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那些砍杀我的人在逃跑之后,撞上了两个路人,现在一个死亡,一个躺在医院。”言鼎感觉自己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蹦出来似的,他从秦晓眼里看见了恐惧和慌乱,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今天早上,当我看到这条新闻时,心里很难受,现在警方正在寻找肇事者的线索,本来一开始我左右为难,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主动向警方提供线索,但我现在知道自己必须得去。”
秦晓沉默了很久才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他垂下眼皮,心里泛起了层层波浪,叹息道:“其实我不是担心,只是……唉,也算是担心吧……”
“你担心那些人会因此而更加迁怒于你,然后对你施行更大的报复?”她的声音中带着质问的口气,他忙说:“不,不,你别误会,我绝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在这之前我一直没选择去报警,是因为我担心他们对你不利,如果我的行为让他们更加激怒,他们对付不了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对付我最亲近的人。”
秦晓心里泛起一股暖流,但她沉默了一会儿,重重地说:“邪不胜正呀,我一直相信这个,我希望你马上去报警,我陪你。”
“你真不怕我的这个决定可能会给你惹来麻烦?”
“我当然怕,但是我更怕你不去跟警方说清楚昨晚的事。”秦晓说完就拉起他的手要走,他说:“不是还没游完吗?”
“还玩什么,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处理,下次再玩吧。”
言鼎在公安说清楚昨晚的事情后,终于如释重负,秦晓开心地问:“怎么样,说出来之后心里舒服多了吧?”
“谢谢你陪我过来。”
“我应该谢谢你,要不是为我着想,你也不会这么纠结。”
言鼎叹息道:“如果谁娶了你,这辈子够了!”
“那是必须的。”
“不过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从现在起,必须跟我寸步不离。”
秦晓心里一热,但说:“公安局很快就会抓到人,到时候我不就没事了?”
“那也得等他们抓到人再说。”他很坚持,她笑着说:“我跟朋友住一块儿,倒是你,一个人住,晚上回家……”
“秦晓,你是不是觉得跟我在一起事儿太多了?”他问,她说:“确实很有这种感觉,但我也是个闲不住的人,所以我俩天生绝配。”
“其实我就是一个小司机,跟我在一起太委屈你了。”
秦晓讪笑道:“小司机也有大梦想的,我相信你的未来绝不是一个司机,再说了,即使你永远都只是一个司机,我也认了。”
这话说进了言鼎心里,言鼎看着胸无城府的秦晓,感激地说:“放心,我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
她却笑了,他反问她笑什么,她说:“这算是你给我的承诺吗?”
言鼎只是笑,再不吱声。
“我可当真了哦。”秦晓听他这么说依然很开心,言鼎的电话响了,一看是祁定学,赶紧收住脚步,高兴地问:“领导,省城回来了?”
“我说你小子,最近怎么那么多事儿呀?怎么什么事都能被你撞上?”祁定学一开腔就像吐子弹一样,噼里啪啦地炸得言鼎浑身上下好像长刺了似的,言鼎涎着脸说:“领导,这么快就传到您耳朵里去了,真够快的。”
“什么叫这么快,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一死一伤,公安厅都知道了,我还能不知道?”祁定学话音一变,“我听说你刚刚来报案,说是那起车祸的目击者,我想了解更详细情况,自从上次一别,已经很久没聚了,这样,下午聚聚吧。”
“哎哟领导,您真回来了?”
“什么蒸的煮的,就这么说定了,我一会儿还得开个会,先就这样吧。”祁定学挂断电话,言鼎冲秦晓笑嘻嘻地说:“你是不知道,这个老领导可真有意思,以前在部队时就跟下面的战士们像兄弟一样,根本没个领导样,大家当面都叫他老祁,还有人也叫他祁老。”
秦晓问:“他真有那么老吗?”
“老什么呀,就四十来岁。”言鼎脑子里浮现出部队生活的点点滴滴,秦晓听他讲部队的事,笑得前俯后仰,俨然已经成了言鼎最忠实的听众。
晚上,言鼎和祁定学找了一处别有风情的小餐馆,各自斟上满满一杯酒,然后碰杯,一饮而尽。
“领导,酒量长进不少啊。”言鼎打趣道,祁定学说:“你小子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现在可是不能再喝了,当然,是医生说的。”
“不能喝了,为啥?”
“没啥,就是肝上出了点小问题。”祁定学满不在乎地说,“医生千叮嘱万嘱咐不能再喝,家里那位也管得紧,酒瓶都给扔了。”
言鼎大笑道:“嫂子那是关心你,换做别人谁管你这些事?”
“也对,来,吃菜、喝酒!”
“那你可得少喝点,要是喝出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嫂子交代?”
“你小子就嘴损吧。”祁定学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这才转到正题,“说说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我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是有人袭击我,被我打跑,然后他们在逃跑过程中撞上了行人,我也是早上看电视的时候才知道这事儿。”言鼎简单把事情描述了下,“领导,我怀疑撞人的那些家伙,就是那晚在KTV的那些,他们是在对我进行打击报复。”
祁定学不屑地说:“这还用想吗?你小子惹上身的事儿怎么都这么诡异?”
