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出香山
中山古称“香山”,在斑斓多彩的香山文化中,蓝色是不可或缺的一抹。海洋文化的源头在于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中山背山面海,珠江将它与中原紧紧相牵,海洋则把中山和世界联系在一起,这里的文化没有围墙。
历经千百年的地理变迁,中山逐渐形成今天依山傍海、山海相连、河网密布、道路纵横的地理自然环境。中山人的生产生活方式自古以来就离不开山和水,山是狩猎、农耕和游牧的重要场所;海给打鱼、盐业、商贸提供了有利条件。这些生产生活方式也在潜移默化地塑造着中山人的性格。在中山人的文化基因中,你总能看到进取、开放与冒险。
远古先民居于岸滨
1990年12月至1991年1月,考古人员在南朗镇龙穴村新石器时代遗址发掘出一批彩陶碗与彩陶、夹砂陶和石器,它们把中山的历史追溯至6000年前的“前世”。
远古时代的中山曾是珠江口外伶仃洋上的一座岛屿,后称“香山岛”。岛的中部坐落着其最高最大的山列,它有五座高峰,盛产木樨(桂花的一种)、岩桂,故称五桂山。在约600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香山的先民主要群居于香山岛的岸滨和平原地带。为了生存,他们迎风破浪、不畏艰难,海风在他们的身上深深地烙下进取、开放、冒险的蓝色印记。
秦始皇征服岭南之后,大批秦军进驻岭南,南下的移民带来了中原的铁器农具和发达的农业生产技术。南越国建立后,一边在边境开设关市进行贸易,输进了大量的铁器,一边推广铁器和农耕。考古人员在中山南朗平顶发掘出两件汉代文物:用于砍伐树木的铁斧和用于翻土的铁臿,这说明当时在香山可能已出现小面积种植农作物。
宋代设县早期工商业发展
宋元明时期是中山从海洋文明转向农业文明的过渡期。宋初,朝廷出台了开垦的荒地和种植的无主土地为开垦者或种植者所有的政策,大大促进了香山岛农业的开发。人们开始将多余农获、海获以及采集的山货拿到集市上交换,继而岛上商贸乃至香山居民跨岛、跨县商贸活动萌生。有些农民、渔民对农获、渔获进行加工,制成种种小商品提供给集市,从而萌生了岛上的小手工业。早期工商业的发展使得香山的经济逐渐繁荣。
宋朝皇室南迁后,政治经济中心的南移也带来了南方经济和文化的昌盛。南宋绍兴二十二年(1152),朝廷划南海、番禺、新会三县滨海之地设香山县,香山的历史从此翻开新的一页。
明代香山出水成陆变大片沙田
到了明代,香山大部分地区出水成陆,变成大片沙田。北部地区淤积成陆后,香山终于与大陆连成一块,不再是岛了。明后期和清时期,海洋文明逐渐弱化,形成农业文明和海洋文明的并列。
在清朝,“塘以养鱼,堤以树桑”的桑基鱼塘连环生产模式得到推广,小榄一带和附近南海、顺德农村,已连成一片桑基鱼塘的专业产区。与此同时,工商业得到进一步发展,从事大宗外采和批零活动的“十八间”商号崛起于县城以西(今孙文西路中段)。香山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农业发达、商业繁荣的鱼米之乡,与南海、番禺、东莞、顺德等并驾齐驱。
自16世纪中期葡萄牙占领澳门以后,澳门很快成为国际化的港口城市,虽然晚清时期实行海禁,但实际上,400多年来,香山的对外贸易一直没有中断。东西方文化交汇的澳门给香山的经济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也又一次激活了中山人性格中的海洋文化基因。
咸淡水孕育出“海上游牧民族”
香山文化研究专家胡波说,海洋文化是以濒临海洋为前提,以海上交通运输和商品贸易为基础的、相对于大陆文化的一种文化现象。随着人类改造自然的进程,海洋文明的影响往往逐渐递减,农业文明的地位日益凸显。在此过程中,中原移民的不断迁入促进了汉族文化和本土文化的融合,并与西方文化交汇逐渐形成了一种新的文化,它既保守正统,又开放创新;既趋利务实,又热情浪漫;既刚用好强,也文质彬彬;既有科学理性,又具人文精神,形成别具一格的文化气象。
