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裁了八个干活不大利索又进了六个既年轻又能干的,陈闯却高兴不起来。
早晨,陈闯安排好了后厨的活计,换下了白衣白帽,就听见前庭传来迎宾员高薇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拖长的喊声。
“陈师傅,电话,陈师傅,电话,陈师傅------。”
“怎么了,死人了,报丧似的!”陈闯冲着楼梯吼了一声,喊声才结束。
他磨磨蹭蹭地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走上去。林春花还在那里磨指甲,脸上是一片诡谲。他不理她,拿起电话来。
“陈师傅,是我,晁秘书。”那边的声音是发腻的柔和。
“啊,你好。”陈闯礼貌性的说着。晁秘书,人称晁小姐,是老板的红人,也算公司的半壁江山,过去自己从不和她来往,会有什么事呢?
“陈师傅啊,我这边有几个人,都是想到火锅店后厨来工作的,你就收了吧。他们的资料,我撂下电话就给你店里发过去。工作类型,由你安排。”
说着,电话就撂了,随即立刻听见吧台上的电脑响,收款员就说道:“陈师傅,你的邮件,六个人的履历。”
陈闯走过去,立刻知道了六人的信息,他们的名字分别是:江宏晟、伦红玉、雷电、雷鸣、姚雪、王娇娇。
陈闯简直要疯了。这其中只有伦红玉是他相中的,其余五人都是被他淘汰的。显而易见,这个人事不会是晁秘书的安排,她在本市没有人事关系;也不会是公司其他人的意见,别人是指挥不了晁秘书的。这下指令的人不会是别人,只能是老板瞿老太。
陈闯的发作是旗舰店最可怕的:锅子像飞盘似的漫天飞舞,洗碗间里的碗筷被成摞的摔到腌酸菜的水泥池里。原本喧闹的厨房里立刻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低着头默默干活不敢吭声。但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店长林春花,待陈闯摔够了,她把熟料间切火腿肉的袁不强叫来。
“去,把陈闯拽瘪的火锅摞起来,查查几个鸳鸯几个清水,马上打车去酒店一条街购进,来回出租都要票子。”
袁不强是火锅店最精干也最聪明的,须臾间就按照店长的安排算好了账。
“鸳鸯锅七个,清水二十四个。”袁不强向林店长报告。
“去收款员那取五百块钱,打车,快点。”林店长果断的吩咐。
“不行吧店长,我们店里的锅子都是公司统一加工的,样子独特,质量也好,别人的便宜货恐怕不行。”
“你以为我不知道还是忘记了?你没想想,锅子都在公司的仓库里,要一顶一的换,这么多瘪了的锅子,不得惊动老太太,陈大厨还能不能干下去了?”
“店长,我明白了。不过钱不够,还差了十五元,我回不来。”袁不强说。
“怎么个帐?”
“你看,鸳鸯锅一个三十五,七个二百四十五,清水锅十元一个,二十四个二百四十元,这就是四百八十五元,五百元余下十五元,正好是咱这到酒店一条街车费,可不是没有了回来的?”
袁不强的小帐算得明白,弄得林春花‘噗嗤’笑出来。
“你小帐算得真够精的,比我这个当店长的都强,我干脆下位让给你得了。”说着,吩咐吧台又给了袁不强二十元。
雪儿和江宏晟他们是十点才到的,进门时袁不强已经买回了新火锅,所以没看见早晨这精彩的一幕。
他们来晚了,而且还缺了人。他们原定的是先去公司,见秘书晁小姐------这不是瞿老太的安排,是晁秘书执意要见。她的理由很充分:她连人都没见过,不认识他们,怎么往下介绍啊-------然后在旗舰店往左拐的大路口集合,但到点后只来了江宏晟、车轮和雪儿三人。他们正四处萨莫,车轮的手机响了。
“哎哥们,你们在哪?”
