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孤单适合张爱玲,孤单不适合于任何一名女子。这世上的所有女子都应该得到恩宠,得到爱,因为她们是如此美丽,她们理应享受最美的爱。但这毕竟只是奢望,幸运的只是少数。张爱玲只是巧遇了孤单,便背负了一辈子的寂寞。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灿烂的太阳的话,那么张爱玲就是那轮清冷的月亮。他们两个曾经靠近过,但是,靠得太近,她就会被那股炽热所灼伤,而太阳也会被那份冰冷袭击。她始终试图拥抱那太阳,却终究让它逃脱。最终,她也只是那轮清冷的月亮,没有感受到一丝温暖,也只能给予如水般冷冽的月光了。
到最后,胡兰成也只是变成了一个符号,一个铭刻在她的青春的符号,证明她曾经爱过,被爱过,曾经努力过,幸福过。胡兰成亦只是她所邂逅的所有不幸中的一份,只是她所抱持的所有幸运中的一丝。她遇到过、追求过、经历过、结束过,就是这样的一段相遇,一段并不完美的人生。
就像她在《倾城之恋》里说的那样:“‘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是一首最悲哀的诗……生与死与离别,都是大事,不由我们支配的。比起外界的力量,我们人是多么小,多么小!可是我们偏要说:‘我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一生一世都别离开。’好像我们自己做得了主似的。”
曼殊菲尔凌叔华:珞珈山美人,与徐志摩擦肩而过
她可能是最适合他的女子,而他可能是最适合她的男子。
初次的邂逅,便已为对方所倾倒。
他们若能白头相守,那必是极为幸福而美丽的故事。
只是,那却是虚幻的童话,难以实现。
直到最后,他们仍然只是最好的知己,只是对方的红颜、蓝颜。
直到最后,他们的心,也保持着微妙的距离,那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一)
凌叔华第一次结识徐志摩,是在那场为泰戈尔举行的茶话会上。那是一场名流云集的聚会,而凌叔华穿梭其中,谈吐不凡,散发着迷人的魅力。这魅力迷倒了在场的每个男人,仿佛令他们看到了世界上最美的一幕。那些人里,当然也有徐志摩。这个相貌清秀、丰神俊朗的男人,很快就吸引了叔华的视线。
那是他们的邂逅,虽不是在花前月下,而是在人头攒动的聚会上。但在当时,当他们彼此靠近之时,却感觉到,整个世界似乎只此两人。凌叔华大气、温婉,有着“高门巨族的精魂”,徐志摩浪漫、多情,正是风姿隽爽。两人甫一交谈,便深为对方的言谈举止所折服。那时的他们,尚不知道,自己将在对方的生命之中,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
顺便一提的是,在这场聚会上,凌叔华还遇上了另外一个大才子,陈源。他以他的另一个名字“陈西滢”着称于世,当然最主要被人记住的是,他被鲁迅“骂”过。陈源的才华是不逊于徐志摩的,在那聚会之上,他同样被凌叔华所吸引,而他们也相谈甚欢。
(二)
凌叔华的家庭是真正的“高门巨族”。她的父亲与康有为是同榜进士,为官多年,有一套做官的手段。在大清一直做到一省布政使,等到五色旗替换了龙旗,大清国成了民国,老爷子依旧官运亨通,在北京城里有所大宅院,大老婆、小老婆、丫鬟、仆人、厨子、司机,应有尽有。凌叔华就生在这样的家庭,她的母亲是父亲的姨太太,不过不太受宠。生为女子,母亲又不受宠,小时候的叔华自然引不起父亲的重视。幼年的叔华着实度过了一段辛苦的时光。
