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泼墨,偌大的冷家却灯火璀璨,一派辉煌。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时,思虞还在为自己的成人礼做最后的造型——把一对白色的花形耳坠嵌入小巧圆润的耳垂中。
“思虞?”
门外传来喊她的声音,她却没立即去开门,而是往穿衣镜前一站,望着里头被一袭修身无肩小礼服勾勒出姣好身材的小女人,如花般娇美的唇微微勾了勾,转身走去门口。
“哇,思虞你好漂亮!”寒微目光发直的盯着出现在门口的好友,眼里满是惊艳。“你这样子出去,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人,让他们为你神魂颠倒。”
思虞摸了摸耳坠回她:“来参加我成人礼的大多是我爸的朋友,年纪和他相仿,就算他们为我神魂颠倒我也不敢恭维。”
寒微眼前晃过一张张年纪在四五十岁左右的男性面孔,忍不住嘴角抽了两下,揽过思虞的手臂道:“走吧,我们下去。”
思虞点头,和好友一起下楼。
楼下的大厅政商名流云集,全场衣香鬓影,,完全一副上流社会的聚会。
思虞环顾一圈没看到一张年纪在三十以下的年轻面孔。
“小虞。”温柔的女声入耳。
她看向来人,微微一笑:“妈。”
沈碧如打量过装扮后的女儿,眼里掠过一丝满意和骄傲。
“如姨,您和思虞站在一起,可真像一对姊妹花。”寒微开口,语气里染着笑意,却并无半丝打趣的意思。
众所皆知冷家各个男俊女美,沈碧如虽年近五十,却半点看不出老态,依旧风韵犹存。
“微微这张嘴就是甜,小虞的性子要是有你一半这么开朗我都心满意足。”
“如姨这么说就不怕打击到我们的小思虞?”清朗的男声传来。
几人循声看向朝这边走来的英俊男人。
“樾擎?怎么就你一个人?锡云他们呢?”沈碧如诧异地问儿子的发小。
“锡云和齐莘还在C市,可能今晚赶不回来。”乔樾擎看向思虞,把手头一只精美的礼盒递过去,咧嘴一笑:“生日快乐。”
思虞还愣怔于他刚才说那个人今晚赶不回来那句话中,瞪着礼盒没反应。
“小虞?”沈碧如困惑地推推女儿。
思虞回神,有些歉意的接过礼物,勉强牵了牵嘴角,心头却满满的失落。
乔樾擎瞥她一眼,又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连着车钥匙和遥控器的精美挂饰递过来,“锡云知道自己赶不回,所以早准备好了礼物让我带给你。”
“咦,车钥匙?难道锡云哥送思虞的是一辆车?”寒微惊呼。
相较他人的惊讶,思虞却并没感觉到任何惊喜。
早在那个人买第一辆车载她去飙车时,他就承诺过她,等她十八岁时他要送她一辆跑车。
所以没什么好惊喜的,相反倒是有些生气他竟然缺席她的成人礼。
思忖间,乔樾擎的手机响起,他歉意的朝众人笑笑,边掏出手机边往大厅外走去。
沈碧如睨一眼女儿,拉过她的手:“小虞,你哥他——”
“妈,您不是说您一个朋友的儿子也在英国N大留学吗?介绍给我认识吧,到时候我过去也好有个照应。”思虞飞快打断母亲。
“这事就算你不说妈也会记得,走吧。”
思虞把礼物递给寒微,挽着母亲的手离开。
————
烦躁。
翻来覆去不知道是第几次翻身,思虞索性坐起来,屈膝靠坐在床头,瞪着发出蒙胧灯光的落地灯发呆。
已经凌晨两点多,成人礼早已结束,可那个人却始终没出现。
其实今天除了是她十八岁生日爱,同时也是那个人二十五岁生日。
