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霜轻声道:“大楚曾有明令,女子不干政事,若非此事重大,又事关重大,忆霜实在是不敢提起。相爷若让忆霜细说,还得请皇上不要降臣女的罪!”不管怎样,先堵住这家伙的嘴再说,免得他到时候又给她冠上莫名其妙的罪名。
楚明帝难得见到乌干吃瘪,心中大悦,见忆霜看起来懦怯,声音也小,但是思路敏捷,他的眼里不由得又生出一抹趣味,当下哈哈大笑道:“朝中虽有明令,但是薜将军是你的父亲,你为他辩驳是父女情深,如此孝心,朕不会治你的罪。”
楚莫离听得忆霜的话,眼里也升出一抹趣味,虽然知道她与传闻相差甚多,却也没料到她如此机敏,还未说话,便已将众人的嘴尽皆堵上。心里不由得升起一抹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忆霜朝楚明帝轻身一福道:“忆霜谢过皇上。”她又缓缓的走到乌干的身边道:“家父出征前,曾告诉忆霜,当时爹请求皇上带兵三十万迎敌,可是相爷却说大魏乃乌合之众,只让爹爹带二十万兵马出征。这一仗原本就是以少打多,忆霜不懂兵法,却也知寻常人打架也要讲个旗鼓相当,这兵力一悬殊打起来便已吃了暗亏。”
乌干朗声道:“大魏地寒物稀,原本就不足为惧,薜将军又久战沙场,以二敌三当有胜算。”
忆霜抬起头看着乌干道:“忆霜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不懂兵法,却也知相爷此言差矣!寻常人打架,若是武功高强者,以二敌三,不是难事,但是战场之上,却不再是简单的以二敌三了,而是以二十万对三十万!”她的眸光悠悠远,接着又道:“再则相爷相必也看过拔绳出赛,双方若都是精壮男子的话,一方是二十人,一方若是三十人,敢问相爷,谁胜谁败?”
这个比喻,简单明了,三岁小孩都能回答。
乌干一时语塞,喃喃的道:“此次派兵,是经过皇上同意的!”
忆霜不再若方才的娇怯,而是朗声道:“相爷的意思是这所有的过错都是因皇上而起?”
乌干不由得面色耳赤,朝楚明帝跪下道:“薜小姐在这里胡说八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楚莫离见忆霜轻轻松松的便将乌干给绕了进来,眼里又隐隐有一抹担忧,却又升起一分惊喜,他虽然早知道忆霜伶牙俐齿,却没料到她也极俱辩驳之才,她的身上实在是有太多的惊喜。难得看到乌干这副模样,当下也朗声道:“相爷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楚莫离的眸光转厉,看着乌干道:“莫不是相爷也认为这次战事失利你也难辞其咎?”
忆霜听得楚莫离的话,心里甚是想笑,看来落井下石是每个人都会的。
楚明帝虽然昏庸,却也不是笨蛋,见忆霜绕了个圈,居然把老奸巨滑的乌干也给套了进去,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这个薜忆霜与她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实在是相差甚远,当下故意刁难道:“人言虎父无犬女,朕今日里终于得见。只是薜将军兵败事小,却让五万将士命丧冰沙城是事实,这件事情朕不得不追究。”
忆霜一听,便知道楚明帝是要刻意为难她了,此时若是偃旗息鼓,她或许还可以保持她懦怯的形象,只是薜印天就得被定罪了,而此时若是锋芒毕露的话,她只怕会在这个朝堂之上,竖起不少的敌人。
她当下微微沉呤,轻声道:“方才相爷未进来之时,皇上和贵妃娘娘都想一见忆霜的才艺,忆霜斗胆,有首歌想唱给皇上和娘娘听,若是唱的好,还请皇上饶了我爹爹,若是唱的不好,便将忆霜与爹爹一起治罪吧!”
楚莫离听得忆霜的话后,心里不禁有几分期待,她的嗓音极好,他早就想听听她的歌声,只是苦无机会,没料到今日里她却主动提出要唱歌。他知道她若是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则心中必有赢得父皇和母妃欢心的把握,他不由得有几分好奇,她到底要唱什么?
蓉贵妃见忆霜今日里全没有往日娇怯的模样,反而牙尖嘴利,心里更生了一层厌恶,刚要说话,楚明帝却笑呵呵的道:“忆霜有如此的孝心,实在是让朕感动,朕就先听听忆霜的歌声,但是无论唱的好与不好都不会治你的罪!”
蓉贵妃原还想为难忆霜,没料到楚明帝却在她的前面说话了,当下只得笑眯眯的道:“忆霜的孝心可嘉,今日本宫便洗耳恭听!”
忆霜低眉顺眼的道:“谢皇上,谢娘娘!”道完谢之后便命人取过瑶琴,轻抚了一下琴弦,琴声低沉,峥峥入耳,她轻赞道:“好琴!”语音一落,一曲十面埋伏从她的手中奔流而出。
她和着音乐轻声唱道:“胜败兵家不可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排兵列阵阴谋起,回风岭上尸成堆。此战虽败不是耻,无一男儿被生擒。大楚子弟多豪俊,重振威风杀魏贼!”
她的声音不大,却甚是婉转动听,唱的虽然有些女子的阴柔之气,但琴音却甚是大气,两者一调和,倒别有一番滋味。
这首诗是她根据杜牧的《题乌江项羽庙》改编而成,这首诗原本只有四句,她中间又加了四句以突显那日回风岭上的悲壮,及薜印天艰难抗敌而又能为大楚甘愿牺牲性命的豪迈心情。
她的歌声和着琴音,分别遵循着“列营”“吹打”“点将”“排阵”“走队”“埋伏”“小仗”“大仗”的顺序,歌声娓娓,琴声悠悠,她的思绪也似回到了那日的战场之上,琴声动人心弦,再现了那日战况的惨烈。最后两句虽有些歌功颂德之嫌,却也将大楚将士不甘失败的斗志唱了出来。
她的歌声一住,满堂雅雀无声,却见到了众人满是目瞪口呆的模样,楚莫离眼里原本的赞赏在这一刻全成了惊叹。她不由得微微的叹了口气,知道她想默默一生的愿望只怕是难以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