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1月9日,台北阳明山麓林家花园的客厅里,林语堂和廖翠凤悄悄庆祝他们结婚五十周年。五十年的朝夕相伴,让一对夫妻懂得了生活的真谛。
林语堂将一枚金质的胸针送给了发妻廖翠凤,他还特意在胸针上面铸写了“金玉缘”三字,并刻印了詹姆斯·惠特坎·李莱的一首不朽名诗--《老情人》。
同心相牵挂,一缕情依依。
岁月如梭逝,银丝鬓已稀。
幽冥倘异路,仙府应凄凄。
若欲开口笑,除非相见时。
曾经有记者问他们,半个世纪的“金玉缘”到底有着怎样的秘诀。廖翠凤回答道,只有两个人,那就是“给”与“受”。
是啊,五十年的夫妻相伴,他们做到的不就是尽自己所能给予对方吗?他们都懂得自己的付出,却不在意对方的回报。如同林语堂说的那样,“婚姻犹如一艘雕刻的船,看你怎样去欣赏它,又怎样去驾驭它。”
这个世上,或许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像林语堂那样爱着廖翠凤的男人,他做了所有男人都可以做的事情,只是世界上却只有一个叫作廖翠凤的幸运女子,得到了林语堂这样坚贞不渝的爱。用情之深,只有他与她,才能成就不朽的爱恋。所以,林语堂走了,廖翠凤依旧不离不弃地守着他的灵魂,度过余生。
那个行走在文学里的灵魂,终究还是在廖翠凤这里驻足停留,走到她的身边,走进她的心里,走到金玉良缘的世界。
岁月颓然流逝,世界美景如初,人们因为这里曾经有过金玉良缘的足迹而庆幸。那些陈留心底的美好光景,那些不肯散去的难忘记忆,都还在脑海中流浪。唯愿时光静好,在下一个转弯处遇见熟悉的目光。
倜傥风雅邵洵美:最好的相遇,最美的故事
“美丽”并不是女子的专利,用美丽来形容邵洵美一点也不过分。他是一个美男子,是唯美的诗人,也是一个富有贵族气质的男子。
世世代代贵族俊美气质的血液流淌在邵洵美的身体中,自小,邵洵美就眉清目秀,五官当中的鼻子更是被称为“希腊式完美的鼻子”,长发高额、风雅倜傥。不仅外貌如此抢眼,就连他的出身也是显赫至极,作为清末高官的后代,他虽然好酒好赌,但却衷于研究雅赌,身为诗人的他还觉得赌博是富有“诗意”的,因此邵洵美看不起那些世俗赌徒,他越是在赌场上输钱,诗作就写得越好,所以邵洵美还自称为“赌国诗人”。这样的生活与出身,可以说几乎就是《红楼梦》里“大观园”的现实翻版。
他拥有“大观园里”奢华贵族的生活,却也难逃《红楼梦》中那纠结复杂的爱情。
(一)
年幼的邵洵美早早地被送到了家塾读书,而后便顺利地进入圣约翰中学求学。受到了国外教育的影响,圣约翰的教育环境也是宽松舒适,教师也同样是博学多才,讲起课来引人入胜。所授的课程除了国文外,其他都是用英文教材,教师中也有不少的洋人。圣约翰学校给了邵洵美成长的温暖的阳光,滋润的雨水,而这里,也成了邵洵美的天堂,良好的教育环境,将他培养成为一个温文尔雅、才华斐然的青年。
每个人的青葱岁月都会让人眷恋与不舍。年少的我们曾经是无忧无虑的,是真性情的,是自由自在的,也是轻狂无知的。我们只要凭着自己的心去想,去做,不必理会世人的讶异,不用担心尘世的评论。可遗憾的是,那样的年华岁月,早已经如花般凋零陨落。偶尔,我们也会想起那余温尚存的曾经,那在光影流转中肆意奔跑的青春,那让人无比怀念的温馨与美好。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怀念那如青葱般的日子,才会羡慕那些正处于青春时期的少男少女。花一样的年纪是幸福的,是快乐的,就像是含苞待放的花蕾,仿佛世界就只属于他们一个人而已。
彼时年少的邵洵美正在享受着属于自己的阳光雨露,而那悄悄萌生的爱情种子,也在无声无息中发芽、成长。
(二)
梦一样的年纪,情窦初开便是他们的主旋律,那些少男少女的懵懂情愫是如此的不安分,一颗悸动的心在等待着,等待着那未知的爱情。
