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精致的白纱帐她可以看到朱红色的实木花开富贵的床顶,上面精雕细琢的纹路让她恍如隔世。
微微转头,与床沿同高的台几上放着一个药碗,里面恶心难闻的药汁让她几欲作呕。
哼,她不过是因为感染风寒进而身体有点儿虚弱罢了,竟然给她吃这种“加了料”的中药,要是以往傻乎乎的顾潇雅,多喝两碗怕是就没命了。
半坐起身,环顾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内室,古朴典雅的屏风、茶几、灯具、梳妆台、铜镜……这一切熟悉而又陌生的古色古香的家具让她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回到了宁远侯府自己的房间里。
顾潇雅,宁远侯府前任侯爷的唯一嫡女,之所以说是“前任”,那是因为在顾潇雅七岁那年,她的父母在一次访友回程途中遭遇意外身亡。
父母灵柩被送回宁远侯府的那天,顾潇雅突然昏死了过去,第二天醒过来就变得不会说话了。
之后,宁远侯府老侯爷的嫡次子,顾潇雅的二叔顾展铭继承了爵位,成为了宁远侯府的新侯爷,更成为了当今皇帝的连襟。
按理说,就算顾潇雅的父母都死了,她也是宁远侯府名正言顺的嫡小姐,应该被众生捧月般地生活着。
可惜,这华丽尊贵的侯府却难容她一个遗孤,长辈们对她不闻不问,当她不存在,而同府的兄弟姐妹不是漠视,就是因她有哑疾把“脏水”泼到她身上,甚至丫鬟小厮婆子们也明目张胆地欺负她。
久而久之,宁远侯府顾家四小姐的名声在皇都变得越来越臭,以至于过了及笄之年还无有一人上门提亲。
但这些顾潇雅都不觉得奇怪,她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现在有人想要杀她!如果侯府有人想要置她于死地,为什么八年来都没有任何行动呢?
还有原主顾潇雅的死,小庄子里钱嬷嬷和红儿的死,都绝不是意外。
小红是被人活活地吊死在房梁上的,凶徒出手狠辣,但是脑子却不够聪明,此人想要伪装成小红上吊自杀,但是小红脚下的凳子离她的双脚很远,所以她根本不可能踩着凳子把自己的脖子放进麻绳套里。
就凭这一点,顾潇雅就可以断定小红是被谋杀的,而且钱嬷嬷肯定也不会是摔死的,母女同夜身亡,这本身就是一件蹊跷的事情。
“紫儿姐姐,张太医不是说四小姐这两天就能醒吗,可她从小庄子被抬回来之后都已经昏睡三天了,怎么屋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该不会是……死了吧?”门外丫鬟小心翼翼地低声说道。
“别瞎说,二夫人已经派人去请普渡庵的慧尼师太,在庄子里伺候四小姐的人全都死了,就连小庄子前天晚上也被烧没了,都说四小姐身上带着晦气,这三日后的大婚我可不做陪嫁丫鬟。”这次说话的丫鬟言语中有着嫌弃和傲气。
“我也不想做陪嫁丫鬟,可哪有咱们自己做主的份儿。唉——四小姐也是个可怜人,还偏嫁给那样的人家,这以后……”
“闭嘴,你不想活了,主子的事情以后少说,快走!”
单凭声音和脑子里的印象,内室的顾潇雅已经猜出了说话的是她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
只是,从她们简短的对话之中,她大概能推测出几条与自己相关的信息,首先,除了钱嬷嬷和红儿不知为何被人杀了之后,青儿和绿儿也死了。
其次,小庄子被人烧了,可能是为了毁灭杀人证据,也可能是真的嫌其晦气。
再次,三日后有人要大婚,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最后,如果三日后的新娘真是她,那么她出嫁的对象似乎很不好。
昏迷了三天,她现在可是饿得很,还好内室的桌子上有两盘点心,也不管是什么时候放的,顾潇雅下床之后,用干净的手帕拿起点心吃了起来。
优雅而快速地吃完了两盘点心,她满足地倒了一杯凉茶喝了起来,而那碗放凉的药她顺手倒进了内室的花盆里。
吃饱喝足擦擦嘴,顾潇雅在铜镜前坐了下来,虽然铜镜照人不是很清晰,但她早就在脑海中记住了顾潇雅的容貌。
如果没有额头上的那道显眼疤痕,这样明目皓齿、肤如凝脂的青春少女,定是一位倾城美人。可惜,她不但毁了容,还是个无依无靠的哑巴。
顾潇雅将左手放在右手腕下的脉搏处,然后自己给自己诊脉,作为军医世家的传人,她可是中西医精通,无论是银针还是手术刀,她更是娴熟至极。
诊完脉,她从放在铜镜旁边的一个小首饰盒里拿起一根细长的银簪,然后朝着左手食指快速地扎了一下,血珠登时就冒了出来,然后流在了银簪上。
不出所料,银簪的尖上出现了微微地黑色,虽然因为毒素少而不清晰,但她的确是被人下了毒,而且是通过那碗药。
冷笑一声,她开始检查自己的喉咙,并在自己身上的几个穴位按了按,再回想当年顾潇雅父母灵柩被送回侯府那天发生的事情,她可以断定顾潇雅这八年来的哑疾其实是因为受刺激过大而引发的失语症。
这种心理原因造成的失语症自然也可以通过心理来解决,她虽然有原主顾潇雅的记忆,可她并不是真得顾潇雅,而且她也没有那么弱能让什么刺激到她,所以现在只要她想说话,她就能说话。
“顾潇雅!”平心静气试了一下,她果然发出了声音,虽然小但很清晰干脆的三个字,“安心地去吧!”
三日后,顾潇雅穿着凤冠霞帔面无表情地坐在铺满红绸的待嫁闺阁内,除了她这个新嫁娘,内室里还有忙碌不停的丫鬟、婆子们。
这场宁远侯府与大将军府容家的联姻,乃是当今天子亲自赐婚,就连顾潇雅身上的凤冠霞帔也是御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