言鼎想了想,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怎么说我也曾是个军人,不能让我见死不救吧。”
“我可没那么说。”祁定学打着哈哈,“你转业后怎么就干上了运输?”
“没能力,没关系,还能干什么?”言鼎故意这么说,祁定学骂道:“你自己本身不就是能力和关系吗?”
言鼎笑道:“其实跑运输也不错的,反正到哪儿都是混口饭吃。”
“没骨气,我可告诉你,在部队那会儿我可是非常看好你的,学了一身的好功夫,难道这辈子就想荒废了?”祁定学的话确实刺痛了言鼎,但是言鼎只能用笑来掩饰内心的尴尬,他又说,“这样吧,找个机会我给你推荐推荐,看能不能在公安局安排个位子给你。”
言鼎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怎么,看样子你好像不愿意?我可是看你是个人才。”
“就算是人才也是你一手培养出来的。”言鼎这话拍得祁定学很舒服,豪爽地说:“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这几天就会有消息,到时候通知你。”
“那公安局是我想去就去的?”言鼎不可思议地问,祁定学说:“哪会这么简单,我还得做不少事啊,不过具体的事你就不用管了,赶紧想办法把手里的事情处理清楚。”
言鼎的表情有些诧异,祁定学瞪着眼睛问:“怎么,不相信我?”其实他心里有数才敢说这样的话,言鼎忙说:“不是,哪能呢?我就算是不相信老天,也不敢不相信您那。”
“废话少说,等我的消息吧,喝酒。”祁定学一仰头又喝了一小口,眯缝着眼睛说,“这酒真烈,不过很爽!”
“这可是你喜欢的二锅头。”
“对味!”祁定学夸张地说,“哎,我听录口供的人说跟你一起去公安局的还有个女同志,坦白交代,什么情况?”
言鼎忙说:“哎呀,是我的错,还真没来得急跟领导汇报。”
“准女友?”祁定学问,言鼎道:“刚认识不久。”
“不错呀小兔崽子,好样的,男人嘛,除了事业,家庭也不能丢下,两不误才是一个好男人的标准。”祁定学喝了点酒,天南海北地聊了很久,言鼎最后用一句话总结:“领导不仅酒量看涨,而且口才也好多了。”
“这是跟你侃大山,唉,真心话,现在从部队出来了,能说知心话的朋友少了,除了你,也不知道还有哪些混蛋在这儿,也不来找我,恐怕是都快把我这个老家伙抛到脑后了吧。”祁定学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有些伤感,不过话不是真心话,心情才是真实的心情。
言鼎正在忙活,突然接到何文东的电话:“兄弟,干嘛呢,这么久没音讯,也不打个电话给哥哥?”
“瞎忙呢,唉,事情太多了,昨天还跟秦晓说,什么时候约你跟嫂子一块儿出来吃饭呢。”言鼎笑着说,“这不还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
“得了,我也正好找你有事,有空就到修理厂来一趟。”
“刚才?”
“对,快过来吧,有个朋友想见你,等你啊。”
言鼎还想问是什么朋友,何文东已经挂了电话,他只好跟着过去,却没想何文东说的朋友居然是林浩明,林浩明一见他,满脸堆笑地说:“言兄弟,好久不见,可是想死哥哥了。”
言鼎看到他时很诧异,不明所以地笑了笑,道:“确实有段时间不见了。”他看了何文东一眼,何文东忙说:“老林过来找我闲聊,听说你上次只身要回那笔钱的事情后马上就让我给你打电话,非要见见你,我没法,只能给你打电话。”
“言兄弟,生意不成仁义在,你不会还在为之前的事对我有偏见吧?不过你单身把钱要了回来,我可是真对你刮目相看呀。”林浩明故意激将言鼎,言鼎说:“都是被逼的。”
何文东突然看了一眼时间,说:“是这样的,我得马上出去一趟,二位到我办公室去聊吧,我很快就回来,对了,都不许走,等我回来一块儿吃饭,我可是又发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地方,呆会儿带你们去感受感受。”
言鼎和林浩明来到办公室,林浩明突然问:“言兄弟,听说最近发生的交通那起事故没有?”
言鼎顿了顿,说:“一死一伤那个吧,听说了。”
“也正可怜,可惜人死了,要是不死人,也不是什么事儿。”林浩明感慨起来,“兄弟,咱们闲聊啊,如果你是死者家属,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处理?哦,不好意思,我是打个比方。”
言鼎不知他为什么会对这件事如此关注,忍不住问:“林老板,案子都没破,我们都不是当事人,你让我怎么说?”