不过明珠的光芒终究是掩盖不住的,凌叔华的才华让她的命运发生了改变。在凌家的院子里有道墙,叔华经常在上面涂来画去。那天,她还是跟往常一样在墙上“创作”,山水、花鸟、人物,虽略显稚嫩,但仔细看来,却觉前途无量。父亲的友人看到后,便对小凌叔华说:“你的画很有风格。你是天才,你会成为大画家的。我要跟你父亲讲,让他给你找一位老师……”命运由此转了轨道。父亲得知此事后,顿时对凌叔华刮目相看。
(三)
从那天开始,凌叔华的人生轨迹就向另一个不同的方向加速前进。她的父亲竟请来了曾给慈禧太后做过绘画老师的缪素筠教凌叔华作画,甚至大名鼎鼎的一代怪才辜鸿铭也成了凌叔华的英语老师。而当时的凌府,更是名流云集,康有为、陈师曾、辜鸿铭、姚茫父、齐白石、陈半丁,都在此谈文论艺,谈古论今。在这样的氛围下成长的凌叔华,注定将成为一代名媛。
20岁那年,她考入燕京大学预科。学生时代的凌叔华,迅速成为了校园的中心。出身高贵、谈吐不凡、气质高雅、多才多艺,她成为近乎那个年代的“校园偶像”,是所有人视线的焦点,能与她相识是一些人今生最大的愿望。她写信给一位教授,希望他指导写作,人家立即答应,那教授就是周作人。
那时候的凌叔华,在最青春的岁月,写作、绘画,沐浴在幸运的光环下,朝着一代名媛的道路缓步进发。
然后,她和徐志摩相识了。
相信那就是上天的冥冥安排,两个相似的灵魂,在世间孤单、徘徊许久之后,终于邂逅了彼此。那真是一个幸运的故事,那年的相遇竟是如此珍贵。
他们很快就加深了往来,两人之间的通信几乎从不间断,彼此的距离也日渐靠近。两人都对对方的喜好、性格、喜、怒、哀、乐,了如指掌,这就是知己。
那时的徐志摩正为苦恋林徽因不得而苦恼不堪,凌叔华不但成为了他可以倾诉的对象,也成了他转移恋情的良好选择。毕竟,那时的凌叔华,正在最好的年纪,最美的季节,她正令整座城市为她倾倒。世人也很看好他们的关系,觉得徐凌之恋方是天作之合。
志摩对叔华的感情是真挚的,没有一丝虚假。二人相知极深,凌叔华的第一部小说《花之寺》的序言,就是志摩的杰作,而这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为人作序。志摩的处女诗集《志摩的诗》出版扉页上的题词“献给爸爸”,则是出自凌叔华的手笔。徐志摩称凌叔华是“中国的曼殊菲尔”。曼殊菲尔是一位外国女作家,而徐志摩对她一直怀着一份特殊的情感,并称赞她“像夏夜榆林中的鹃鸟,呕出缕缕的心血制成无双的情曲,即便唱到血枯音嘶,也不忘她的责任是牺牲自己有限的精力,替自然界多增几分的美,给苦闷的人间几分艺术化精神的安慰”,对于曼殊菲尔的外貌,志摩更是赞她为天人,说她“眉目口鼻子清之秀之明净,我其实不能传神于万一;仿佛你对着自然界的杰作,不论是秋水洗净的湖山,霞彩纷披的夕照,或是南洋莹彻的星空,你只觉得它们整体的美,纯粹的美,完全的美,不能分析的美,可感不可说的美……”对志摩来说,曼殊菲尔是一种特殊的存在,而现在,他竟将“中国的曼殊菲尔”这一桂冠赠与叔华,而未给林徽因,足以说明他对叔华的感情绝非简单的爱慕。
或许有一天,志摩可以与他的“中国的曼殊菲尔”在一起,过着美好的日子。
只是,如果那个女人没有出现的话……
(四)
陆小曼早就认识徐志摩,也早早地被徐志摩的迷人魅力所折服。而那时的徐志摩,却正在同时与陆小曼和凌叔华两人通信。
徐志摩与凌叔华的关系若即若离,友情以上,恋情未满。当充满青春活力的陆小曼出现后,志摩很快便被她所吸引。那时的志摩正有两美人相伴,可谓享尽人间艳福。