“我们正在不远。道上人太多了,公汽过不去。”
“快点,都超点了。第一天上班,总得给人家个好印象啊!”车轮急得直跳脚。
今天是星期一,这个点并不是出行高峰,是雷电雷鸣哥俩有了情况。他们昨日下午去附近桥南公园道边的卦摊算了一卦,那个一头白发两撇胡须的算卦人说今日不宜出行,两人遂把今天要去上班的情况说了,求他给指点迷津。那人煞有介事的闭了眼睛嘟囔了一会,问道:“上班去那里?”两人如实告诉了他。
“不行,哪里都行,就是这家不行。”
雷家两兄弟傻了眼:“我们还是走了后门的,不去太可惜了。”
“那就晚点,避开八点到九点四十之间。”
哥俩于是就想了个办法,尽量拖后时间,能去就去,去不了就拉倒。
车轮主张不等哥俩了,但江宏晟主张等:“谁都有个特殊嘛,等等,万一店里有问题再想辙。”
雷家兄弟按照算卦人的指点,九点五十赶到的街口,可王娇娇还没到。大家商量一下,说反正她来打工只是为了老公的胃,不是为了工作,不来就不来吧,决定不等她了。他们一行十点整到的旗舰店。
雪儿第一次见到火锅店会有这么大的前庭:几乎是《口吅品》火锅店整个营业面积的两倍,白色的大块水磨石地面,晶莹剔透,几乎能照出人影;厅堂天花板上是一人多高的玲珑翡翠吊灯,墙面是土黄色纹理模糊的壁纸;中间一道闪光的镜片,把每一个走进的人尽收眼底;直立的二维玛是通亮的铝板制成,一道古色古香的山水画屏风背后,四排整齐的餐桌一直延伸到大厅深处。每张桌面都覆盖了晶莹剔透的墨绿色镶着金边的玻璃砖,黑色、别致的餐具吸人眼球,从临街巨大的玻璃窗直射进来的阳光,经过桌面的反射,亮得人睁不开眼睛。
“傻了,人家在问你话呢。”车轮捅捅雪儿。雪儿这才想起了来这里的目的。一个比她年纪大不了几岁的少妇在问他们话。
“你就叫姚雪?”她满面春风的问道。
“嗯,我是。”
“哎呀,你就是我想象的那样,可真是好看哪。闵君,你认识吧?她和我家在一个屯,两家门对门,好得像一家人。过年回家见面她总是提起你,说你多么好看,多么能干,今天一见,果不其然。”
江宏晟见雪儿不知说什么好了,在一边小声对她说:“她就是《火热人家》旗舰店大名鼎鼎的林店长。”
呕,是了,来之前闵君还代她向她打听过招工的事,是个热心人。只见她眉毛修成了柳叶形,黑黑长长的眼睫毛像小燕子尾巴似的俏皮的外翻,把眼睛显得像两个黑葡萄;漂染的成了褐色的头发在头顶绾成了发髻,耳根一边一绺飘曳的垂到了肩膀,显得既干练又时尚;身着深浅相间的格呢超短背心裙,上套乳白色长毛窄袖短款开衫,脚蹬长过膝盖的烟色皮靴。对人热情豪爽,令你如沐春风。雪儿再看看自己,还是冬天里穿了三年的旧棉服,和人家相比,真是冰火两重天。但不容雪儿多想,江宏晟在一边拽了拽她,说道:“走吧,我们到厨房去吧。”林春花也说:“快去,陈大厨在那里等你们半天了。”
他们一行五人踏了灰色的大理石阶梯向楼下走去。
这是北方城市的特点,只要是商用房,一定会有地下室,大部都用来做仓库、车库和厨房。瞿老太当年买这栋门市房时,是个开发商的老大难。所以三层楼、一千平米左右,只用了一百三十万元就到了手。她那时干了五年不用任何费用的麻辣烫,赚了接近五十万,加上儿子儿媳的抚恤金,亲家江厂长也给拿了二十万,亲属、周围的老职工老邻居又给凑了些。即便这么多,钱也被花得干干净净,开业只作了简单的、必要的装修。后来,有了业主可以自建地下室的房建政策,她只用了不到十万元就把三百三十三平米的地下室建好了,把厨房从地上搬到了地下,也就是现在的厨房,从而增加了营业面积,成了市里最大规模的火锅店。
陈闯工作的熬料间在楼梯的右手,长方形,面积一百多米,比三室一厅还大。靠门处,是一个烧煤气的火力充足的灶眼,煤气罐一米五高,是熬麻辣料用的。原本是两个,后来派出所因防火要求,一个灶间不能同时有两个罐,就把其中一个挪到了别的厅间。围着它,是一条一米五宽大约十米长的案板,是用来放熬料原料的;靠右边是三米宽的场地,是用来放袋装麻辣料的纸壳箱的,现在空着。五个人进去时,陈闯已将厨房各项工作安排好,正坐在案台前的一张办公桌上写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他并不抬头,像没听见。江宏晟他们在门口站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来。
“几点了?”大厨铁青着脸问道。
谁也不吭声。
“今天要不是星期三,而是星期天或是星期六的话,客人早都上来了,还有时间搭理你们吗?”
