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赐婚到成婚只有七天,也就是说她还在小庄子的时候,赐婚的圣旨就已经下了。那这和她和钱嬷嬷等人的死有关吗?
有没有关现在都无所谓了,嫁到一个据说全是一窝光棍汉、家贫如洗的大将军府做当家主母,而且侯府的嫁妆也很丰厚,反倒成全了她这一世想要清静过日子的愿望。
只是,一切真的会如她所愿吗?!
“都他娘的给老子起床!”太阳一露脸,大将军府容家的二管家就两手叉腰像一根大粗柱子似得立在院中,吼声震天。
“汪汪!”蓝天微风,回应他的,只有两声不耐烦的狗叫。
“他奶奶的,一帮狗崽子!”二管家气愤地吐了一口痰,深吸一口气,左脚一跺,用了先前两倍的力气,再一次狮子吼,“起床!都他娘的起床!”
“扑棱棱!”院中枯树上的几只鸟被惊得乱飞,“吱呀”一声,此时面对着的倒座房左右两边的房门同时从里面被人拉开。
“我说二管家,你叫魂呢!老子正睡得舒服,被你这大嗓门一吼小心肝都颤了!”一个衣衫不整、小鼻子小眼睛的矮个男子提拉着一双露着大脚趾的黑色布鞋,很是不满地看着二管家说道。
“就是,嘿嘿,我正光着身子搂着我的牡丹姑娘……”深秋寒冷的清晨一起床还光着膀子的高个精瘦男子脸上痴笑,双眼微眯,双手搂着自己赤裸的上身,一脸猥琐样子的说道。
“都他娘的闭嘴!你们还有闲心做梦,老子都要急死了!”二管家虎目一瞪,很有威慑力,但对于看惯他这个样子的其他人没用,暗笑他不过是绣花枕头。
“二管家,你急吼吼地干嘛呀?”小眼睛的男人弯腰把鞋给穿好。
“老子急什么!你们这几个狗崽子,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今天可是咱们府里的大少爷娶亲,到现在花轿、锣鼓、喜娘还什么都没有呢!再不去宁远侯府,可就误了吉时了!”整个大将军府,除了自己这个二管家,就剩眼前的疯大、赖三,还有两个在屋里呼呼大睡不肯起的傻二和瘸三。
“哦!”疯大和赖三很是无所谓地答应了一声。
反正这门亲事他们大将军府上下没有一人喜欢,要是娶个公主、郡主什么的,或许还能提起众人一点儿兴趣。
可现在,让他们敬仰的大少爷娶宁远侯府一个又丑又蠢又娇滴滴一捏就碎的废物小姐进门,这简直就是大将军府的奇耻大辱。
“全都滚去给我准备!”就算再不愿,大将军府也不能抗旨不从。
眼看日上三竿,容家的花轿还没有来,宁远侯府里早起忙了大半天的丫鬟、婆子们都没了心劲儿,三三两两地聚在雅院里聊天、说笑、嗑瓜子,把新娘子一个人晾在了内室之中。
这时,一个梳着双环髻,身着暗紫色右衽上衣、深蓝色梅花裙的十四五岁的丫鬟从雅院回廊拐角处低着头走了进来。
而看到她身影的丫鬟、婆子全都躲得远远的,有的甚至一脸嫌恶地捂起了口鼻,更有的不屑地嗤笑出声。
但她毫不在意众人的反应,虽低着头但后背挺直,似是在无声地展现她对于众人同样的嫌恶和不屑。
“哼,有什么可得意的!昨天还是个倒马桶、刷茅厕的最下等人!”
“瞧瞧她那样儿,还真以为成了四小姐身边的一等丫鬟就了不起了!呵呵,以后有她受的!”
“丑小姐配上丑丫鬟,倒也是不错,哈哈!”
众人的侮辱、讥笑和嘲弄并没有让这名丫鬟停下脚步,从小到大比这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比这更大的屈辱她都受过,这又算什么。
推门走进内室之中,她才抬起头来,略显黝黑粗糙的左半边脸上有一块十分丑陋的暗红色胎记,但是她的眼睛明亮有神,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狠劲和倔劲。
走近坐在床上假寐的少女身旁,低声恭顺地说道:“小姐,奴婢回来了!”
“如何?”顾潇雅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这三天来,她只有时间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找到一个她可用的人,而眼前相貌不堪的丫鬟就是她在这侯府之中发现的“臭水沟里的宝石”——雪梅。
雪梅今年与她同龄,在遇到她之前叫香草,是一个有些“恶意”的丫鬟名字。
她自幼父母双亡,是由她远房舅舅侯府的马夫孙木抚养长大,一直在侯府做着倒马桶、刷马桶的下等事,因为她所做之事和她的丑颜平时备受府中之人的欺侮和嘲笑。
可雪梅没有因此自怨自艾甚至变得胆小自卑,相反她做事做人极为泼辣,面对和她一样的下人,她从不会让自己吃亏,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成为了侯府里最不受待见的一个丫鬟。
身份地位虽然云泥之别,但两个人的命运又何其相似,这也是顾潇雅对她产生兴趣的第一个原因。
“回小姐话,容家已经派出了迎亲队伍,大将军府如今在皇都容府的只有五个人,迎亲的花桥是刚刚才租的,鸣锣的队伍找的是送丧之家的,今日容家娶亲没有新郎,没有宾客,也没有喜宴。”雪梅将才打听的消息在顾潇雅耳边小声说道,她的眼中全是对容家此举的不满和怒意。
“送丧之家?呵呵,这大将军府倒是有些意思!”只是,顾潇雅无法确定的是,容家这样做是故意要羞辱她顾潇雅,还是羞辱宁远侯府?
顾潇雅嘴角的清冷笑意已经散去,但雪梅却还在为她的笑声轻颤,这辈子她都不会忘记第一次听到眼前之人突然对她说话时的震撼,众人口中的哑巴四小姐不但会说话,更是深藏在这侯府之中的狠角色,她对她又怕又惧又心生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