虽然兄妹俩相差七岁,但这些年,他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但凡是她想要的而他又能办到的,他从来没让她失望过,就连他在国外留学时,也只因她一句想他,便千里迢迢连夜赶回来。
被如此宠爱着,她对他的依赖远远超过父母,尤其是在她面前一向十分严肃的父亲。
可是这么宠她的人,居然缺席她的成人礼,实在是可恶。
而更可恶的是人回不来就算了,居然连条简讯都没有,更别说电话了。害她整个晚上怏怏不乐,想必所有人都看出了她的不开心。
她恨恨地把被子拧成一团,又突然翻身下床走出卧室,径直走到书房旁的那间卧室,推门而入。
摸索到开关开了灯,视野里满目的黑与白。
白色的窗帘,黑色的床上用品,黑白格纹的地板和墙壁,就连床头柜和沙发都是黑白花纹,如同房间主人的穿着,永远是黑白两色。
她反手关上门,又关了灯,然后摸索到落地窗前那张大床爬上去,像往常他不在时那样,把自己整个塞入沾满他气息的被子里,闭着眼幻想成他就睡在自己身边抱着自己入睡。
这种催眠方法在她失眠时总是很有效,这次也不例外,不到十分钟,她便睡着了。而门外,传来一阵刻意放轻了的脚步声。
已经睡着的思虞并没听到门被人从外打开的声音,自然也不知道有人进来。
来人似乎对房间的格局十分熟悉,竟然不用开灯都能在光线昏暗的房间里活动自如。
深蓝的天光穿透落地窗透进来,映照出一张英挺冷峻的男性面容。
男人走向大床,单手解开衬衫衣领的领扣,另一手去摸索床头的壁灯开关。
但他忽地顿住,如隼黑眸锐利地探向传来轻微呼吸声的右侧方,同时身体本能的做出防御和攻击的姿势,正要动作,却又突然想起什么,黑眸缓缓轻眯,眼里流动的危险光芒敛去,化做一缕温柔。
静谧的空间扬起一声低笑,轻微地一声响后,昏暗的房间一片明亮。
并没睡得很熟的思虞显然是受到灯光的刺激干扰了睡眠,不舒服地皱眉抬起一条手臂横在眼上方,又要翻身,却有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让她无法如愿。
她挣扎了下,意识到不对劲,猛然睁开眼,然后对上一双噙满宠溺的温柔笑眼。
“……锡云?”
她困惑地喊了一句,不确定头顶上方那张脸是不是真实的存在。
冷锡云已经习惯她不称呼自己哥哥而直呼其名,他亲昵地捏捏她的脸,俯身在她额际落下一个吻。
“虽然早已经过了十二点,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
额头上温热的触觉让思虞确定自己没有眼花,也不是在做梦。
“你怎么不睡自己的床,又跑到我房里来睡?”刚才如果不是突然记起她以前也偷偷跑到过他房里来睡,那他很有可能会误伤她。
这句话让思虞想起自己失眠的原因,而害她失眠的罪魁祸首却毫无自觉,简直是可恨。
她冷哼了声,从床上坐起,也不看他,一言不发的掀开被子要下床。
“思虞。”冷锡云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拉入怀里,单手执起她的下颚锁定她泛着怒气的小脸,轻笑:“生哥的气了?”
“是。”思虞大方承认。
“因为我赶不回来参加你的成人礼?”
“是。”
“对不起,途中齐莘的车子出了点意外所以耽搁了。”冷锡云简短解释,笑睨了眼生气的妹妹,又去捏她的脸,“我就知道你会生我的气,所以扔下齐莘风尘仆仆赶回来向你道歉。”
思虞又哼了声,绷着的脸却缓了缓。
“送你的跑车喜欢么?款式颜色和性能都是按照你对车的喜好定制的,有没有开出去试试感觉如何?”
思虞打掉他执住自己下颚的手,看他的眼神有些哀怨:“你都不在家,我怎么试?”
冷锡云挑眉,“那你想不想去过把飙车隐?”
“现在?”
