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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宅门暗斗,万万不能站错队(4)

“老二,你不该啊!长房掌家这是世道理法,日后分家你可以安安稳稳地分出一笔家业,只要用心打理,不愁日后创不出一番基业来,为何你偏要生出这么多邪念?枉费了我一番苦心。”刘定一的话里透露着惋惜和无奈。

刘钟博此时已经不怎么生气,原来刘轼那么做都是为了争夺家业,本来他就对接管刘氏商行没有信心,听了刘轼一再贬低自己,心里不由得有些自暴自弃,说道:“爹,理法也是由人定的,这个长房我不当了,我出家做和尚去,家业全给二弟,只要他不惹爹爹您伤心!”

刘轼哈哈大笑,说道:“爹爹,您看看您大儿子多成气候,多给您长脸!连出家当和尚的话都说得出口,跟寻死觅活的老娘们儿似的,哪里有一点当家主事的模样。爹,您要为咱刘家的将来着想啊!”

刘定一自然知道刘钟博懦弱无能,良善有之,魄力和持家之道却不如老二刘轼,他原来的想法是让刘钟博多多历练希望能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当家人,为了这个不惜把去江南买粮食这件关乎刘家兴衰的事情都交给他,可是效果却并不明显。之后他又打算还是让刘钟博掌家,安排刘轼从中辅佐,兄弟两个同心合力,一定可以保证刘家大业无虞。但是,刘轼的为人使他产生了恐惧,甚至担心他会做出杀兄弑父的事情来。为了刘家的未来,他一直努力劝说自己,对刘轼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有看见,毕竟他是自己的子孙,可是刘轼并没有收敛,而且越来越出格,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巴德严看刘定一似乎被刘轼的话打动了,他站出来,沉声道:“把商行交给大爷兴家扩业不敢说,但是绝不会致使商行败家息业,二爷虽是能干精灵,却欠缺商德,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险恶的事情都做得出。人无才不害人,无德却要害人害己,说句不大恰当的话,大爷是守业之主,能善待部属。持家以德,这样一来下面的人才会死心塌地地做事,一味地威逼胁迫是败家的征兆……退一万步说,这些员外都不理会,但是,二爷做的那些事如果不严明惩戒,何以服众?这样一个不顾父兄安危、不顾祖产家业,只图一己私利的人当家,我不服!”

沈万三这时候跟着包木赐悄悄走进来,正好听到了巴德严的话,心想:“巴德严好厉害,敢这么对刘定一讲话。”刘定一抬起头,看着空处,悠悠地道:“德严说得是呀。归根究底老二的底子已经不干净了,如若你不做下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或许你还有一搏,现在是你自绝后路,商行决不能交给一个底子不干净的人!”说着扫视了众人,缓缓地道,“一家一姓,能恒久不败家败业,凭的是踏实本分,不做亏心亏德的事,以免被人揭破,致使万贯家私一夜之间灰飞烟灭。李东成就是眼前的活例子,他爬上太府监的位子用了不知道几个春秋,被问斩却只用了几天,这是为什么?不就是他不自珍自爱,做了亏心亏德的事情吗?老二你能干,有才能,可是你德行不够,我把商行交给了你,日后你稍有不慎,商行也就毁在你手里了。”

沈万三心里一动,忽有茅塞顿开之感,心想:“刘定一说的是经世之理,一个人无论创下了多大的产业,哪怕比一百个刘氏商行都大,但是如果他的钱来路不正,或者曾做下于理于法不容的事情,一旦被人揭破,立马身败名裂,就算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也无济于事,看来,德行无亏,不给自己留下什么隐患才是立身不倒的精髓所在!”

刘定一道:“去江南贩粮食无论是谁去,在商行的威望都会大增,做日后商行的掌门人也有一份可以服众的资历,老二缺的就是这个,可是我没让你去,让你大哥去了。你害怕你大哥把功劳做实了,更没有和他争的筹码,你就不顾商行的安危,派人从中作梗。多亏邹先生明察秋毫,对我说‘防着二爷’,我一查,果然有人受你的指使去了杭州。那时,德严正在徽州老家,我急忙让他赶赴江南查明情况。”

巴德严道:“说来惭愧,我到杭州之后,邓子棋已经会过了杭州的粮商,购粮的目的也已经告诉了他们,在没有查明邓子棋是二爷指使之前,我只好不动声色地暗中查访,越查实情越多,终于知道了二爷很多不为人知的勾当,直到最近我才把许多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这才赶回来复命。嗯,员外似乎只说对了一半,二爷不仅是怕大爷抢了功劳,更想借这个机会,让大爷购粮不成,试想,如果大爷此去江南空手而归,他在商行中的威信势必一落千丈,就算员外有意让他接管商行也要有了许多顾虑。”说着,他转向刘轼,客客气气地问道,“二爷,不知道小人说得对是不对?”

