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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在集市看一场人间喜剧

我们结伴去克里尼契基赶集。辫子上扎着鲜艳多彩的丝带。路途那样漫长--倒汽车,坐大货车,阳光,欢笑与尘土……拥挤在巨大的五光十色集市上,我们紧紧地手拉手。可我们的小伙子--都单独行动。人群中一会儿看到这个,一会儿看到那个,而每一次心脏都会停止跳动--强壮的肩膀,灼灼的目光,浓密的一绺长发。在集市上看到这些哥萨克,我们感觉又甜蜜又害怕。

这首我喜爱的诗歌《赶集》是乌克兰女诗人吉娜伊达·贝科娃的作品,每当我在去集市的路上,脑海中便会跳动浮现出这些轻快的字眼。记忆中,跟着母亲去赶集,那并不是很情愿的事。人们八方云涌,各种蔬菜、海鲜混合在一起的味道非常复杂,嘈杂的市场仿佛要把我的小身躯吞没,好在可以得到一些奖励,比如鲜榨的甘蔗汁、冰糖葫芦、刚刚出炉的糖炒栗子等等。长大后渐渐发现赶集的乐趣,集市上的美食是任何餐馆所无法给予的惊喜。

去年自驾在法国南部,每天清晨出发去一个地方。行驶在不知名的小镇,微风徐徐,看到许多人拎着菜篮或者推着小车,兴冲冲地走着,我想大家一定是去赶集。果不其然,车没开多久就见到了一个飘着彩旗的市集,打破了南部一贯的宁静,门口堆着色彩斑斓的鲜花,整个场面鲜活生动。这是松露、肥鹅肝和葡萄酒的乡村,除了这些有名的食物,集市里面的面包、菜、肉、水果、奶酪应有尽有。

草莓盛在编制的小篮筐里,红色的草莓非常鲜亮,与蓝色的筐子边缘搭配在一起异常醒目。对于商品,这样的细节随处可见,处处流露着人们的生活情调。买了一篮草莓,法国大妈一听说我要先洗再吃立刻嘟嘴蹙眉。这真不怪我,是国情惹的祸,我意识到这点后迫不及待地将一颗草莓塞进嘴巴里,汁液包裹了味蕾,法国大妈看到我享受的表情也笑得合不拢嘴。所有的食物纯天然无添加,蔬菜瓜果并没有使用过农药,甚至不用洗就可以直接食用。烤箱里的转动的一排发亮的烤鸡正在滴油,香气浓郁,让人垂涎欲滴,我着急付了钱,可始终拿不到烤鸡。商家说时间还不到,法国人总是慢悠悠,一副不着急赚钱的样子。

刚出炉的面包必须要吃的是法国长棍面包和牛角酥,大概全球也是法国的最好吃。对于本地人更是这样,早晨起床来到市集,除了买长棍面包、蜂蜜、奶酪外,再买些花点缀饭桌,装在篮子里带回家,每个人都看上去悠哉自得。本地人是要把香料种在花盆里一起买回家的,不但是一种食材,也像一件装饰盆栽。小货车打开了后箱,卖香料的法国大爷热情地送我许多香料叶子比如薄荷等食材,还塞进嘴巴演示给我看可以嚼着吃。逛市集是一件很欢乐的事,大家乐此不疲地交谈,我也满载一车香喷喷的食物离开了这个小镇。

本来去加德满都的杜巴广场看庙宇,误闯入纷繁的市集,其实那些最古老、最宁静的庙宇下面就是各种摊位,人们就在神灵的庇护下过着最市井的人生。随意投下一枚硬币,在佛龛里朝拜,有人会在你的额头点上一点红色,仿佛得到了神灵的眷顾。很多商贩不过是穿着鲜艳“莎丽”或者“库塔”的妇女,温柔良善,她们卖马铃薯、卖西红柿、卖祭拜用的花,还有那些用漂亮珠子串成的项链。一切都是大红大绿的,连色彩都要发出声响。

街角一处,站着刚下班的男人,他们要一杯酸奶,店家往杯子里撒上葡萄干和花生米。酸奶实在香甜,几桶酸奶很快售光,店家满脸笑容。孩子们跟在大人身边,嬉戏玩耍,要着零食,推着小车的摊主,用报纸卷成的容器盛满了豆子。夜幕降临,寺庙亮起灯光,跳动的光影,梦幻与现实在这里交错。

市集给人一股鲜活的气息,叫卖,唠叨,争吵,哭笑……走马灯似的看了一场人间喜剧。

爱逛胜于爱买。逛市集就像在海边捡贝壳,总能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无论到哪,逛市集便成了人生重要的娱乐项目,在市集上不但能品尝到最新鲜的当地特产,还能见到许多商场和餐馆里不曾出售的货品。跟本地人一起赶集,价格平民,不用担心买贵了东西,所有的风土人情都在这里了,活生生的博物馆。

我住了三年的地方,除了超市,只知道一个菜场。母亲第一次来就发现了早晨八点之前的早集,拖回家一堆新鲜可口的食物。其实就在西边隔了两条小马路,但是我从来不会去的方向。这个集市只有早起的人才能享受到这个福利,太阳升起来时,摩肩接踵的人群就会散去,恢复往常的交通。也许我们每个人生活的区域里,都有这样短暂的集市,是有些人住了一辈子都不曾发现的奥秘。

心情抑郁的时候一定要去逛逛集。没事,也去逛逛集。都是真实生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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