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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年,那发小

每个人都有另外一个自己,像双生花一样在你看不到的世界,弥补着你的不足,忍受你的不快,享受你的喜悦。

颖、我和兰是一起长大的发小。我们住在一个巷子里,喝着一个管道的自来水,在同一所学校念了小学和初中。虽然成长环境相近,三个人的性格却迥然不同。

比如,遇到不平之事,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句口头禅。颖的是"真烦人"。我的是"为什么呀"。兰则喜欢说"把别人想得好一些"。

小时候,同样丢了圆珠笔。有同学悄悄告知,肯定是××偷的。颖的反应很强烈,跳到凳子上扯开嗓子就嚷:"真烦人,竟然偷到我的头上来了!××,快点把圆珠笔还给我!"我一脸无辜,像是在问告知的同学,又像是问自己:"为什么呀?我又没得罪××,他为什么要偷我的圆珠笔呢?"兰却不愠不怒,总是若有所思地说:"没有证据的时候,要把别人想得好一些。"因为性格的关系,上学期间,兰的人缘最好。不管在哪个班,她都有很多的朋友。男生、女生,甚至,连老师都对她特别关照。实际上,兰的成绩并不优秀,只能算中等。让人羡慕的是,几乎每个老师都喜欢她。

记得有一次,好像是小学四年级,班主任杨老师还带她去饭店吃过馄饨。圣诞节,别的同学都是送老师礼物。兰却特殊得让人嫉妒。全班46个同学,杨老师唯独给她买了一个大大的平安果,还用漂亮的塑料彩纸精致地包装了,非常好看。

颖就不同了。由于处处与人针锋相对,今天跟这个同学吵架,明天跟那个同学打架,在学校,常常纷争不断,四面受敌。甚至,由于顶撞老师,曾经还被遣送回家两星期。

在一起时,颖总是跟我抱怨。她坚定地认为世上好人少坏人多。我反驳说世上坏人少好人多。遗憾的是,直到现在,我们各自的观点依旧,谁也没能说服谁。

我没有颖的锋芒,也缺少兰的大度,表面看上去安安静静的,内心却常常波涛汹涌。不知是自小安全感缺失,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对别人,我总是不能完全信任。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少受些伤害,我从小给自己罩了层无形的玻璃,别人走不进来,我也走不出去。因此,与这个世界,我一直有一种无法逾越的疏离感。我的朋友不多,仅有的几个,平时也极少主动联系。我觉得,朋友在关键时刻互相帮助就可以了。至于平时吃吃喝喝的表面热络,就大可不必了。

长大后,我分配到医院工作。颖做了服装店老板。兰在一家事业单位当会计。

还在小城,还是从小到大的三个人,并且,在颖的生拉硬拽下,我们隔上半个月还会小聚一次。

每个女人心里都有几个故事。三个女人,就是一堆故事。一堆故事放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呢?

聚会时,每次颖都是倾诉的主角。她还是以前的老样子,故事多、抱怨多、纷争多、喜怒哀乐也多。

诸如,小姑子背后说她坏话了;婆婆挑拨她和老公的关系了;老公在外面可能有别的女人了;雇佣的小姑娘表面上看着老实,趁她不在,也许偷偷把店里的钱装进自己腰包了,等等。末了,她还会加上一句,世上的人都是自私的,好人真是太少了!

说实话,我不喜欢听颖唠叨。她说话时语速快得像炒豆,我完全跟不上节奏。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对她的话题实在不感兴趣。永远的婆婆妈妈,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她倒出来的都是情绪垃圾,即使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我也不想像个垃圾桶一样接到自己怀里。

我很少倾诉。更多的时候,我只是一个听众。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心里装满了快乐。我只是觉得,很多时候,很多问题只能独自面对和解决,他人真的帮不到什么。所以,遇到困难和焦虑,我习惯于向内吸纳,使之自行消化。时间是最好的创可贴,有时,只需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兰却不同。每当颖一脸愤怒地抱怨时,她总是重复那句极有力量的话:没有证据的时候,还是把别人想得好一些。

毋庸置疑,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可能一帆风顺。兰也一样。不过,自她口中,我从未听到过任何猜疑和抱怨。至于愤愤不平,就更没有了。

比如,前几年买房,兰跟亲朋好友借了十多万,婆婆却一分钱都没出。换作别的媳妇,一定会抱怨婆家对自己不好,连买房这样的大事都不闻不问,兰却不。她说:"哪有老人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的?婆婆心里肯定很想帮我们。她只是年事已高,有心无力罢了。况且,她那不到2000元的退休金,既要生活又要看病吃药,不让我们接济已经不错了,哪有闲钱帮我们买房子呢?哎,老人都七十岁了,我们本该多孝顺她一些,让她安享晚年。可是,现在买了房子,手头肯定要紧一段日子,真是委屈她了。"再比如,兰在单位忙了一天,下班回到家,厨房冷锅冷灶,老公却在卧室盖着被子蒙头大睡。换作别人,肯定会抱怨男人不心疼自己,在家休息连饭都不做。一时气急,可能还会情绪激动大吵一架,兰却不。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老公一向心疼自己。今天做饭的时间却在床上躺着,一定是身体不舒服,或者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还有,兰的儿子小宇学习很一般。小学六年,功课连80分都没上过。换作别的家长,早就气愤地不知骂过孩子多少次了。颖对女儿就是这样。面对不堪的成绩,她总是骂女儿不用功不努力,心思没放在学习上,弄得母女关系十分紧张,兰却不。不管小宇考多少分,她都会摸着儿子的头,柔声细语地说:"妈妈知道你一直很努力。没关系,不管考多少分,你都是妈妈最棒的儿子。"另外,在单位上班,同事间免不了钩心斗角。尤其是遇到喜欢搬弄是非的人,复杂的人际关系,常常令人焦头烂额。那天,有个同事告诉兰,说另外一个同事在背后说她的坏话。那些话很难听,纯粹是无中生有,谁听了都会大为光火。兰却依旧不愠不怒,一脸冷静地说:"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说?只要这些话我没有亲耳听到,就当她没说。"同事劝她留点心,以防被小人算计。她却笑眯眯地摇摇头,淡淡地说:"不必了。我喜欢把人想得好一点。何况,她也的确坏不到哪里去。"接下来,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依旧与那个同事微笑相待。

"为什么呀?难道你怕她吗?"我不解地问。

她摇摇头,说:"不是怕她,而是怕自己不快乐。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何必为这些小事耿耿于怀呢?把别人想得好一些,其实与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别人根本不需要知道我们的心里在想什么。我这样做,只是想让自己生活得快乐些。"听人说,每个人都有另外一个自己,像双生花一样在你看不到的世界,弥补着你的不足,忍受着你的不快,享受着你的喜悦。

兰是不是另外一个我,我不敢确定。但是,她身上有值得我要学习的,就是"别害怕生活中的磨难,把别人想得好一点"。

也许,兰的双生花与我的双生花,也是发小,是好姐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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