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岁的时候,我被一个来自“碧落宫”的老道士收为徒弟,机缘巧合地迈入道教世界的门槛。在这里,我的眼睛被治好了,但更重要的是,我初步涉足武学。
懵懂孩童入道门
我所居住的村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三十多户人家,两百多口人,一炷香的工夫就能把整个村子走完。
村里的生活很平常,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平淡得犹如一汪死水。
然后,就在这样的村子里,一旦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立刻会从村头传到村尾。
“喂,村东头老张家的娃子张君宝,被碧落宫一个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神仙收为徒弟了!”村口的大槐树下,正在择菜的伍大娘不无羡慕地说道。
“他老张家祖坟上真是冒青烟了!一个瞎子都能被碧落宫的神仙看中,这还有没有天理了?”旁边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刘大嫂酸溜溜地说道。
“听说他是因为面相非凡才被老神仙看中的。”伍大娘说。
“是啊,不管怎么说,君宝那孩子总算是得了仙缘,成为仙人的弟子了。以后不用下地干活,念经打坐就有白面馍馍可以吃,这生活真是好啊,怕是皇上也就这样了吧。”刘大嫂唉声叹气道。
就在老嫂子们聊天的同时,此刻,在村外不远处的一处小山坡上。我站在山坡之上,看着即将离开的村庄。以后自己就要修道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唉,还是先把眼疾给治好再说,要是把眼睛给治好了,那以后就能当官、娶媳妇、孝顺父母、光宗耀祖……想着想着,嘴角不由得上扬,笑出声来。
虽然有些机灵和狡黠,但我毕竟只是一个五岁的孩童,藏不住太多的心思。
“君宝,看够了吧,你也已经和爹娘告别了,现在是时候启程了。”白云禅师说道。
“是。”
坐在颠簸的马车上,这个只能坐三个人的车厢,此刻却是挤了包括我和白云禅师在内的四个人,准确地说,另外两个人都是碧落宫的道士。
我瘦弱的身子蜷缩在车厢内的一角,偷偷打量着另外两个道士。
通过之前的聊天,我知道了,其中一个身材比较瘦弱,皮肤黝黑,身材比较高大,不苟言笑。这个道士的道号叫法天,今年二十四岁,是车内除我之外,最年轻的一个。他也是白云禅师的弟子,以后就是我的师兄了。
另外一个道士身形微胖,皮肤白净,满脸挂着笑意,一路上尽逗我玩乐。这道士的道号叫法明,今年三十一岁,是碧落宫已故长老的弟子,和法天平辈。
马车出了村子,一路向西北驰骋,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到达了乌兰木图山,也就是碧落宫所在地。
刚一下车,我就被乌兰木图山的晚霞给深深地迷住了,直到白云禅师催起,我才清醒过来继续往前走。
在路上,白云禅师说道:“有些事情,现在需要给你讲一番。寻常百姓都称我们为仙长,其实我们并不是神仙,只是修道者罢了。我们修道之人,参悟天地奥妙以求白日飞升,同时,我们也勤加修炼,强身健体。你今天入碧落宫修道,也应该知晓这一点。贫道姓张,名云庵,乃是碧落宫第四代住持。”
“以后,你入得本道门下,便是碧落宫第五代弟子。”
山间的密林之中,一处规模宏大的道观赫然出现在我的眼前。但见五里一廊,十里一阁,廊角飞檐,青色之墙,黄色之琉璃瓦。我敢说,这是到目前为止我见过的最气派的宅子,说实话,要是拿我们村村长的豪宅和这里相比,那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我现在突然有了一种志向,我以后一定要当仙长!不对,按照师父的说法,应该是修道者。
这一路上,我一直跟随在法明师兄身后奔走,办理入碧落宫的手续。待一切手续都办理妥当之后,我就被带到了白云禅师的精舍。
在一间布置简单的屋子里,白云禅师对我说:“君宝,在你入山之前,我曾答应过你父母,在你眼疾治好后,会送你下山,所以你现在算我俗家弟子,我不给你取法号,你依旧用以前的名字。”
“入我碧落宫,我自然要好好调教你,我会教你修道、习武。当然,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把你的眼睛给治好。”
见我小鸡啄米般的点头,白云禅师面色一正,朗声道:“记住,我对门下弟子没有太多苛刻的要求,只要心善,对万物都有一颗博爱的心就行了。现在你还太小,也许还不明白,但总会慢慢长大的,牢记这一点就行了。”
虽然当时我不大明白博爱的心是什么意思,但是“善”这个字,却在此刻深深地烙进我的脑海里。
初入碧落宫的日子
接下来的时日,我便在这碧落宫居住了下来。
我的师父,也就是白云禅师,自然是要兑现当初的诺言,为了我的眼疾,他可是下了不少工夫,在给我诊疗过后,有针对性地给我针灸、拔罐,还派门下道士去外面给我搜集药材。不过听师父说,这眼疾是先天性的,虽然能治好,但尚需时日,急不得。所以,在治疗眼疾的同时,师父便教我入境。
“你这病光靠药物还是很难解决的,现在药物治疗仅仅是刚开始,还需要自身的修为加以辅助。所以,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习入静之道。大道千万,入静乃第一关,这也是修道之人所必须经历的一关!只有能入境,自身的道法修为才能增长!而且对治疗你的病症也有辅助性的奇效!”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师父,怎么才能入静呢?”