冷锡云想了想,回她:“等我洗完澡,你也回房换套衣服。”
思虞回房换了衣服回到冷锡云的房间,他还在浴室没出来。
她走去他床边坐下,把玩手中一只长方形的精致小礼盒,嘴角勾着一抹浅笑,不时把盒子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
如此反复了十多次,耳边才传来浴室门打开的声音。
冷锡云拿着一条白色毛巾边擦头发边走出来,身上黑色浴袍裹身,腰间的带子松松垮垮随意交叉搭在一起,走动时根本掩不住胸口那片蜜色的精实胸膛。
思虞这些年看过不知多少次他从浴室出来的样子,却每一次都看得失神,尤其当她的目光落在那片精实的胸膛上时,心跳会莫名的突然加速,‘扑通’‘扑通’地震颤着她的耳膜,甚至连手心都有些潮湿。
而这都要怪某人那张脸实在太祸国殃民了,不但害她从小到大替他收情书收到手残,就连身为亲妹妹的她也无法幸免被他那张脸蛊惑。
“发什么楞?傻丫头。”冷锡云似没察觉她目光中的异样,径直走到衣橱旁打开,从里头取出一套黑色的休闲服走到沙发旁。
思虞知道他要换衣服,忙转过脸去,耳边随即传来窸窣的换衣声。
“你今晚没回来,爸脸色很难看。”思虞边找话题边继续玩空中抛物。
冷锡云俐落的套上长裤,黑眸睇来,“他的脸色几时好看过?”
倒也是。
冷氏集团的董事长可是出了名的黑脸包公,不论是性子还是为人处事,都和他的姓氏一样冷。
“我听妈说,爸打算让你进他公司,说免得你游手好闲。”
她最后一个字落音时,冷锡云已经穿戴整齐走过来。
思虞闻到一阵沐浴乳香,立即停止空中抛物,转过身。
“我不进他的公司上班并不意味着我游手好闲,只是我对他的公司没兴趣。”冷锡云语气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游手好闲。”思虞在他走到面前时微仰起头望着他,眼底掠过一丝狡黠,“不然你从哪里弄来的钱给我买跑车?”
“看我多疼你。”冷锡云轻哼了声习惯性的要捏她的脸,手却反被她捉住,随即手心里多了只精致的小礼盒。
“我知道你疼我,可我对你也不差,这份礼物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同样全球只此一款。”
冷锡云凝她一眼,扬了扬冷厉的眉峰,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只镶满璀璨碎钻的打火机。机身呈漆黑色,周边镶着一圈碎钻,正面由碎钻组合成一个云字,而背面则是一个虞。
“两个字刚好镶了921颗钻石,加上周边那圈,总共是1314颗。”思虞踮起脚尖在他嘴角上亲了亲,“哥,生日快乐。”
冷锡云微微一楞,却不是因为她亲了自己的嘴角,而是……这串数字怎么听着感觉有些怪?
“怎么?你不喜欢?”思虞眯眼,语带威胁。
冷锡云笑一下,把礼物收起来,揣入口袋里。
“你送的,就算是一罐空气,我也会拿来当宝,更何况是这么贵重的礼物。”
“这还差不多。”思虞亲昵的挽住他的臂弯。
“走吧,我们出发。”
(二)
之前因为气恼他缺席自己的成人礼,思虞压根就没心情去看他送自己那辆跑车。
直到两人下楼来到车库,她一眼瞥到车库里停着的那辆不论是造型还是颜色都极致漂亮的跑车,才震惊得忘了形,不可思议的以指腹触摸车身上由全球顶极汽车喷绘技师喷绘的红白水珠样图案,来回抚摸着,简直爱不释手。
冷锡云站在一旁望着她,俊容始终勾扬一抹浅笑,眼里满是对这个妹妹的宠爱和疼惜。
“走吧,以后你有的是时间仔细看,倒是我们再不走就要天亮了。”
走过去轻拍她的肩,话落走向副驾座,刚打开车门要坐进去,一只白皙的小手伸到眼前,手心里托着车钥匙。
“车还是你来开吧,我才刚拿了驾照一星期,还没上过高速呢。”
冷锡云抬眉,墨黑的眸微微一闪:“十六岁就敢无照驾车跟着樾擎和黑市专业飙车团伙飚车,你会没上过高速?”