1916年,邵家的亲戚盛宣怀去世,盛家为盛宣怀老爷子举行了隆重的丧事,前前后后持续了三年之久,而其中的一个环节就是在苏州停灵。正因为如此,素日里不常见面的堂表兄弟姐妹之间也就有了相处的机会,这也就是邵洵美爱情的开始。
那些亲戚朋友里,有一个女子让邵洵美的目光久久停留,那位女子正是邵洵美的表姐盛佩玉。就这样,16岁的邵洵美恋上了她。
邵洵美是喜欢古诗的,当他读到《诗经》中《郑风·有女同车》这一节的时候,眼睛一下子就瞥见了“佩玉锵锵”四个大字,而另外一句里却有着“洵美且都”四字,几句话,不禁让邵洵美拍案叫绝,心中便觉以“洵美”对“佩玉”实在是贴切极了。于是,邵洵美将自幼家里给取的名字“邵云龙”改为了“邵洵美”,年少气盛的他就用这样的方式来以名寄情。
几年之后,邵洵美便与盛佩玉订婚了,订婚后的邵洵美会给未婚妻写很多很多的情诗,其中有一首便是在接到盛佩玉给他织的白色毛线背心后创作的,甚至他还拿到《申报》上去发表。那些真挚浓烈的情诗,盛佩玉一直珍藏着。
后来,邵洵美前往英国剑桥大学留学。虽然就读于经济系,但课外邵洵美却自学了英国文学,并且沉醉于英国诗歌。可是留学不到两年,邵家就因为遭到了火灾而变得有些困窘,经济上吃紧,再加上老祖母急切地想要抱孙子,邵洵美也就中止了学业,返回了祖国。
很快,回国后的邵洵美就与表姐盛佩玉结婚了。婚礼订在了卡尔登饭店,证婚人是震旦大学的创始人马相伯。空前隆重的盛况,热闹非凡的场景,十足的喜庆,就连他们的结婚照也登在了当年的《上海画报》的封面上,标题为“留英文学家邵洵美与盛四公子侄女佩玉女士新婚俪影”,内里还配发了《美玉婚渊记》这样一篇文章,新婚燕尔,浓情蜜意,一时间成为了上海滩大街小巷的时髦话题。
逝去的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已经消失,或多或少让盛佩玉有些失落和无助,但好在婚后的生活还算是稳妥的。邵洵美是爱她的,而盛佩玉也是贤妻良母,但爱情里谁又能说得好呢!曾经那样风光的婚礼男主角,还是将自己的心移向了别处,催生了一场异国之恋的美丽传奇。
(三)
那是一位美国女作家,因为一本《宋家三姐妹》而享誉海内外。她同邵洵美一样,也有着一个好听的名字:艾蜜莉·哈恩。
1928年,艾蜜莉·哈恩毕业于威士康辛大学,之后便在纽约亨特女子学院任教,也开始了自己的写作生涯。
地球另一端的古老中国深深吸引着艾蜜莉·哈恩,于是,就在1935年,艾蜜莉·哈恩从刚果来到了中国上海,这一次异国之旅也成为了她传奇爱情的初始,因为她遇见了邵洵美。
就在那个她投巨资组织的京剧团里,邵洵美与艾蜜莉·哈恩一见倾心。邵洵美一张面白鼻高的希腊脸和流利的英语,以及他的多才多艺让这个外国女子倾倒。后来,邵洵美还为艾蜜莉取了一个十分动听的中文名字--“项美丽”。
这对异国情侣坠入爱河,使得项美丽经常出入邵家,而她与邵洵美的妻子盛佩玉也成了朋友,与邵家人也和睦相处。
艾蜜莉·哈恩的小名叫作Mick,邵洵美则将它翻译成了“蜜姬”,因此邵家人都昵称她为“蜜姬”。虽然是“洋小三”的尴尬身份,但旧时女子盛佩玉却懂得礼教,非但没有从中拈酸泼醋,还与之成为了感情很好的朋友。
也许在今天的女性看来,这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但终究还是有我们后人不知道一些故事。不过有一点我们是知道的,那就是邵洵美经常在项美丽面前提到自己的妻子盛佩玉,而项美丽也从一开始就知道,邵洵美根本就不可能与盛佩玉离婚。可爱情里面的先来后到不是能控制的,明知道那个俊美的中国男子不能给自己一个名分,项美丽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甚至在爱情的泥潭里越陷越深。好在这个美国的女子自有她的生存之道,她不再要求那么多,只是默默地收起了自己的幻想,只和邵洵美一起做那些让他们快乐的事情,而那些“快乐的事”就包括一起办刊物。即便是在抗战时期,邵洵美还是借助了项美丽的帮忙,创办了《自由谭》与《直言评论》。
