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超
郭铧从厂里回来,老远就看见自家的那面白墙上,被一家酒厂用半人大的字,做了一则广告。房子是他刚从村子里迁到路边上来的。那面墙也就分外地白,那则广告也就分外地耀眼。
郭铧进门就问:“爸,在我们墙上做广告的人,给钱了没有?”
父亲说:“给钱?人家在我们墙上写几个字还要给钱?”父亲是个种了一辈子田的憨厚农民,但他养的这个儿子却十分精明。
郭铧就笑一笑说:“当然要给钱啦,墙是我们的,他们哪能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他们在电视、报纸上做广告,不仅要给钱,而且要给很多的钱呢。”
他就找来白石灰,反复刷了几道,才把墙上的广告覆盖住。“爸,再有人来往上面写广告,你就要找他要钱,不给钱就别让他写。”说完又到厂子里去了。厂子是他办的,他吃住都在厂子里,一般几天才回来一次。
过几天回来,发现自家的那面墙上,又被写上了广告,郭铧就问这回别人给钱了没有,他爸说给了,他又问给了多少,他爸说给了10块,他一听就瞪大了眼睛和他爸嚷嚷起来了:“爸,你真傻呀,我们这么大一面墙,他们做那么大一个广告,你怎么才收他10块钱呢?不行,太少了太少了!一次,至少要收他200块!”
又找来石灰,覆盖墙上的广告。
他爸就冲出来说:“狗日的也太贪心了吧?字是人家写的,颜料是人家带来的,你凭什么要人家那么多的钱?!”
“爸,你不懂,你除了懂得种田,别的什么都不懂。”一边说一边往墙上刷石灰。他爸一听这话就来了气:“是的,老子就只懂得种田,不像你,种田人的种,不懂得种田却只懂得赚别人的亏心钱!”郭铧一听这话心里的火往外喷:“你,你—”他真想对他爸大发一顿脾气,可还是忍住了。
覆盖住广告,这面墙又是一面白墙。他想了又想,找来笔,在墙边角上写了一行小字:“在此面墙上做广告,须交房主广告费200元。”又想了想,补上一行,“同时需出示各种有效证件。”
他想若是沿路所有的房主都能这样做就好了,可人家偏偏不这样。那些乱做广告的,也就继续暗自欢喜。许多虚假广告,也就继续让许多人喝假酒吃假药买假冒伪劣产品。
郭铧抽空去动员他们仿效自己的做法,他们当面不说什么,背后都说他这小子想钱想疯了。这话传列了郭铧父亲的耳朵里,羞愧恼怒得他直跺脚:“狗杂种!看把我弄得这张老脸往哪搁!”
郭铧却耸耸肩说:“该要的钱不要,并不都是做好人,有的时候反倒还是做恶人!—你们不懂,都像我这样,这世道只会更好!”
郭铧家的那面白墙就一直空着。空得很醒目,白得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