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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张赤萍她们正聊得热烈。小玉挤进来,猛推张赤萍。张赤萍背朝楼梯口,也不回头,闪了一闪。小玉一手抓住张赤萍的肩,一手藏在腋下朝外指,抖个不停。其他女生像中了魔似的,脸色骤变。那一排眼珠齐刷刷忽而望着小玉,忽而望向楼梯口。那军人两臂张开,正用一个夸张的姿势奔向小玉,嘴里还喊:“达令……”突然,整个人僵在那儿了。

张赤萍莫名其妙,慢慢回头一看,敛起笑脸,猛然转身,疾步下楼,甩下冷冰冰的一句话:“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最先明白过来的是丽娜,她瞪圆杏眼,怒斥道:“你的萍在这里!你往哪里扑啊?你知道吗,还以为你失约呢,萍的心都碎了。”

军人尴尬得无地自容。他误把小玉当张赤萍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用可怜的目光追着张赤萍远去的背影,余光瞄着躲在人群后面的小玉。

有女生怯生生地问:“你打过仗?吴大帅就是被你们打伤脚的么?”

还有好奇地问:“喂,萍还说,你在长沙跟叛军打了十天十夜?”

突然,军官手脚麻利地戴上军帽,“啪”地立正,向四周的女生行礼。“鄙人苏英俊,湘中人氏。国民革命军第四方面军第二十军上校团长。效忠孙大元帅,革命到底,至死不渝!”

大家先吓了一跳,随即被他的憨态逗乐了,捂着脸笑出声来。丽娜露出艳笑,说:“你对萍也至死不渝?”

“苏某对革命对爱情一样忠诚!”苏英俊像受阅般大喊。显然,他是喊给张赤萍听的。

“别装模作样了,像打炮,听得见。”话音落下,涌过来一群男女学生。张赤萍被裹在人中间,推了过来。

二十多个男女学生围成一圈,像飞落一群麻雀,叽叽喳喳,把双井楼都要震塌似的。不时有惊叫,有羡慕的感叹。幼稚的发问,招来一阵阵尖利的哄笑。苏英俊激动得满面红光,竟主动把军帽、马鞭、剑和皮带都解下,递给学生们观看、抚摩。这下,更是闹成一团了。

小玉东瞧瞧西望望,没人注意她。她平静下来,没有了窘态,悄悄绕过人群,向远远站在一边的张赤萍走去。苏英俊突然伸出手,与身边的人握起来。学生们便争先恐后跟他握手。趁着混乱,苏英俊迅速捏了捏刚从身旁经过的小玉的胳膊,又若无其事地与别人握手。小玉一愣,吓得差点叫出来,眼光触着苏英俊火辣辣的一瞥,顿时作声不得,羞得满脸通红,心狂跳不止,低头急行。

丽娜一把扯住她。“慌里慌张做什么哟?怕见革命军官,是不是?”

小玉又是一惊,脸色由红转白,语无伦次。“我的好姐姐!别,别……你小点声好不好?”

丽娜不怀好意地笑笑,说“你是一个万人迷!快去陪陪萍姐。”小玉胆战心惊地走到张赤萍身后,见张赤萍并没有发觉,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张大太太和丫环到了楼前。有认识的同学急忙跑下来,将主仆迎上二楼。“丫头们,还在闹呢,闹什么呢?准备入席吧。”张大太太打量大家,笑嘻嘻道。“伯母,劳您大驾!我们可受当不起哟。”丽娜与张家最熟,嬉皮笑脸说,那眼光却不停地左右梭动。然后又故弄玄虚道:“您恐怕不是来接我们的吧?”“不是接你,接谁哟!死丫头。没良心的东西。”张大太太用一个指头戳丽娜的额头。张大太太早就认识丽娜,还把丽娜认作干女儿。

“那不一定。兴许你是来接……你还是问你家大小姐吧。”丽娜眨眨眼,朝张赤萍努努嘴。

“接未过门姑爷哟!”乱哄哄中也不知是谁尖声喊叫。

“啊!”大家一阵欢呼。张赤萍虽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也不由得又羞又恼,在那里直跺脚。丽娜来精神了,摇着张大太太的胳膊,不依不饶。“您看,不是我说的吧。您还硬说是来接我,您好偏心的!有了姑爷就忘了干女儿。您也是喜心厌旧!”

