封的角落里找到它,把它交到想学画的小女儿的手上时,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是一种补偿的快乐?还是一种再生的希望?
在阴暗的画室里,手上拿着这块调色板,我心中有着很强烈的感动,别人是怎样地把儿女托付到我们手中的啊!他们用着多谦卑与多热切的态度,希望我们能够,请求我们能够,使他们的子女进入一种境界,达到一种要求,实现一个从几十年前便开始盼望着的幻梦与理想。
我肩头负着的是怎样的一副重担!而我,我尽了力吗?我真的可以问心无愧吗?
我开始觉得苦闷了。
有时候承受陌生人的好意,也会忍不住自问,我曾经替不相干的人做过什么事?
人间情分
张曼娟
下着梅雨的季节,令人心浮动,生活烦躁起来。尤其是上下课时,捧抱着大叠教材讲义,站立在潮湿的街头,看着呼啸如流水奔涌的大小车辆,却拦不住一辆计程车,那份狼狈,无由地令人沮丧。
也是在这样绵绵密密雨势不绝的午后,匆忙地赶赴学校。搭车之前,先寻觅一家书店,影印若干讲义给学生,因为时间的紧迫,我几乎是跑进去的,迅速将原稿递交给从未谋面的年轻女店员。
那女孩有一双细白的手掌,铺好原稿,开动机器,她先印了两张尺寸较小的,尔后将两张影印稿并排成两大张。抬起头,她微笑地说:“这样不必印80张,只要40张就够了。好不好?”
我惊异地看着她继续工作,在影印机一阵又一阵的光亮闪动里,也惊异地看着她的美丽。原本,她的五官平凡无奇,然而,此刻当我的心灵完全沉浸在这样宁谧的气氛中,她不再是个平凡女孩。
我看着她仔细地把每一张整齐裁开,叠好,装进袋子,连同原稿递还给我。付出双倍劳力,却只换来一半的酬劳,她主动做了,还显得格外光彩。
离开的时候,我的脚步缓慢了些,焦躁的感觉全消散在一位陌生人善意的温柔中,并且发现,即使行走在雨里,也可以是一种自在心情。
第二次去澎湖,不再有亢奋的热烈情绪,反而能在阳光海洋以外,见到更多更好的东西。望安岛上任意放牧的牛群;刚从海口捞起的白色珊瑚,用指甲轻划,会发出筝的声响。夏日渡海,从望安岛到了将军屿,一个距离现代文明更远的地方。有些废弃的房舍仍保留着传统建筑,只是屋瓦和窗棂都绿草盈目了。岛上看不见什么人,可以清晰听见鞋底与水泥地的摩擦,这是一个隔绝的世界呢!转过一丛丛怒放的天人菊,在某个不起眼的墙角,我被一样事物惊住了——一具蓝色的公用电话。
不过是一具公用电话,市区里多得几乎感觉不到;然而,当我想到当初设置的计划,渡海前来装置,架接海底电缆……那么复杂庞大的工程,只为了让一个人传递他的平安或者思念;忍不住要为这样妥帖的心意而动容了。
一个月的大陆探亲之旅,到了后期已如残兵败将,恨不能丢盔弃甲。大城市的火车站规模不小,从下车的月台到出口,往往得上上下下攀爬许多阶梯:那些大小箱子早超过我们的负荷能力了。
那一次,在南方的城市,车站阶梯上,我们一步也挣不动,只好停下来喘息。一个年轻男子从我们身旁走过,像其他旅客一样;而不同的是他注视着我们,并且也停下来。
“我来吧!”
他温和地说着,用卷起衣袖的手臂抬起大箱子,一直送到顶端。我们感激地向他道谢,他只笑一笑,很快地隐遁在人群中。穿着白色衬衫的背影,笑容像学生般纯净,是我在那次旅行中最美的印象了。
现代人因为寂寞的缘故,特别热衷于谈情说爱;然而又因为吝啬的缘故,情与爱都构筑在薄弱的基础上。
有时候承受陌生人的好意,也会忍不住自问,我曾经替不相干的人做过什么事?