又是一句问,还是没人吭声。停了好一会,雪儿说道:“对不起,今天堵车------。”
“堵车?能不能说点别的理由?今天不是双休日,这个点是不会堵车的,除非那些拿免费证的老头老太太一古脑的出动。你不是在这座城市打了四五年工吗,连这点常识都没有?真可笑!那个王娇娇呢?”
雪儿被陈大厨呛得不敢再吭气。
“她有些事,估计一会儿或是明天就会到了。”江宏晟回答道。
陈闯冷笑道:“一会儿、明天?她会来打工?一个家里也开着火锅店的大小姐,还不如回自家当老板去!”
雷鸣和雷电被留在熬料间,大厨吩咐他们先打扫卫生。雪儿被安排到洗碗间刷碗,有人把她领到了和熬料间毗邻的洗碗间,那里有一串长长的六个连在一起的不锈钢洗碗池。江宏晟去熟料间切午餐肉,车轮伦红玉被安排学切肉。
陈闯安排完他们五人的活计后,火气依然没消。他单独把雪儿叫到更衣间。他想着自己不是不想招这个叫姚雪的,而是想把她放到最适合她的前厅。看了她的履历,知道她在《口吅品》干过。焦沐是业内最严苛的老板,她在焦沐那里能干上二年多,足见她的能力和耐受力。可瞿老太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不管他的想法,不征求他的意见,不打招呼,竟然半空投放的把她直接任到了后厨。
“认识谁?”陈闯劈头问道。
“没有啊。我谁也不认识!”雪儿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懵头转向。
“你的话谁会相信!我这里在招人,我不同意你进来,但公司却越过了我,直接把你任过来了。你说谁也不认识,谁会相信?”陈闯口里的吐沫星子嘣了雪儿满脸,嗓音大得外面探过了一圈脑袋。“真让人无语。考公务员要走后门,上国企要走后门,现在连私企饭店招工也走起了后门。这个社会,真是没办法了!”
陈闯离开更衣室时,踢翻了装垃圾的一个空桶,还差点撞在通往前台的变电阀上。
“陈师傅,那个很危险!”雪儿伸了伸舌头,在后面担心的喊道。
熟料间在熬料间的右边,和它中间只隔着一道简易墙,一个门互通。两个厚厚的菜墩分别像两个大鼓似的立在不锈钢案台上。前任是个胖胖的阿姨叫徐翠萍,她脱离了繁重的劳动,喜不自胜的递过来一把菜刀,并把一箱装的密密麻麻、摆得严丝合缝的午餐肉搬到案板前。
“你这样。”她抄起了刀,把软包的午。
餐肉一破两半,然后咣咣咣的快速切起来。“看见了吧,每半块切成十二片,一块要切二十四片。”
“徐姨,还要摆在盘里吗?”江宏晟问道。
“徐姨?我有那么老吗?”徐翠萍摸摸自己的脸问道。
“那我就叫您徐姐。”
“那还差不多。”徐姐说。“刚才说到哪里了?你问的码盘,那个要切完了再干。你现在就是切。看见了吧,就是这个样。麻溜点。现在是十点,十一点就会上人,切不出来就误事了。”
说起江宏晟,虽然四岁时一天里就失去了父母,但还是在姥姥的蜜罐里长大的,含在嘴里怕化了,抱在怀里怕冻着,哪干过这种活?但现在姥姥没在眼前,他来时也做好了亲自干活的思想准备,但无论如何没想到会安排他干这个。曾想店里看了他的学历,一定会安排他当个库管或是进料员什么的,最次也是抓码,唯独没往这上想。切午餐肉和火腿肉是火锅店里除了刷碗以外最耗体力的活了。哪料到,进来就是一把菜刀!但他要干,还要干好,否则将来怎么做领导!