虽然项美丽介入了邵洵美与盛佩玉的婚姻生活,但对于这个时期的项美丽,盛佩玉或许是充满了感激的,她不但默认了项美丽与邵洵美的关系,甚至还同意他们结婚。在看了余姚邵家的祖坟之后,项美丽有一种心定的感觉。于是,她和邵洵美就去搞了一份结婚文件,算是夫妻了,同样作为妻子的盛佩玉还送给了项美丽一对玉镯子。
邵洵美与项美丽虽然有一纸婚约,但是如项美丽所说,那一纸婚约不过是权宜之计,大家都不曾当真。原来,爱情里的真真假假,着实是难分难辨。
(四)
由于抗日战争的爆发,刚刚创办的《自由谭》不得不停刊,而秘密印发的《论持久战》又使他陷入了危险之中,这也让邵洵美在上海一时间成为了闲人一个,无事可做。
彼时的项美丽有了一个想法:完成《宋家三姐妹》一书的写作。在这之前,邵洵美已经陪同项美丽拜访过了宋庆龄,也收集了不少的资料和照片,邵洵美将这些珍贵的资料都翻译成了英文。
时下的宋氏三姐妹,宋霭龄在香港,宋庆龄和宋美龄则在重庆。为了完成这本书,项美丽决定先去香港,再赴重庆。于是,1939年,邵洵美和项美丽一同离开了上海,奔赴香港。
可以说,邵洵美对于项美丽的事业给予了很大的帮助,可也是邵洵美的这次帮助,让两个人的惊世情缘画上了句号,走向了终结。
就在香港拜访完宋霭龄之后,项美丽准备奔赴重庆,可是邵洵美早已思念着家乡上海,而且家中的事物也是繁多冗杂。如此,曾经相恋四年的情侣就不得不在香港作别,而那一段异国的旷世奇缘也因此而销声匿迹。
这是他的选择,也是她的选择。无论怎样,脚下的路,还是要走的。愁苦也好,哀伤也好,就算是筋疲力尽,也依旧要前行。脚下的步伐有多少,失去爱人的痛苦就有多少,心中的无奈就有多少。可是,生活终究还是要继续的,没有谁能如最初那样安然,停滞不前。
冷夜的风划过指尖,落墨成一丝一缕忧伤,滴在心里,化成浓浓伤心泪。携一缕月光下的思念,捻一片落花,掬一抹月色,闭目遥想,伊人为常伴身前。可是,终究一段尘缘,梦断成空。今生只是过客,只是风景里的旁观者。
也许那时候的邵洵美,总是做着这样一个梦:梦里面,依稀出现着一个娇美的身影,熟悉的感觉让人心中遂生温暖。想要看清那抹倩影,却奈何迷茫的浓雾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容颜,心里便多了份陌生与焦急。想要伸手去触及那身影,可是冰冷的指尖还未碰触到,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就如同这份人人传唱的异国爱情,注定是没有结果的,注定是不能简简单单,白头到老的。那份可悲直叫人潸然泪下,徒生凄凉。
伤心的故事,只有一次,却是伤心一辈子。每一个深冷的夜里,多少人陷入深深地回忆,曾经甜蜜,渐渐酸楚,到如今,更添了多少人生杂味。
(五)
人生就是在得意失意间反复穿梭,尔后的邵洵美在命运的风雨里品到了各色人生。岁月和现实的折磨中,那些曾经的所有渴望也都淡了。
1949年的春天,国民党的败局早已经注定,曾经那些达官贵人看着无法改变的败局,也纷纷出逃。针对这样的局势,邵洵美在《论语》发表了《逃亦有道(复友人书)》,借时下的平台来嘲讽国民党政府,可以猜想得到,文章发表后,邵洵美受到了警告。
有人曾经劝邵洵美离开上海,去往台湾。可是邵洵美一一拒绝了,因为他相信,那些过往自己的所作所为是有目共睹的,是不能否认的,他在等待共产党的到来,等待上海的解放,等待一切的风平浪静。
这世间终究是太过浮华了些,总是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偶尔的时候,也会让人不禁去遐想,到底是怎样的命运安排,才能成就这样的天生唯美诗人?到底是怎样的生命轮回,才能造就这样的传奇人生?或许,这一切的一切,即便是说上千句万句也不能让人明白,只因为命运总是那么让人捉摸不透,无法预测;又或许,我们只需要那么轻轻的两三笔,就可以诠释得淋漓尽致,只因为那玄幻的奇妙牵连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