只是,事情的发展难以预料。一个小小的错误,就可能令人生的方向发生改变。那天,志摩同时收到了小曼与叔华的信,恰逢此时,志摩之父跟小曼的丈夫王赓一同前来看望他。相谈之时,志摩深知其父喜欢凌叔华,遂将枕边一信交于其父,说是“叔华来信”。徐父看时,王赓也凑上前去看,谁知王赓顿时脸色大变。志摩觉不妙,果不其然,竟是将小曼的信错交,而小曼的信写得情意绵绵,无怪乎王赓变了脸色。
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王赓与陆小曼离婚后,小曼来找志摩。志摩也是敢作敢当,不久便娶了陆小曼。若非那错误的一瞬,只怕鹿死谁手,尚在未知之数。但在那时,志摩只得将对凌叔华的情放下,只保留那份纯洁的友谊吧。
志摩迎娶小曼的前几个月,凌叔华与陈西滢结为伉俪。
凌叔华与陈西滢的缘分也始于那年的聚会。着迷于凌叔华美妙风姿的陈西滢便不时地前往凌府拜访。西滢亦是才子,谈吐气质自是不凡。两人很快便相熟了起来。虽然关系渐近,但还是没有到谈婚论嫁的程度。
在志摩同时与叔华和小曼通信的时候,凌叔华也与陈西滢互通书信。而当小曼走进志摩的生活后,凌叔华便已明白,她与志摩之间只能做一辈子的朋友了。于是,两人的信中便少了几分情意,多了几分珍重。她与陈西滢之间的关系也得以突飞猛进,终于到了嫁娶的时候。那时的两人,想必是极为幸福的。对陈西滢来说,凌叔华正是他多年来一直在等待的那个人;而对凌叔华来说,西滢正是她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两人在徐志摩与陆小曼结婚之前举行了婚礼。
那时的凌叔华,心中是否也曾有过一丝遗憾呢?她后来曾对人说过:“说真话,我对徐志摩向来没有动过感情,我的原因很简单,我已计划同陈西滢结婚,陆小曼又是我的知己朋友。”言下之意,若非小曼的出现,说不定志摩已是属于她了。二人之事,着实令人惋惜。
最适合在一起的两个人,却走进了不同的婚礼殿堂。此后的种种,已与爱情无关。
婚后的凌叔华度过了一段安静祥和的时光。陈西滢做教授、院长,她也随时做教授太太、院长夫人。陈西滢是另一种才子,与浪漫、冲动的志摩相比,多了一份冷静、理智。而这也让叔华感受到了别样的爱情。他们会在不同的房间写作,但绝不在公布之前让对方评判,因为怕对方的评价影响自己创作的热情,只有在发表之后,才会彼此交换来看,品评判断。虽非红袖添香,但却是互敬互慕,凌叔华的爱情生活着实羡煞旁人,恐怕也只有梁思成与林徽因可与之相比了吧。
虽然已嫁为人妇,但凌叔华与徐志摩依然是知己。二人的联系从不曾断绝,陈西滢亦从不阻拦。或许他们三个都明白彼此,都自信于自己的感情。
徐志摩曾写信给凌叔华说:“我一辈子只是想找一个理想的‘通信员’……最满意最理想的出路是有一个真能体会,真能容忍,而且真能融化的朋友。”而凌叔华就是那个人。他与凌叔华是心之友,她是他的红颜,他是她的蓝颜。只是大概在那满满的友情之中,还残存着一丝的爱慕吧。两个人或许可以就这样:他有他的妻子,她有她的丈夫,他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一直到老。
只是,到最后,却只有一人白头。
(五)
当叔华得知志摩遇难的消息时,宛遭晴天霹雳。这让她如何相信:那温柔、青春、自由、浪漫的灵魂就这样粉碎了。
她知道,志摩与小曼的婚姻只有开头很美,那之后的志摩,已开始了为了生活疲于奔命的日子,他那诗人的灵魂更是备受煎熬。她眼睁睁地看着志摩消瘦、挣扎,却因挚爱小曼而难以放手。她为他感到痛苦、悲哀、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