江宏晟干起来。手要放在哪里?放在块状的午餐肉上,这么的中间破一刀。哎,怎么切不开呀?已经有人在窃笑了。
“起开,一边去!不告诉他,看他笑话,是吧?原来是谁的活计?”一个穿了白色工作服、戴了白高筒厨师帽,还戴了个白口罩的人站在他身后,高声喝叱着围上来的人。他就是给陈大厨圆补丁去酒店市场买锅子的袁不强。徐姐闻讯执执扭扭的走来。
“徐大姐,你有点良善之心好不好?你看他那把刀,能使吗?”袁不强因为对徐姐欺负人的举动不满,所以没好气。
“能啊,每个新来的人不都是使的这把刀吗,你来时不是吗?”徐翠萍强词夺理。
“是啊,就因为我来时你给了我这把刀,才把我的手都磨出了泡。你为什么不拿把好使的刀,不让他的手出泡?”
看来这人有些威力,那个徐姐嘟噜着脸子从放货的架子上另拿了把递给宏晟。
“你先把一头的这个箍着塑料包装的铅条切下。”袁不强一刀下去,将头上的一片切掉。“再这样,中间破一刀,破开了后,把塑料皮剥掉,这就是两瓣,这样,塑料皮就很容易剥掉,再拿一半过来,这么放,把手按在这里,刀要頂着手,要有一个缝隙,不能紧挨着。紧挨着会切到手。这样一片一片的切。”
宏晟照着他说的办法切起来。对一个从没拿过刀的人,是有些难度。他干得有些慢,厚薄不那么匀,形状也不好看,但午餐肉还是由整个变成了半个,又从半个变成了一片片。
在一边看着的徐姐说:“能行吗?怕是上不了盘吧?”
袁不强说:“没问题,能上。”
徐姐:“这恐怕你说我说都没有用。”
“谁说了有用?”
“当然是客人了。”
“好,那就上着看。”
“要是客人不满意,不买单,你赔啊?”
“我赔。”
很快就到饭口了,有几桌都点了午餐肉。宏晟等待着前台的消息------如果真的因为午餐肉客人不结单,他就马上拿出钱来结单,不能让那位大哥做蜡。十二点了,有桌结单了,并没有提出午餐肉有问题,宏晟出了口气。
江宏晟知道了也认识了袁不强。他来店里半年多,现在专切火腿肉。
雪儿被安排在洗碗间刷碗。昨日晚撤盘的锅子和碗碟都被堆在洗碗池里,像个小山。在所有类型的饭店,火锅店的刷碗是最难干的。且不说那些挂满了羊油牛油的锅子,就是每个人使用的麻酱辣椒油韭菜花的小碟子小碗也是里外都是油污,不但需要大量的洗涤剂,还需要热水。《火热人家》的厨房设备是全套的、也是先进的,洗碗的热水炉就在洗碗池旁边。但大厨陈闯不让用。
“你见过大热天用热水刷碗的吗?”
看见雪儿去接热水,他在后边冷丁的说道,吓得雪儿一激灵。
雪儿不敢分辨。她知道火锅店里没有不让用热水涮碗的,连精打细算的焦姨也是。因为不用热水就要用大量的洗洁精,为了防止洗洁精残留的味道,一定要用大量的清水冲洗,成本会更高。但她不敢说。她怕这个苛刻的大厨以这个为借口撵她走。
午间饭口时王娇娇到了。她进来时,前台服务员都在各忙个的,店长也不在前厅,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吃零食。林春花为了减肥,说汤面里的糖分太高,只吃一小碗,每天这个点都要嚼点奶片和海苔填肚子。别的服务员也不管闲事,所以娇娇也不用和哪个人打招呼,一溜烟就下了楼梯,进了厨房。
娇娇第一眼先看见了雪儿。
“姚雪,你不够意思!”