人与世界的诸多联系,其实常常是与陌生人的交接,而对于这些人,无欲无求,反而能够表现出真正的善意。
每一次照面,如荷花映水,都是最珍贵而美丽的人间情分。
或者炒点小吃,很有情调;灯光朦胧,每个人的桌面都有一盏灯,柔和如花。
心情点心
罗西
很早的时候,我就想开一家小菜馆,浪漫这一点,名字就叫“心情点心”,有好心情和没好心情的,都可以来这里坐坐,喝点清爽的汤,暖暖的,但不油腻;或者炒点小吃,很有情调;灯光朦胧,每个人的桌面都有一盏灯,柔和如花。
后来,这个愿望实现了,在故乡仙游县城的一角,我终于拥有了这么一间充满诗情画意的小店。常常三更半夜打烊之后,一个人沉浸在一首优美的乐曲中看这空荡荡的小店,那份独有的心情,便是一盘独特的点心。而来这里就餐的客人,似乎也特别有修养,特别浪漫,有许多心情故事便从他们身上引发出来……
爱情的伞
一天晚上,外面下雨。服务员小黄叩响我的门,说是某顾客的一个包忘在了椅子上没带走。我接过来打开一看,里边有一把伞,还有一部手提电话及一些钱,从打火机等物件上判断,这是一个男人的手提包。
可是包里没蛛丝马迹可知道他是谁,只好耐心等失主来认领。大概六天之后,才有一位先生打电话来问,原来他就是我们心急如焚地等待的失主。
要了两杯清茶,我们坐下聊起来。
接过他递来的名片,才知道他也是个商人,做广告的。我说:“怎么这么粗心,当时外面还下雨,你怎么会忘了带走包和包里的雨伞。”
他笑了,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心里有一种饱满的甜蜜。原来那天他是陪女友来这里吃点心的。起初自己带伞,是怕女友没带;后来发现她带了伞,他就故意把自己的伞藏了起来。他们才认识一个月,这是第二次约会。当天,他女友要去广州办事,这位广告商想与她共撑一把伞送她上车站,便忍痛“忘”了自己的手提包。
故事就这么简单,像我们店里的一道酸菜汤,有初恋的感觉,带点甜,还有一股美味的酸……
仅仅为了能与女友共撑一把伞,这是一把爱情的伞,而大哥大、钞票等在那时已不重要了。我笑问:“如果我不把手提包还你,你会后悔吗?”他为我倒满了一杯茶,真诚地说:“不后悔!”
因为爱情不后悔。
抒情的咖啡
一天晚上,我在二楼办公室的阳台上喝咖啡。月色乳白,手捧一杯温热的黑咖啡,两种色彩,天上人间彼此辉映,一种优雅甚至高贵的格调,让我突然发现自己像个诗人。
这时,服务员小清来告诉我说,有个台胞要见我。于是,在阳台上多放了一张椅子,他坐了下来。他来自台北,是到福建做生意的,不久前刚刚与台湾的妻子离婚。
我问他可以帮他做些什么,他有点难为情地说:我觉得“心情点心”这名字起得好,便想进来看看,可是竟然没有咖啡,想找你提个建议。
这位台商说,每逢秋凉之后,如果没有咖啡相伴,他就会寂寞,甚至失眠。在台湾,他去过歌星张清芳开的咖啡厅,那店名叫“钓以清心”,而“正大综艺”里的那个外景主持人李秀媛开的“绕着地球跑”的咖啡厅,也是他常光顾的地方。
“仅仅冲着它们都有一个好名字!”台商笑着说,很纯真的样子。我也告诉他,在我们小县城若开家咖啡厅,往往曲高和寡,没几个会欣赏这种“绿豆烧焦的味道”,不过,我马上建议说,我有速溶咖啡,可聊以弥补这份遗憾。
台商欣喜地接纳了我的意见。但他一定要下楼到大餐厅靠窗的那个位置上去坐,也不要任何人陪。“我喜欢像个顾客,一个人的感觉特别有意思。”台商握着我的手如此解释。
有时,我们都有这种愿望:不要朋友,只要独自一人,与某种无言的东西达成某种默契,比如酒,或者咖啡,或者星辰,或者流水……
我特别留意台商什么时候离去,当他要付钱给招待小姐时,我下楼来了,说:“我们是朋友,我私人请的客,请领情好吗?”
但他执意不肯,不停地说:“谢谢,谢谢,还是让我像个顾客吧!”
那么,我尊重他的选择,也许这样他会更快乐。
最浪漫的事
每个周六,一对银发老人总是准时在六点三十分来这里共进晚餐。因为次数多了,他们与服务员很熟了,连我也认识了他们。
这是一对恩爱夫妻,孩子们都成家立业了,于是他们便有闲心与闲情寻找浪漫了。因为是老顾客,每次我们都多奉送一份水果,这时那位老先生总是说:花是年轻人的,果实才是老年人的。
年轻时,他浪迹天涯,四处打拼。回忆曾经,他总是慷慨激昂。这时,他的太太总是幸福地谛听,服务小姐不时发出笑声为他喝彩,而他太太总是微笑着,不插嘴,也不附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