白云禅师笑着扶了扶胡须,“君宝,你现在只有5岁,跟你讲那些太深奥的入静法门你可能也无法理解。为师就用最浅显的道理传授你。你在每晚睡觉前的两个时辰,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什么也不能听,什么也不能想,就专注地听自己的呼吸声音。至于姿势,躺着、卧着、坐着……随便什么姿势都行,只要选择一个你自己满意的就行了。”
听完这些,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师父,那我要是睡着了呢?”
“睡着?”白云禅师怔了怔,“你要记住,这样做是为了治好你的眼睛,所以你千万不能睡!”
我又问:“那这样我要坚持多长时间呢?”
白云禅师悠悠道:“我的要求很简单:一辈子。”
…………
闭着眼睛听呼吸声就听呼吸声吧,就这样,我踏上了每天晚上的“听呼吸声”之旅。
师父告诉我姿势随便,想来想去,也就躺着最舒服,于是我就选择用这种姿势了。
听呼吸声,说起来容易一旦真做起来却很难!我根本坚持不了两个时辰!况且,这中间我的脑海里还时不时地出现我爹娘还有弟弟的身影!好在我很实在,第一天强撑着躺了两个时辰。结果第二天哈欠连天。为什么?没睡好!白云禅师看见了,只是淡淡地说我这是刚开始,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时间慢慢地过去,我在白云观的日子,除了每晚睡觉前的“入静”,白天还要学习功课。
白云禅师虽然只是一个道士,但是其博学程度,竟然丝毫不亚于朝廷里的那些学者!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他是样样精通!那么晦涩难懂的道经,经过他的解释,总是变得那么生动有趣。当然,我是听不懂的,我只是从三清大殿里那些听得津津有味的师兄们的神情里看出来的。
我现在身患眼疾,所以没有被安排习武。我的任务就是学习。师父每天都会督促我学习《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上面的道理他没有让我去深究,他只是要我把上面的字都学会,一个修道的人,日后将会面对那么多晦涩的道经,没有一个好的文化功底是根本不行的。
清晨,雾还没有消散,晨鼓便已敲响。
我狠狠地伸了个懒腰,非常不情愿地起床了。今天,我要开始人生中的第一课——去敕书阁学习。
讲课的,自然是我的师父白云禅师,但是,学生却不止我一人。此刻,在偌大的书阁内,左右两边分别坐着一个孩童,进屋的正上方处,白云禅师正闭目养神。
坐在左边的孩童是我,坐在右边的则是一个唇红齿白,相貌极好的小男孩。只是,他不像我这样穿着道袍,而是穿着一身小号的蒙古族男装。
我们俩互相打量了一番,我冲他报以善意的一笑,他也点头冲我弯了弯嘴角。
“学习做人,首先要明道理,而欲明道理,必先识字。今天,我便教你们读书识字,希望你们以后能凭着所识所学走上弘扬大道的正道,莫要踏入邪魔外道的小径。”
白云禅师微笑着看着我们两个人:“君宝、颜涛,你们知道读圣贤书是为了干什么吗?”