雪儿这时正全心全意地刷着一个锅子,这一嗓子,惊得她一哆嗦,差点没把锅子扔掉。回过头来,见是娇娇。
“你也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来上班为什么不喊我一声?”娇娇厉声问道。原来她睡过了头。
“我没有你的电话号。”雪儿分辨道。
“那你不会给我家饭店座机挂吗?挂给闵君也行啊。”
“对不起,我没想到。”雪儿道歉道。
“还在我妈那里干了二年,真是没良心,怪不解我妈说你们都是喂不饱的猫,饱了就跑!”
雪儿见她说得这么不堪,不想和她理论,也不想跟她吵架,岔开话头说:“你怎么办,快去大厨那里报到吧。”
娇娇在休息间找到了陈闯。
“我来报到了。”娇娇讨好的把随身带的一个饮料递给陈闯。“师傅,我知道你是我们这座城市的红料专家,怎么样,就收我在你的手下干活吧,每次要熬那么多的底料,我见过熬料,肯定比那两个南方人强!”
陈闯觉得瞿老太是不是年纪大了,得了动脉硬化,大脑有病了,把这么些明摆着来学艺的塞了进来。别人还好,就说这个王娇娇吧。家里也开着火锅,一直开得不好,现在来应聘后厨,而且明目张胆的说要学熬锅子底料,明摆着就是来学艺。这可是火锅店的大忌呀。
“你来晚了,没位置了。”陈闯冷冷的说。
“那我不要工资,只干活。”
陈闯心里好笑:“为了偷艺,啥招都用,我就不信只让你刷碗你会把熬料学到手。”于是说:“可是你说的,不要工资白干活。”
“对,是我说的。一个唾沫一个丁。”
“不反悔?”
“决不反悔!”
“好,那你就和姚雪一起干吧,去洗碗间刷碗。”
“刷就刷,谁干不了呀。不过不能总刷碗吧?”
“是啊。先干着,过一段找了刷碗工就把你们替下来。”陈闯敷衍她说,心里却在想:“我不信你能挺下来!有了洗碗工就把你撵走,那可是我的权利!”
“下来就让我们学熬料?”娇娇还在不依不饶的问。
“是。”
“好,我去干。”
娇娇于是就高高兴兴来到了雪儿身边。
雪儿劝她:“娇娇,你别闹了,快回去吧,你吃不消的。”
“谁闹了?你是瞧不起我吗?以为我不能吃苦吗?错,告诉你,你错了。你能吃得消我就能吃得消!”娇娇信誓旦旦的说。
话是这么说了,但娇娇只刷了一个锅子就洗净了手换了衣服离开了。
“凭什么呀?我挣你钱了吗?不要钱还给这么累的活,真没见过这么黑的店!”她一边走一边愤愤的说。
雪儿还没刷完昨晚的残碗,午间的就又堆了过来,比昨天的还多。
有人打抱不平了,去告诉了店长林春花。她过来看了看,用手比划着让陈闯走进来。
“你干吗要折磨她?”
“谁让她走后门了?这是报应。”
“走后门?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我看你走的才是最大的后门。谁不知道你爸爸、你师傅原来和瞿老太都是一个厂子的,你是奔了瞿老太来的呀!”
“可你看她长的那样,又在《口吅品》前台干了两年多,就是个服务员的料子,干嘛非要到后厨来?”
“人各有志,你管得着吗?”林春花冷笑起来。“陈同志,我知道你的如意算盘:雪儿原来是《口吅品》的台柱子,到我们的店里来,上了前台,不出半年就能熬上店长,就能把我顶下去,你就拔去了一颗眼中钉、肉中刺!我说的没错吧?但是你错了。有那么可你**灌铅的好事吗?人家不领你的情,不来前台,对吧?你错翻了眼皮!好主意落空了!”
“啪”,清脆的一声响,一个雪儿刚刷好的碗被摔到了水泥地上。
“收款员,大厨陈闯打了一个碗,按公司规定:损失物品要按原值十倍赔偿。这个碗原价七元,开支时扣他七十元,再有,早上买锅子的钱五百一十五,也按十倍罚。开资时一并扣。”
收款员不敢吭气。林春花又说了一遍,还是没有应声。
“你听没听见?没听见明天就给我结账走人!”
