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陈点点,理工大的。”肖天明还在寻思,雷鹏的脸已经笑烂了:“有情况啊有情况——我看你跟这个点点不仅是挂上关系了,还联络上感情了啊!”
“别胡说,这是纪律问题!”肖天明脸一黑,“找收拾是吧?!”
车已经开了,王斌满脸红药水。路过机场,他看着逐渐披上晚霞的客机起降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楚静在他身边坐着听音乐,摘下耳机塞给王斌:“你也听听!蛮好听的!”
王斌淡淡地笑笑,戴上耳机。悠扬的音乐中,一个忧伤的男人在低声吟唱:“是谁和谁的心,刻在树上的痕迹;是谁和谁的名字,留在墙上未曾洗去。虽然分手的季节在变,虽然离别的理由在变,但那些青梅竹马的爱情不曾忘记……是谁给谁的信,藏在深锁的抽屉,是谁和谁的身影,留在泛黄的相片里。虽然情侣的誓言在变,虽然说谎的方式在变,但那些魂萦梦系的秘密不曾忘记……”
王斌静静地听着:“什么歌儿?”
“《青梅竹马》,周治平的。”楚静和着音乐在唱着。
外面远处客机还在起降,王斌默默地看着。他的脸上五颜六色,所以也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只有眼中泪花的反光,在擦黑的傍晚清晰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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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唱着一些无聊的歌曲,谈着爱与不爱的问题,幻想是林黛玉爱着贾宝玉,或是牛郎织女约在七夕……而那些做过的梦、唱过的歌、爱过的人,那些我们天真地以为永远不会结束的事,留在漫漫岁月不能再续……”歌声在狭小却温馨的卧室回荡着,韩晓琳坐在桌子前面呆呆地听着。眼泪滑在她的脸上,泪花盈盈地看着面前小小的相册,里面都是同学们从小到大的合影和单人照。在这个时候,她才突然发现,自从上初中以后王斌就没跟大家一起照过相,甚至连不得不拍的初中和高中的毕业照都没有他的身影,一次是因为头天突然跟外面的流氓打架受伤,脸上包着纱布没法照相;还有一次是不知道怎么弄的被马蜂扎了眼皮,眼睛发肿就戴了个墨镜。
原来十二岁以后的王斌只能存在于自己的记忆里面了……韩晓琳觉得好委屈,一下子趴在桌子上哭出来:“王斌,怎么你连一张照片都不给我留下啊?!你的心怎么那么狠啊?!你知不知道我其实不想出国,只要你一句话我就留下啊……”
“Nina?你怎么了?”哭声惊动了隔壁的女孩Sunny,她好奇地推门探头。
Sunny来自台湾,汉语名字叫凌兰。两个人在一起合租有几个月了,都是学教育攻读硕士学位的,所以关系也很好。
“我没事。”韩晓琳擦擦眼泪。
“又想家了?”凌兰走过来坐在她的身边关心地问,随手翻着她面前的相册,“都是你的同学啊?”
“嗯。”韩晓琳点头,看见小时候一脸倔强的王斌眼泪又出来了。她伸手合上相册,勉强地笑笑,“我好了,你的论文写完了吗?”
“还没呢。”凌兰调皮地笑着翻开那页相册,指着王斌,“这个男生蛮可爱的啊,是你弟弟吧?”
“我要有这个弟弟早就被气死了。”韩晓琳无奈苦笑。
凌兰看看照片日期转转眼睛:“那是你的男朋友?”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算我什么人。”韩晓琳伤感地说,“他也许根本就不喜欢我。”
“怎么可能呢?你这个大美女要是在台北,不知道多少男生追咯!”凌兰笑着搂住韩晓琳的肩膀,“要不我把你介绍给我表哥吧,他肯定喜欢你!”
“别开玩笑了。”韩晓琳黯然地说,“我不想谈朋友,我是来学习的。”
电话响了,凌兰跑到客厅拿起来听了几句,喊:“Nina,找你的!是个男生哦!”
韩晓琳纳闷儿地拿起来:“哈啰?”
对方是个典型的美国人:“哈啰!韩小姐吗?我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叫我麦克。我是FBI特工,可以请你出来喝杯咖啡吗?”
“FBI?”韩晓琳纳闷儿地问,“你们找我干什么呢?”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谈一谈。”麦克很随和。
韩晓琳怀疑地问:“我没有违反美国法律,为什么你们要找我?”
“我并没说你违法,我只是想和你进行一次谈话。”麦克笑着说,“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
“你如何证明你的身份?”韩晓琳问。
“我会出示我的证件。”麦克说,“如果方便的话,半个小时以后就在你家对面的咖啡馆见面好了。我穿黑色西服,坐在靠窗的位置。”
韩晓琳拿着电话发了半天傻,但还是去换衣服去了。FBI——美国联邦调查局,在人家地头是惹不起的。何况现在是光天化日,自己也没什么亏心事,去就去吧。
半小时以后,穿着朴素牛仔服的韩晓琳出现在咖啡馆。坐在窗口的麦克笑着站起来伸出右手:“韩小姐,我是麦克。”
韩晓琳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麦克先生,我可以看一下您的证件吗?”