这里,走出了一群“海上游牧民族”。明初,历史上已有香山人漂洋过海到世界各地谋生的记载,他们是华人海外迁民的最早一批。至今香山籍的华人散落在世界90多个国家,有80多万人。咸淡水交融的独特环境,滋生了独有的禾虫、三黎,也产生了影响中国近现代史的一系列名字:孙中山、郑观应、唐绍仪、苏兆征、唐廷枢、郭乐、容闳、萧友梅、郑君里、阮玲玉、苏曼殊,以及著名的香山买办群体。他们的出现,都是咸淡水交融的文化冲击使然。
曾经的沙坦、沙栏现已成为大沙田的传说。而岛边波涛拍岸的石岐海,如今成了岐江河,低眉顺眼地绕城淌过。今天,当你站在黄圃、沙溪的千年海蚀遗址前,脚踩结实大地,请你侧耳倾听微风入洞的声音,那是千年的海浪声;当你行走在乡村阡陌,或许会偶遇整堵蚝壳墙,让你得以亲手触摸沧海桑田的蜕变。
又或者,在黄昏时刻坐上“岐江游”的小船,品上一碗艇仔粥,听听传统的“咸水歌”,直至日落西山,两岸千灯亮。经过岐江桥边的天字码头时,你会被导游提醒有那么一个时刻:孙中山就是在此上船,挥别故乡,直到病逝也没再回来。也就是从那之后,香山才因纪念这位革命先行者,将名字改为“中山”。
几乎每一个“土著”,都能在成长记忆中搜索到它的印记,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自己对它还有那么多的未知。小小的一方土地上沉淀着丰富的故事。早在宋时,这里便是香山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场所。今天,行走在大大小小、相互交错的老城街巷中,你会遇见生动的传说、平淡的生活、古怪的街名,还有那些摇摆在“现代化”的凛冽寒风中的苍老背影。
随处可遇“孙中山”
在这个以孙中山名字命名的城市里,“孙中山”的影子无处不在。
老城区内就有一条孙文路。孙文路古称迎恩街,是旧时县官上任的必经之道,也是其接受皇帝圣旨的地方。它从隋唐起开始逐渐拓展,如今已由孙文西路经孙文中路,一直延伸到孙文东路。1925年孙中山逝世,作为纪念,香山易名中山,迎恩街也改名孙文路。
孙文西路是中国第一条文化旅游步行街,它的上面还重叠着一条别具特色的孙中山史迹径,它两旁的骑楼是老城区内外立面保存得最为完好的一片。你不难想象,如今的它仍是老城区最喧闹的一条街、游玩中山的必选之地。
灯光下的老街夜景虽夺目,但我更喜欢它早晨初醒的模样——寻找廊柱上老照片中的旧日中山和大庙下壁画上的“小城故事”,欣赏骑楼顶上多姿多彩的“女儿墙”……许多建筑出身不凡,像凸立在低矮骑楼群中的昔日的汇丰百货公司和石岐最豪华的思豪大酒店,以及现仍营业的中山百货大楼,屹立街角的“中华老字号”福寿堂药店等。关于香山商业文化的种种记忆,还有许多收藏于大庙下对面的香山商业文化博物馆中,帮助我们了解它们的过去。
慢下来,你还有机会“听”一下路上邂逅的“孙中山”讲故事:他早年行医的石岐中西药局、最后一次返乡被乡亲迎送的香山商会、曾经散步的六棉古道,朋友经营的日升银铺、奉他命令建立起来的海外同志社社址。
再往下走,在孙文中路的中山市博物馆对面,有孙中山纪念堂,有以孙中山“三民主义”命名的民族路、民生路和民权路,还有一条“共和巷”,小巷虽小,却有着非凡的抱负。由太平路转向延龄路,一直往下便是老中山们亲手挖出来的逸仙湖。即便到了新城区,还有兴中园和孙文纪念公园。
当我们用脚步丈量它们的时候,它们总是提醒着我们这座城市与“孙叔”的深厚渊源。
散步路线推荐:
第一:一河两岸新风情
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岐江桥附近的一河两岸都有值得你留恋的风景。当然,有的风景已经消逝。比如,你再也看不见岐江河上的花尾渡和“大眼鸡”,你再也闻不到南基路上咸鱼栏栈的海味腥,你再也不需要去凤鸣路的批发档购买油糖米面、酱料水果等。但总有新的风景不断诞生,比如,由粤中造船厂创意改建且屡获国际大奖的岐江公园、让你饱览两岸风景与认识岐江河上诸多桥梁历史的岐江游项目,以及承载老城商业新梦想的兴中广场等。
第二:感受老石岐的生活味
弯弯的太平路将老城“学宫”(孔庙)旧址(现为人民医院)与孙文西路连接在一起。太平路原是老城区内沙岗墟的旧址之一。仔细观察周边的小巷,你会发现它们的名字都洋溢着浓郁的生活味:比如染布巷、猪仔街、卖鸭街、猪糠厂(街)等,而今名为三帅坊的地方更有萌呆现代人的旧名,叫“猫儿狗仔巷”。这五条街巷是以其集中摆放的货品命名的,在太平路尚未成形之前,它们便随沙岗墟由迎恩街(今孙文西路所在)迁到当时的拱辰路。