刘轼冷冷地道:“对,你说得对。是我让老严物色的邓子棋,让他去杭州搅和的。但是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刘氏商行能后继有人,不让它败坏在无能之辈手中。”他现在也只能抓住这一个口实才能立住脚跟。

刘定一怒道:“到现在了你还这么说?那你勾结殷正途,出卖五彩坊也是为刘家着想?”他这一句话出口,大厅里顿时寂静下来,每个人都在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

刘轼没有想到这件隐秘之极的事情也被人知道了,看来最后的希望也没了,现在只有孤注一掷了,反正自己已经从商行中划取了几十万银子,加上自己平时的积蓄,就算被赶出家门,照样可以东山再起。再说了,现在商行困难重重,急需银子周转,自己手里的那些银子也是一个不小的筹码,希望刘定一看在银子的分上能轻饶了自己。

刘钟博最先开口说:“爹,不是沈天机偷偷把五彩坊卖给殷正途的吗?这也和二弟有关?”

巴德严道:“大爷你有所不知,二爷这是背后留的一手,他怕自己无法接掌商行,就控制了沈天机的家人,胁迫他偷出五彩坊的地契、房契,然后临摹员外的笔迹,用八十万两银子的价钱,把五彩坊卖给了殷正途。二爷不仅拿到了银子,还持有五彩坊三成干股,这样一来,他自己就可以自立门户,就算不要商行一两银子,他现在也是巨富了。只是苦了沈天机,为了妻儿,他只好承担了这个罪名。”

刘轼自知现在自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如果说派邓子棋去杭州还可以借着“为商行和刘家的未来着想”的理由来搪塞,可是私自倒卖五彩坊,他一点辩解的由头都说不出,只好一句话也不说,静静等待,寻找机会离开。心想,只要一出去,立马就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手里有大把的金银,到哪里都不怕。

“我沈天机也不是第一天在商行里做事,不是什么人想算计就能算计的……”随着这句话,沈天机走进大厅,先对刘定一鞠躬,又对巴德严抱抱拳,最后走到刘轼面前,恭恭敬敬地道,“见过二爷,我还是听你的话的,挨打受刑,一句内情都没有泄露给员外,可是巴大管事回来得太早了,多管闲事地查到我那一家子被您安排在了哪里,把他们都请回了家,现在正在家里喝茶闲谈呢,多谢二爷这么多天的衣食照料。哦,您派去看押他们的人都已经带来了。”

沈天机对着外面一摆手,几个家丁把刘轼的严、唐两个心腹推了进来。姓严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来是挨了打,看了刘轼一眼,小声道:“二爷,我们的人太少了,根本不是对手,您刚刚回到厅里就冲出了一帮人捆了我和老唐,小人辜负了您。”

刘轼冷静地看着自己的那帮下属,忽然仰天哈哈大笑,指着沈天机他们道:“你们赢了,赢了又能怎么样?我不服,有种就打死我!”然后猛地转向刘定一,嘶哑着声音道,“爹,您一辈子没跟谁弯过腰,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今儿就弄死儿子吧,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商行,我死也是为商行死的,我要商行给我陪葬,您让人查查账房,看看这个号称大都巨商的商行里,能拿得出几两银子!”说着,他像一匹饿狼一样看着刘定一,眼里没有一点父子敬畏,反而满是怨恨。

刘定一看着刘轼,自从察觉到他的一些蛛丝马迹之后,一直在等待当场质问刘轼的那一刻,可是真正到了一切都真相大白的时候,他却突然觉得心里一片冰凉,自己的亲生儿子居然和他不是一条心,而且处处想着谋夺家产,事事阳奉阴违。他甚至觉得,如果有必要的话,刘轼还会设法谋杀他,只觉得连亲生骨肉都视他如同路人,他要千万家财又有什么用?一阵莫名的沮丧涌上心头,他浑身无力地摆摆手,一句咒骂、训斥的话都说不出口,两行老泪从他的眼里流出,过了好久他才有气无力地道:“罢了罢了,人都没了,我要再多的银子有什么用?”

巴德严却好像没有听到刘定一话一般,对刘轼说:“二爷,您是不是把商行里的银子支取得差不多了?”刘轼听他猜到了自己最后的底牌,不由得有些惊恐,这个一直在暗地里辅助老父亲的大管事有多厉害,从他这一系列举动中就可以看得出来,难道最后那一根稻草也被他给斩断了?