林浩明陷入沉默,几次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言鼎看在眼里,主动问:“林老板有什么话尽管说。”
“其实今天找你,是有正事找你,这件事非常麻烦,也很严重……”林浩明愁眉苦脸,言鼎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却叹息道,“兄弟,我知道这样做会让你很为难,但这次,无论如何你得卖我一个面子。”
言鼎听他的口气,越来越觉得事情的严重性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咽了口唾沫,问:“林老板要说的事与那起车祸有关?”
林浩明似乎怔了一下,但立即说:“你是聪明人,那我就直说了。我今天来找你,确实是与那起车祸有关,因为那起车祸的制造者是我一位非常铁的朋友。”
言鼎大吃一惊,还站了起来,瞪着眼睛质问道:“这么说来,你知道是什么人那天晚上袭击了我?”
林浩明也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人在江湖,很多事都身不由己,我那位朋友在找到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那么深的误会,但是他已经答应我,你们之间的所有误会已经一笔勾销。”
言鼎渐渐明白了林浩明的话,这是让他不要向警方提供线索。
“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大家都在江湖上混,以后少不了会你帮我,我帮你……”林浩明脸上现出痞子样的笑容,言鼎突然微微一笑,说:“你来迟了,我已经向公安局说明了情况。”
“什么,你……”林浩明被哽咽住,脸色也变得苍白,但立即恢复了笑容,说,“兄弟,既然是这样,那也无所谓啦,只要以后公安局再找你,你就说什么都不记得,不就行了?”
言鼎的思维高速旋转起来,问:“你那个朋友到底是什么人,我不就是救下了一个快要被他们砍死的人,他们就想要杀了我,胆子也太大了吧?”
林浩明眯缝着眼睛说:“至于我那个朋友是谁,为了你好,就别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什么好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那个人我惹不起,你更惹不起,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帮他出面做说客了。”
“既然他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求我?直接杀了我不就什么事都没了?”言鼎的话已经说得很直接了,林浩明说:“兄弟,话我可是带到了,想再提醒你一句,你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人想要你的命,即使你向公安局提供了线索,也不一定能破案,到时候你两头不讨好,何必呢?”
“一死一伤,林老板,你的意思是让我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最好的选择,大家相安无事,一切都好。”
言鼎淡淡地说:“林老板,麻烦你回去转告你那位朋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想下黑手的话,我奉陪到底。”
林浩明的脸上像刷了一层油漆,他转身离去的时候,眼里射出一道致命的寒光。
言鼎突然感觉好累,再一次问自己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自己好像什么事都没做,但一连串的麻烦却接踵而至。
何文东在林浩明离开后不久也回来了,这时候,言鼎也正要离去,被他拦了下来。
“老林呢,怎么走了?”何文东只看到他一个人,言鼎说:“走了!”
“走了?不说好一起吃饭吗?”何文东突然发现言鼎脸色不对,“你这是怎么了,跟老林他……”
言鼎本来不想提起这事,但一想何文东跟林浩明的关系,才忍不住问:“你跟林浩明认识多久了?”
“不算太久吧,怎么问这个?”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他只是经常帮人收债,不过最近,我发现他这个人并不简单。”言鼎若有所思地说,“老何,我觉得你以后应该跟林浩明走远一点。”
何文东听了这话好像很诧异,皱着眉头问:“你们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就离开那么一小会儿,你们俩就闹成这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言鼎疲倦地摆了摆手,叹息道:“算了,不想说这个,下次再聊吧,我得马上走。”
“别走呀,不是说要聚聚吗?马上给秦晓打电话,咱们……”何文东的话还没说完,言鼎打断了他:“不好意思,今天真有事,那个……还是改天再约吧。”他还没走出房门,何文东突然说:“兄弟,有些话我不知该不该说,但我把你当兄弟,所以有些话不得不说。”
言鼎迟疑地收回了脚步,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虽然你当过兵,身手好,但有些人和有些事是你想碰却不能碰的,一旦碰了,后果不堪设想。”何文东的声音好像变了样,“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和事都是见不得光的,等他们见光的时候,那就是鱼死网破的时候,兄弟,就此打住吧。”
言鼎没怎么听懂这话的意思,但他是个男人,更是个军人,他承诺的事,就一定会兑现。
何文东目送他远去,然后拿起电话拨出了一个号码,那边传来林浩明的声音:“怎么样?”
“做事吧!”何文东沉默了瞬间,吐出了冷冰冰的三个字。
下午五点多,言鼎忙完了手上的事,正要给秦晓打电话一起吃饭,电话突然响了,传来一个低沉而陌生的声音:“你的女人在我手里,如果想要她活命的话,就按我说的做。”
言鼎近乎窒息,但很快清醒过来,厉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把秦晓怎么样了?”
“兄弟,想见你女朋友的话,马上到风雷寺来,记住,是一个人来,如果让我看到还有另外的人,你这辈子都休想见到你女人。”对方冷笑起来,言鼎头脑已经炸开,疯了似地冲出门,直奔风雷寺而去。
风雷寺是一座早已荒废的寺庙,庙宇残破不堪,到处都是残垣破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