这条与中山建县历史相随的民间集市在数百年间经过无数次搬迁,每一次的迁移,都繁荣了一方。如今它已移至起湾道,但留下榕树头下、太平路上说不完的“石岐旧话”。转入太平路、拱辰路两旁的诸多小巷中,你仍然可以遇见许多古老的房子,邂逅老石岐人平凡的一天。
第三:老城居民最爱散步地
孙文西路一侧、烟墩山上的中山公园是老城居民休闲健身拍拖的最爱之地。此山因前身为古代烽火堠而得名,它是老城区的“绿肺”,年过半百但自成萧瑟之美。园内的植物有一股恣意生长的野性,浓郁绿海中,沉睡着悠久的建筑——创建于明万历三十六年(1608)的砖塔——“阜峰文笔”、书写着孙中山思想的“中山纪念亭”以及上世纪20年代一度是城中报时器的清代古炮等。
从中山公园后门下来,便是逸仙湖公园,它也是许多老居民的休闲场所,林荫下、湖畔,但见三三两两的市民在锻炼、下棋、打牌、聊天、发呆、讲故事、唱歌、弹琴,或是拍摄婚纱照,为我们呈现石岐人的生活态度。可以说,每个石岐人心中都有它的一抹绿影。虽是人工湖,湖岸边却有不少古树和浓密植被。一丛一丛的阴生植物蔓延在地面,许多高大的树种胸径大于20厘米,呈现原生态的自然之味,为都市人提供了欣赏自然、亲近自然的机会。
租一辆公共自行车,你可以沿着城桂公路、翠山路两旁的蜿蜒绿道,骑行在森林里。一条城桂公路贯穿南北,将五桂山的长命水、石鼓、龙塘、南桥、桂南等小村、水库、景点连接起来,如长藤结瓜。田心森林公园、桂南稻田、古氏宗祠、古香林、大尖山,随便一定格都是一处风景,或一个传说。
海拔531米的五桂山主峰是中山最高点,与其连绵成片的群峰、风水林是这座城市的绿色宝矿。“风水林”是指:“在乡村路口、村后、庭院等与风水有关的地方所植的林木,或受人类定居影响而保存下来的原生残林。”风水二字带着神秘,一个“残”字却透着无奈。对专家来说,风水林则是本地区低地原生阔叶树林的资源“基因库”、名贵树种和珍稀鸟类的最后天堂。
目前在五桂行政区域内的风水林就有6个,如桂南、马溪、控虾、石莹桥等。从城区进入五桂山的翠山公路,这是一条自行车友最爱的绿道。平整的沥青路面上汽车不多,两边连绵的青山环抱,放眼路边多是稻田、水塘。颇有点“采菊东篱下,悠然见桂山”的感觉。为了寻找风水林,我们从公路转进桂南村的牌坊。进村不久,穿过村中的市场、小店、篮球场,我们就发现了村中主道上印有广东绿道的标志。
我们下车步行,沿着这绿道再往里走就是宁静的稻田和散落的民居。同去的孩子因着一声狗吠,或一朵田边的野菊就会欢乐地格格笑上好一会儿。在新建的现代房屋中夹杂着一些清朝民宅。门上方和两侧满绘壁画,以山水、历史故事为题材,山墙墀头上是花、鸟灰塑。这些低调的棕瓦青砖,恍如隔世。绿道如同一条线,串着这一颗颗遗珠,带着我们绕着村庄缓缓爬坡穿行,直至山脚树林。这村后的林子,就是风水林。
林中的道路干净宽敞,树木疏密有序,不似其他风水林般的凌乱,旁边还有一条不知名的小溪哗哗淌着。我们在林中走了大半个小时,感觉一直在依山势向上。但因天黑,不知翻过山后是什么地方,最终决定折回。后来查资料发现,桂南最大的自然村叫马溪,其村后就有一个占地数十亩的风水林。这片风水林以香樟为主,是1926年桂南马溪村爱国华侨“南华力肚”(英文名)出钱种植的“人工林”,面积3.2万平方米。
马溪、禾虾、旗溪……一个个小小村落背后的风水林、溪水都与连绵五桂融为一体。与城区的水泥森林相挨,却截然不同的五桂森林,已成为城区市民悠闲养生之所。甚至一些市民,每日专程开车到路边的水流汇集点,用桶装山泉水回家煮茶烧饭。五桂山的美不仅在于它的翠绿与传说,还有那独特的客家文化。这个片区居民大部分是客家人,语言、饮食、风俗却因五桂山特殊的山水孕育,形成了独特的风格。如此地的白口莲山歌被定为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中国的风水很深奥神秘,中山的风水林就在村前村后。即使是被现代化的公路、高楼包围、侵蚀,一片片的“风水林”仍顽强地固守着最后的山头,固守着岭南传统。不管你来不来,它们就站在那里,看得见,摸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