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王二十五年(公元前377年)
子思言苟变于卫侯曰:“其才可将五百乘。”公曰:“吾知其可将。然变也尝为吏,赋于民而食人二鸡子,故弗用也。”子思曰:“夫圣人之官人,犹匠之用木也,取其所长,弃其所短。故杞梓连抱而有数尺之朽,良工不弃。今君处战国之世,选爪牙之士,而以二卵弃干城之将,此不可使闻于邻国也。”公再拜曰:“谨受教矣!”
人才是治天下的第一要素,曾国藩曾说:“私虑天下有三大患,一曰人才,二曰财用,三曰兵力。”曾国藩所感慨的,其实也是整个中国历史所感慨的。只不过曾文正公处于末世,感慨尤深而已。
人才问题是治国第一大问题,为历代政治家重视。在用人问题上,我们有丰富的经验和教训,也有许多历史的局限,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人才问题。
战国时代是人才竞争最为活跃的时代,也是中国人才学的发轫时期。当是时,诚如子思所言,“处战国之世,选爪牙之士”。以两个鸡蛋废弃干城之将,对于大一统时代的皇帝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多了不起的大事,但在竞争时代,这样“以二卵弃干城之将”是绝对“不可闻于邻国也”。
其实,国君可以不用某个人,甚至连偷吃两个鸡蛋的罪名都不用找,但是,他不敢承担不爱惜人才的名声,因为这是战国之世。
战国时代,“国际”人才大循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所以,当时的才俊之士,鲜有遗之草泽的。鸡鸣狗盗之徒尚有人以士养之,何况其他。只有到了大一统时代,皇家不用,就相当于“处处不留爷,才把爷难住”。
人才有两大渠道,一个是推荐,一个是考试。在战国时代,在三国时代,总之在分裂、战乱时代,君主对人才的需要是非常真切的,考察人才的机会也是非常多的,所以,人才不论举荐还是自荐都不是问题,人主一般也不担心结党,更不用担心资格学历不够。而在一统天下时期,这种荐举制度的弊端就再明显不过了,而考试亦即科举在和平时期比前者具有公平性。但是,科举由于命题局限于四书五经,离经世治国的实际需求越来越远,所以真正的大才是难以脱颖而出的,在科举时代,我们很少能看到生机勃勃具有自由精神和卓越才华的大贤大才。所谓乱世出英雄,道理在这里。
所以,天下治则清规戒律一大堆,天下乱则不拘一格降人才,民间熟知的诸葛亮、刘伯温等等,皆出于乱世,治世不可得也。曾国藩出身科举,以一介书生平洪杨之乱,事功与道德文章并称于世,算是个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