麦克拿出FBI徽章交给她笑着说:“当然,这是应该的。您喝点什么?我埋单。”
“黑咖啡,不加糖。”韩晓琳看证件应该不会有假,就对走过来的侍者说。咖啡端上来,她慢慢搅动着勺子,还是不明白FBI找自己干什么。麦克笑着翻着自己面前的材料,用基本熟练的汉语说:“我们可以用汉语交流,我在中国留过学——韩小姐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这是中国国内不错的学校,那么为什么你还要到美国来留学呢?”
“我想出来看一看,学习一些西方国家教育界的经验。”韩晓琳斟酌着用词小心地说。
“你是中国共产党党员?”麦克随口问,“你对资本主义有什么看法?”
“我不是学政治的,对这个似乎没什么看法。”韩晓琳不想刺激对方,“在中国的大学,优秀学生都有入党的可能,这恰好证明我很优秀。”
“好,下一个问题。”麦克笑着说,“你在中国的家庭情况可以介绍一下吗?”
“我父亲是政府公务员,我母亲是教师。”
“你父亲是哪个部门的公务员?”麦克似乎很感兴趣。
“外贸部的。”韩晓琳没觉得这个有什么不能说。
麦克抬起头,想了想:“可以知道他的级别吗?”
“普通干部。”韩晓琳不想惹麻烦。
麦克点点头,笑着问:“韩小姐还认识什么党政机关的人士吗?或者军队的?”
“不认识,我是学生。”韩晓琳逐渐发觉问话有些不正常。
“韩小姐有男朋友吗?”麦克又问。
韩晓琳想想,笑了:“有。”
“可以知道你男朋友的工作吗?”
“现在可能是律师吧。”
“可能?”麦克紧追不舍。
“他是学法律的,但是我们很久没见。”韩晓琳说,“应该是在律师事务所工作,他是个很出色的学生。”
“他的家庭背景呢?”
“孤儿。”韩晓琳心想,这次你总问不出什么了吧?
麦克点点头,笑了:“这样好了,韩小姐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帮我们做一些事情?
我们会提供相应的报酬。”
“我有奖学金。”韩晓琳越想越不对劲。
“那你有留在美国的打算吗?我是说成为美国公民?”麦克笑着问。
“没想过,我喜欢北京。”
麦克点点头:“好,我的工作完成了。”
“我可以走了吗?”韩晓琳站起来。麦克点点头,韩晓琳不卑不亢地走了。麦克点燃一根万宝路,想了想,在韩晓琳的材料上写下“有疑点,需要深入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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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那个秃顶被扔进地下室,他的脸整个被打肿了,连眼睛都睁不开。昏暗的灯光下,坐在里面抽烟的周新宇站起来,慢慢走到他跟前蹲下。秃顶眯缝着眼睛,看见了周新宇冷峻的目光。
“我没想到会是你。”周新宇由衷地说,“作为同行,我敬佩你的耐心和本领;作为敌人,我只能这样对待你。”
秃顶艰难地浮出一丝冷笑,吐出一口血唾沫。周新宇用手绢擦去他眼前的污血,淡淡地说:“你还不肯说吗?最好的间谍是没被发现的间谍,你现在已经被发现了——你的谍报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秃顶艰难地说。
周新宇淡淡地笑:“我给你看样东西。”他拿起一张纸打开,“上面有你的签名,你向香港报界承认自己是中共间谍,在进行破坏香港繁荣稳定的活动——1997将至,你该知道这个声明的分量。”
秃顶艰难地睁大眼睛,周新宇把纸拿近他:“是技术专家做的笔迹,没人会看出是假的。这里还有照片,当然也出自我们的技术专家;如果需要,我可以让局里做个和你的谈话录音出来。”
秃顶笑着看周新宇:“你这手……早就是小儿科了……”
“对你这样的老手是小儿科,但是你仔细看上面的签名——不是你现在的化名,是你的真名!”周新宇把声明凑近一点,“你的真名,自己不说我们怎么知道的?!”
秃顶惊讶地睁大眼睛,许久他吐出两个字:“叛徒……”
“对,你们内部有我们的鼹鼠。”周新宇坦然说,“不然我不可能一下子就确定是你,而且毫不犹豫对你下了手!你其实是我信任的老同志,我过去一直以为你是精英!”
秃顶看着那个签名,艰难地说:“你要我说什么?”
“你的上级组织,你的情报网组成,联络方式,我统统都要。”周新宇不动声色,“我知道你不怕死,不过我用这个来换你的身后清名,不过分吧?”
秃顶苦笑:“好,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要坐起来……”
周新宇扶着他坐起来,秃顶艰难地笑着:“我只能对你一个人讲。”周新宇把耳朵凑过去,秃顶一字一句地说,“小子,你记住了……我对党——绝对忠诚!”
周新宇一愣,秃顶已经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周新宇惨叫一声,秃顶死死咬住不放手。暗处的两个小伙子扑上来怎么也拉不开,秃顶嘴下有力,周新宇惨叫着耳朵已经出血。一个小伙子拿出匕首直接就捅入秃顶的后心,秃顶猝然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
周新宇一脚踢倒他:“谁让你弄死他的?!妈的!现在线索全断了!”他看着死去的秃顶,拿起声明和照片,都撕烂了扔掉,叹口气,“是个汉子,不难为他了。
去通知中共驻香港机构,到我们指定的位置收尸。”
两天后,在北京的冯云山看到了烈士的尸体。他没有眼泪,只是用苍老的手滑过烈士的脸。很多往事浮现出来,他压下去。隐蔽战线的斗争永远不为人知,却永远是你死我活。
唯一支撑他们的,只有一句话:
“对党——绝对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