思虞脸色微变,望着他的美目浮现一丝惊慌,而心里则偷骂乔樾擎:明明答应她不把冷锡云在国外那几年她跟着他疯玩的事告诉冷锡云的,结果……
难怪他突然提出半夜带她出来飙车,敢情是想藉机训斥她。
她不悦蹙眉,以为接下来免不了要被训一顿,不料冷锡云却只是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一副宠腻的口吻:“下不为例,以后别再让我知道你和谁飙车,即使是跟着樾擎或齐莘都不行。”
“那如果跟的是筠尧呢?”
听她提及另一个发小,冷锡云连想都没想便回她,“筠尧忙着创造他的顾氏神话,哪有时间带你去飙车?”
“可是他说过他随时奉陪。”
“因为你是我的宝贝,他们几个自然也当你是宝贝有求必应,不过筠尧真的很忙,你没事别去缠他。”
“好。”思虞答得爽快,笑得狡黠,“我以后只缠你一个人,缠一辈子。”
冷锡云轻哼了声,绕到驾驶座那边打开车门:“什么缠一辈子?要缠也缠不了多久了,你还有两个多月就要飞英国,等你完成五年制学业回来,那时我已经三十岁,说不定已经结婚生子,到时就不是你缠我,而是你的小侄子小侄女缠你了。”
思虞一怔,脑海里浮现冷锡云怀抱娇妻而身边儿女环绕的画面,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气闷,很不舒服。
“怎么了?”坐进车内的冷锡云见她没动静后看来。
她摇头勉强一笑,弯身坐进去。
——
夜色深蓝,凌晨三点多的街道上只偶尔有出租车开过,因此路面显得格外宽敞。
思虞把额抵在车窗上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脸上却是一副魂游天外的表情。直到跑车驶出市区往市郊的方向而去,她才猛然回神,诧异地望向驾驶座神情沉静的男人,“你带我去哪?”
冷锡云透过后视镜和她对视一眼,眸底掠过一丝戏谑:“别说你对这条路不熟。”
“……”
就是太熟了才困惑。
十五岁那年年末在冷锡云回国一个月期间她缠着他手把手教会自己开车,而他一走她便跟着刚荣升刑警队队长的乔樾擎半夜去临近市郊的海滨路和一群黑市专业飙车团伙赛车。
那时她只是无聊藉此打发时间,没想到玩过几次上了隐,每周不出来疯个两三次,便觉得浑身不对劲。不过自从两个多月前冷锡云回国后,她便一直规规矩矩做着他心目中那个安分乖巧的妹妹。
而经过近两年的飚车生涯,她早已熟知本市大大小小的街道,尤其是这条临近市郊的海滨路。
“你不会是真带我去飙车吧?”不是才说了不准么?
冷锡云没立即回她,而是突然提速在环形车道上御风而行。
思虞出神地望着他好看的侧颜,不懂明明只有二十五岁的男人却怎么能够这么成熟迷人。她想起好友寒微的哥哥寒辙,似乎比他还大两岁,却完全是一副纨绔子弟的花花公子模样,整日游走在花丛中纸醉金迷。
而他却不同,在他那张笼在深蓝夜色下的英俊轮廓里,有的只是一个成熟男人的沉稳和内敛,如同一贯镇定从容的顾筠尧,同样偏爱黑白色,举手投足优雅矜贵。
看得太专注,连车子什么时候停下来都没察觉,还是车窗外响起叩击声,她才下意识转过头,然后看到一张眉头挑得老高的熟悉的脸。
乔樾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