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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从女青年变孩儿他妈

孩儿他妈不是一个孩子的妈,是两个孩子的妈,两个男孩的妈。

当我隔了许久才见到孩他妈的时候,是顺着孩儿他妈的妈手指的方向,在小区的广场上,各种娃与父母的人头攒动中,看见一个皮包骨头的女子,腰上系了一个东西,类似三角形状的小墩子。她左手牵了一个娃,右手扶着另一个娃坐在小墩子上。我以为这是什么高科技产品,她说这个叫腰凳,孩子坐在上面很舒服,困了就自己睡着了,孩子还能站在上面,有时也能喂奶。我说,孩儿他妈不愧是练过舞蹈的人,腰部力量实在太好了。

孩儿他妈小时候是那种名副其实的好学生。每次班上考试都考第一,期末抱回一堆奖状和学习用品。眼睛长得又大又圆,水汪汪的,实在惹老师喜爱,哪怕做错事老师也不舍得批评。妈妈爱美,也给她扮美,夏天穿着漂亮的连衣裙,冬天穿着妈妈亲手织的毛衣,每天是精心梳了辫子后才出门。周末和寒暑假就在少年宫学跳舞,晚上在家练习钢琴,一路考了钢琴十级。她是升旗仪式上站在台前发言的小美妞,是学校外出交流的学生代表,是父母的骄傲。

最有意思的是孩儿他妈毕业后找工作的经历,来应聘的毕业生数和录取数比例是500∶1,面试了好几轮,第四轮的电脑测试,已经开始测智力,比情商,以及各种人际交往的实战问题。再优秀的学生也都抱着一搏的心理,孩儿他妈竟然拿到了这个岗位,进了国内出名的IT 公司。孩儿他妈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同事都是理工科精英。当她背着公司发的笔记本从公司回来,礼貌,整洁,干练,是一副可以适应高强度加班、踩着高跟鞋到处跑的高级职业女性模样。甚至有男同事夸她是全公司最美丽的姑娘。

所有的人都觉得单身的她应该会晚婚晚育,为人类的科技进步做出一番贡献。可她却突然宣布要结婚,不但闪婚,还是闪孕,婚礼也不办了,一步到位到有双方父母参与的家庭生活。仿佛跑步进入了共产主义,一个月里实现了好几个现代化。不多久,大家终于见到了孩儿他爸的“庐山真面目”:孩儿他爸既不像她读书时的男友那样有尖子生的优越感,也没有在艺术团体里认识的男孩那样才气逼人,也不是公司里意气风发的IT 精英男,总之不像任何一位前男友。

孩儿他爸就是孩儿他爸,有过日子的架势,白天上班,晚上回家,多运动,少应酬。孩儿他妈辞掉了高薪工作,专心在家待产。那么多人演习了那么久的婚姻与生产,就让孩儿他妈一瞬间完成了,中间忽略掉了许多设计过的梦想,住什么样的房子,办什么样的婚礼,去哪里度蜜月,这些好像都与她没了关系。生孩子和奶孩子的确有很多乐趣,她一发不可收拾地沉迷于此,生了一个又一个。

现如今,孩儿他妈的职业就是孩儿他妈,母爱连绵不绝,闪闪发光。

全职妈妈,这个职业让多年困扰她的体重问题得到了彻底缓解,那些年每日晚上与饥饿做斗争究竟图的啥,现在不但不用减肥了,还瘦到了随风飘走的地步,多亏有两个娃拽着她。究竟是直发还是卷发、要不要染发,孩儿他妈再也不用担心发型问题了,因为永远是后面盘一个髻,以免头发被娃扯来扯去,手机里存的一排发型师电话号码都可以删掉了。孩儿她妈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钢琴音色调得不准了,黑白键盘只是娃制造噪音的工具,她还做出无比享受状,仿佛眼前是天才少年,这是爱的教育,只能耐心鼓励。孩儿他妈多年的洁癖也不治而愈,过去衣服脏一点就要去洗,现在满身都是娃的口水和鼻涕。孩儿他妈过去的衣柜挂满了没有拆吊牌或者只穿过一次的衣裳,现如今穿的还是过去的衣裳,只有娃的衣裳常换常新。

孩儿他妈坐在对面跟我聊天,头发盘在脑门之上,小儿子要喝奶,她便撩起上衣。她一边满足地看着娃吸奶,一边露出笑容,鼓励娃多吃点儿,活脱脱的妇人。那些好学生、精英女的形象被全部击碎,在我眼前溶解到无影无踪。

该过去的就该过去,该忘记的就该忘记。曾经的热血冲动比不上平静安稳,帅哥比不上掉了一颗门牙的孩儿他爸,束缚的职业装比不上亲子服,抠门老板的奖金比不上娃的一个吻。那些一百分的试卷,一等奖学金,钢琴十级证书,外语六级证明,五百比一的职位录取比例……都是为了塑造成就这样一位尽心尽力的孩儿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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