“听见了。”收款员小声地答应着。
比较起来,车轮的情况最好。
切肉间是明档,在楼梯口的右侧,和吧台遥相呼应,到棚顶的透明大玻璃窗里,一水儿三个切肉机像展品似的摆在那里,两台箱式,一台座机。
车轮进了切肉间就从兜里掏出烟来给每个人发了一支。
“大哥,来一支。”车轮对每个人陪着笑。
“中华的!哥们,不赖!”
“讲究!”
那几个不过十八九的毛头小伙子伸出大拇指称赞他。
“我初来乍到,全仗着各位了。”车轮说。
“没问题。咱这活看着难、害怕,其实你只要胆大,掌握了要领,不用一分钟,马上就会,学都不用学。”
那几个人对他说。十一点进的客。很快单子里就有了羊肉和肥牛。有个小哥们从一个平时买海鲜的白色PS板盒子里拿出一卷羊肉。
“上刀之前一定要缓,才能切出薄片来;而且一定要放到这样的箱子里才会缓得匀。”
“要缓多长时间呢?”心思缜密的车轮问道。
“冬天四个小时,夏天俩小时。”
下午,熟料间没事了,江宏晟来到洗碗间,看见姚雪还在刷碗。
“怎么,这么些碗,就你一个人?娇娇呢?”
他连手套也不戴,伸手就帮她刷起来。一会,车轮也来帮着刷了。
晚上饭口过去了,江宏晟找到陈闯。
“我们谈谈吧。”
陈闯以为江宏晟要跟他套近乎,说道:“没什么,进了店里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说得挺好听!那为什么把姚雪当成了敌人?”宏晟问道。
陈闯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变了腔调:“你是她什么人?拿她说事!她是你媳妇啊?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对,她就是我媳妇,这个闲事我就要管!”
“没刷碗的,你来干?”
“你为什么不招?”
“计划要招两个呢!招来了吗?你给招几个,对,三个,你能招来?”
江宏晟没电了。火锅店的刷碗工不好招,姥姥说过。
十点打烊。雪儿和车轮都去宿舍了,江宏晟趁大家不注意,去了对面的小区,开了车回家。姥姥早回来了。
“我给你挂电话怎么不回?”
客厅里散发着食醋的味道,沙发前摆了个大木桶,她在泡脚。
“正忙着呢,腾不出手来接电话。”宏晟一屁股跌坐在姥姥对面。
“你累了?也来泡脚吧。有人给出了个方,说醋泡脚能解乏,还能治多种疾病,能治脚气------。”
“泡什么脚啊,我现在有什么病都不想管了,就想吃东西。有没有吃的呀?”
“有,温姨,快给宏晟弄吃的。”
大米饭,红焖肉,手剥虾,还有宏晟素常喜欢的凉菜。
宏晟吃起来。姥姥在一边问话他也腾不出嘴来回答。
“怎么回事?没吃饭哪?”姥姥问。
宏晟吃得肚子滚圆,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往卧室走。
“都吃了。午间大米饭土豆炖白菜,几乎全是汤,晚间大米饭白菜干豆腐。晚饭口客人多,伙食饭做得晚了些,大家都饿了,一起端了碗去盛。我不好意思去抢,在一边等着最后盛。哪知一点也刮不出来了。如果不是雪儿把她的给了我一半,今天就得饿晕了。咱店的伙食,怎么那么差,一点肉都没有啊?”
“肉?网上不是说过嘛,肉吃多了会加重肾脏的负担,对人体不利。”
“我的好姥姥,那是指那些整日吃肉的人!对体力劳动者,没有肉就干不动活!”
宏晟不想再说了,回了自己的房间,也不听姥姥的唠叨,倒下身就打起了呼噜,姥姥像小时候那样给他往下扒衣服和鞋。旅游鞋散发出汗脚的臭味,温姨赶快拿了到卫生间去洗。
第二天,大直街舰旗店接到了总部办公室的电话,让在伙食里加一顿肉菜。大家高兴之余纷纷猜测有人起了作用。是谁呢?都觉得和那个最先离开、家里开着火锅店的王娇娇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