见我们不知所以的样子,他老人家眼睛忽然放出精光,朗声道:“读圣贤书,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师父没有解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却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什么。反正在我之后的人生路程上,这句话始终伴随着我。
第一天识字,师父教我们的是三字经。除了识字外,我还认识了一个好朋友,就是坐在右边的那位身着蒙古族服饰的男孩。他叫孛儿只斤·颜涛,今年也是5岁,听师父说,他是黄金家族驻辽阳一个将军的子弟,刚好这位将军曾追随成吉思汗,是全真教丘处机道长的狂热支持者,所以由佛教改信道教了,而且他还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辽阳最有名的碧落宫来,希望他能在这里好好学道。
抓兔子、捕鸟、抓鱼
半年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反正眨眼的工夫就过去了。
现在,我已经五岁半了,我的眼疾也在上个月被师父给彻底医治好了。师父说,我的眼睛能这么快就痊愈,除了药物的辅助外,最重要的就是我自身的原因。因为这半年的时间,我每天都会坚持听呼吸声入静,从最初的脑海里每天都会出现父母的身影,到后面的几个月彻底地陷入一片空明之中。
入静以后,我并没有感到什么其他的变化。只是觉得白天不困了。我在入静时渐渐不再昏沉,变得很清醒,感觉也敏锐。耳中能听见极细微的声音,甚至是屋外很远处三清殿的扫地声都能听见。
我的眼睛现在好了,师父也开始正式给我传授武功了。
下午,师父领着我和孛儿只斤·颜涛(以后简称颜涛)来到宫后的松树林中。我们三人刚一到这,树下的杂草丛中就飞掠起几只小兔子,惊慌失措地逃走了。
“师父,今天我们要开始习武了吗?”颜涛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我也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师父。
师父听完颜涛的问题,摇了摇头,说道:“还不会走路就想学跑步?腿脚现在劲很大是吗?所以,我现在不会教你们练武。”
“那我们今天来这干什么?”我和颜涛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质疑。
“抓兔子。”白云禅师笑了。
从今天开始,师父安排给我和颜涛一个新的任务,那就是每天下午来这片松树林中抓兔子。抓兔子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用上捕兽夹很容易。但是师父却仿佛看穿了我们俩人的心思一般,专门提示,仙道贵生,所以我们不能用捕兽夹或者其他工具,只能凭借自己的双手与双脚。兔子抓到后也不能杀掉,在给师父检查过后,必须放生。
抓兔子?我当时没明白师父的苦心,只是天真地以为是师父安排给我们排解在道观寂寞生活的游戏罢了。
抓兔子说起来容易,实行起来却是相当麻烦。头些天,我和颜涛每每抓了一个下午,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可是一只也没抓到。但是师父既不责备我们,也不指导我们,只是坐在一棵松树下,悠哉地泡上一壶茶,观看我和颜涛与兔子们的较量。
失败多次后,我渐渐掌握了一条规律。
首先,兔子隐藏性不好,总以为我们看不到它,只要我们不发出声音,就算突然站到它身前,它也会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其次,在这片松林中,密集的松树是兔子们的又一个障碍,对于兔子来说,面对这么多树,跑起来是个麻烦,因为一不留神就会一头撞到树上,所以速度总是那么不理想。
再者,用手去提兔子也是门学问,因为有一次我好不容易逮到一只兔子,但是抱着它,却不想让它给逃走了,气得我跺脚郁闷了半天。现在我发现,抓兔子的时候,要用右手去抓兔子颈部皮肤,然后一下子把它提起来,左手将兔的臀部托起来,使兔子头朝上臀朝下。让兔的体重落在左手上。这样兔子感到舒服,不闹。
除了打雷下雨外,我和颜涛每天下午都会来这片松林抓兔子,我们也彼此交换各自的心得体会。这样一来,从第二个月开始,我们俩每天都能有所收获了,最多的时候我一下午抓了三只,颜涛抓了两只。
抓兔子的这段时间,我觉得我的腿比以前有力了,反应比以前更灵敏了,四肢的协调能力都得到了全面的发展。
见我们抓兔子的功夫略有小成后,师父又陆续给我们下达了上树捕鸟、下水抓鱼等稀奇的游戏。有了第一次抓兔子的经历后,对于后两者,我总能在运动中摸索出规律,自己的协调能力也在娱乐中得到了进一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