丽娜依宠卖乖,逗得众人更是笑成一团。

“嚼蛆烂舌!好没大小的疯丫头。什么有了姑爷忘女儿!姑爷在哪里?我才不要你这个女儿。我若是你妈,三岁就把你嫁到爪哇国永远不要见你!看你这张刀子嘴还逞能不逞能?”张大太太笑骂道。

“好。伯母,您硬是不相信!您欺负我。”丽娜一面撒娇,一面不由分说拉着张大太太往前走。有人早把军容不整的苏英俊推到张大太太面前。

苏英俊急忙抢回佩带,手忙脚乱地披挂起来。张大太太没在意,以为是一个学生娃娃,竟出现了一位青年男子,而且还差点撞个满怀!虽说是晚辈,但也免不了尴尬。张大太太想骂人,可又不知道该骂谁。张大太太无奈,只好后退,白了张赤萍一眼,嗔道:“还有完没完啦?整天在外面疯,还不够,回家也发疯。今天什么日子?也疯!”

张赤萍满脸委屈,目光越过母亲,恨恨地瞪苏英俊。苏英俊已穿戴完毕,恢复了一个青年军官踌躇满志的神态。望了望身边那些仰慕自己的学生,顿时充满了豪气,与张赤萍对视着,硬是把她目光中的锋芒逼退。他跨前一步,大声说:“报告,晚生苏英俊,向伯母请安!”

张大太太惊得一哆嗦,连忙立住,下意识地理理鬓角,拂拂衣襟,“哦、哦”两声。这才注意到眼前是位年轻军官。

“张总司令部下,上校团长。”

“哦、哦。”面对威风凛凛的青年军官,张大太太有些不知所措。虽贵为大户人家的主妇,见过大排场,可从未与领兵打仗的军官这样面对面。“你是,你是……萍儿萍儿!”

“是我请来的同志。”张赤萍见妈妈与同学一样,被苏英俊的派头弄得手足无措,不免得意,语气里满是骄傲。

“同志?同志是啥回事?”张大太太一脸茫然她不熟悉这些文明字眼。

“同志嘛就是、就是啊,就是相好。”丽娜扮着鬼脸,说。

“啊……什么,什么?”张大太太以为自己听错了,追着问。

“胡扯!就是……就是兄弟姐妹。”很少红脸的张赤萍,此刻也闹了个关公面,直红到脖根。

众姐妹刚想笑,苏英俊又说话了,只得噤声。“同志就是革命同志!为了打倒军阀,实现孙大总理遗志而走到一起来的。我们有的来自湖广,有的来自直鲁,还有的来自云贵川康,只要不是满清余孽,凡天下为光复华汉而举义旗,前仆后继振兴国家者皆同志。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

苏英俊的这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令学生们动容。在他们眼里,苏英俊简直就是英雄,中华栋梁。

“伯母,鄙人与贵千金相识在北伐、反抗新军阀的事业之中,是一种共同的理想让我们相识、相知、相爱……”苏英俊话音未落,好几个女孩“啊”出声来,双手蒙面。尽管她们对“爱”这个时尚的字眼毫不陌生,也以敢公开谈论它为新女性的标志,但听一个英雄式人物当面评论“爱”,不免心慌意乱,害羞极了。倒是丽娜毫不拘束,狠狠地把那些蒙面女伴奚落一番:“没出息,‘啊’有什么可‘啊’的?一个爱字就把你们吓成狗熊了!喂,大军官,”丽娜朝苏英俊抛去一个动人的眼神,接着说,“你倒是说个爱字不含糊!我问你,你是不是跟许多姑娘都会说爱……听说北伐军也有兴三妻四妾的,像旧军阀。”

苏英俊急了,赌咒发誓:“我从未对别的姑娘说过……我反对三妻四妾的。”

张大太太在一旁听了耳热,但毕竟老于世故,很快平静下来。觉得这年轻军人还不太成熟,还有些夸张,便用了长辈的语气说:“是萍儿的同……同什么来着?”丫环悄悄说:“同——志。太太。”张大太太点点头,接着说:“哦,对,同志。那就是张府的客人。今天是萍儿她公公寿辰,又是萍儿毕业,双喜临门,就请苏长官饮杯薄酒。”

“谢谢,在下恭祝公公寿比南山。”苏英俊恭恭敬敬地说。“哦。苏长官家中几口人吃茶饭?”张大太太好像漫不经心地问。“报告伯母,父母兄弟共五人……”“没有啦?家中还有别的人吗?”张大太太又问。“嘿,苏大人,阿萍妈妈问你是不是娶妻生子了。从实招来。”丽娜说。苏英俊急忙辩白:“没有,没有。我要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看着苏英俊慌乱的样子,大家笑出声。

这时,一个丫环朝张大太太的贴身丫环拼命摇手。贴身丫环跑下去,又激动地跑上来,语无伦次地说:“快,快!太好了,太好了,大太太,老爷、老爷他,不,少爷回来了……”

“啊……谁回来呀?”张大太太浑身颤抖。

“我……也刚听说,说少爷回来了!”贴身丫环说,“您快去吧。报信的丫环早跑了。”

张大太太转身,跌跌撞撞下楼。大家也不由分说,跟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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