“不错,现在我手里有几百万两银子,刘氏商行就剩下一个空壳了。”刘轼清朗地道。

巴德严盯着他,大声叫道:“沈万三!”

沈万三一直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见证了刘轼是怎么一步步走向失败,他心里的那个想法也就愈加地坚定: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能站错队,永远跟着最有实力的那一方,才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二爷,您让我做账的事情我告诉了员外爷,您划走的银子都是用二房的产业做押,从别的钱庄里拿来的,商行账面上的银子一两没动!”沈万三道。

刘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开始准备巧设名目,从商行里支取银子,必须有一个管账的人做内应,而在那么多人当中,他觉得沈万三控制起来最容易,一来他是外地人,在大都没有根基,二来他帮自己隐瞒过田产的事情,觉得已经把他拉下水,和自己站在同一条船上,只要给他一定的好处,再用以威逼,不会出什么差错,怎么想到,他最后还是站在了老爹一边。

现在他最后的筹码也失去了效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一直强撑的他,到这一刻终于撑不住了。他一下子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再也说不出求死的话来,因为他知道,他可能真的会死。

巴德严道:“幸好沈万三把你的事情告知了员外,员外将计就计,把二房的产业都抵押给了几家钱庄。沈万三划拨给你的银子,都是抵押来的,也就是说,你手里自始至终都是拿着自己的那一点银子,没有商行的一分钱。”

刘轼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匍匐着爬到刘定一身边,哭叫道:“爹,儿子知道错了……求爹饶过我这一回!”刘定一看了他一眼,就觉得一阵头晕,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刘钟博等人急忙扑到身边,包木赐则大呼小叫地叫人去找郎中,又端来了早已预备好的参汤。正在这时候,下人进来禀报说殷正途到了。

刘定一抬手制止住众人,喘息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地说:“请……他进来……”

此时殷正途的心里也有些忐忑,他早就看出刘轼卖给他五彩坊虽然是房契、地契都有,更有刘定一的“亲笔”签押,但还是察觉出其中有异,等到刘轼亲口承认是背着父亲做的,但银子已经付了,买卖已成,想后悔也晚了,再说,他并不后悔,能得到五彩坊而且花的银子并不多,给刘轼三成干股也不算什么损失。他就心甘情愿地和刘轼把戏一起演下去,刘轼上门打闹,他躲在屋里让下人陪着刘轼把戏做完。直到上公堂他都没有一丝胆怯,买卖契约握在手里,走到哪里他都有理,可是要见刘定一,他就有些忐忑了,毕竟已经知道刘轼是背着他出售的五彩坊。

等殷正途进来时,不相干的人已经离开大厅,他首先看到刘轼萎靡不振地坐在椅子上,和他平常谈笑风生的模样大异,刘钟博等人又都神色哀伤,只有巴德严出面招呼了他一声。刘定一则一直半躺着,由下人捶背顺气,粗重的喘息声不时传来。

他先向刘定一请了安。巴德严招呼入座,并让人上了茶,然后就把刘轼背着刘定一私自转卖五彩坊的事转述了一遍,最后道:“现下二爷已经后悔之极,五彩坊的事情还望殷爷思量思量。”殷正途却避开刘轼,重点强调他这笔买卖做得天经地义,正大光明,没有一星半点的虚假作伪,至于刘轼转卖是否经过刘定一允可,都是细枝末节,重要的是生意已经成了。

刘定一听了两人的对话,知道五彩坊要回来的希望不大,殷正途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意放手。今天约他来本来是想通过整治刘轼,让他看到刘轼的下场,不管他相不相信,或者愿不愿意相信五彩坊的转卖有假,总是要让他知道一下。可是听了这么多,看来他是不把这些事情放在眼里,咬住了五彩坊不撒嘴,那再说也是无意。现在他感觉到心力交瘁,不想再听到那些尔虞我诈、钩心斗角的话,就想找一个地方好好躺下睡一觉,就示意身边人让开,对殷正途道:“五彩坊你不想给就别给了,说那么多都是废话,以后咱们打交道的时候还多,我就不陪你了。”说完,就在包木赐和刘钟博的搀扶下离开了客厅,看也不看众人一眼。

殷正途没有一丝尴尬,似乎对刘定一会有这种表现早已做好了准备,对着刘定一的背影,说道:“那员外就好好休养,在下告辞。”

巴德严也不挽留,拱拱手说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就不留殷爷吃酒了,改日定当好好跟您赔不是。”

殷正途道:“好说好说。”刚要走,又转身走到一直萎靡在座位上的刘轼身边,低声道:“二爷,你觉得身子不舒服?五彩坊虽说卖了,您在那儿还有三成股,刘家也不算丢了五彩坊。”

刘轼对他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他也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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