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知情人讲,鱼锅伙收货的秤用三十两的截半秤,卖货时用十六两秤,一进一出即白吃十四两。成交的价格多由他们做主,卖主不能提出异议。专管过秤和分鱼的伙计叫“大篓”,并无工资,全靠从成交的货中捡出一部分好货,分量折半计算,还扣佣金,作为他们的收入。渔民在冬季停止捕捞生活困难时,他们则乘人之危,利用高利贷“放冬账”,借款给渔民。转年开春捕捞时,全部的产品必须由“放冬账”的鱼锅伙代卖,价格多少,如何结账,由鱼锅伙说了算。
鱼锅伙在各码头占地为王,渔民或贩鲜鱼的商船只要进了河,他们争先劫船扣货,谁先得手,货就归谁代卖。那些权势较大的鱼锅伙例外,他们可坐等贩鲜鱼的渔民与鱼商送货上门,别的鱼锅伙不敢在途中截留他们的主顾。民国年间,津人李燃犀在《津门艳迹》中讲到,有个姓李的鱼锅伙主人叫李三,乃是陈家沟子的混混,带领许多打手,在此设立锅伙,立秤拿佣。凡是由海河来的渔船,都得卸在他的锅伙里,由他家开秤售卖。李三在河东一带叫字儿,亦是打出来的天下。这年三月由海下来了许多渔船,载着的都是黄花鱼。到时天已将晚,照例要等到次日次晨,由鱼锅伙主人李三出来开秤。谁知道渔船主管人曹大虎生怕这船鱼一夜的工夫放臭了,自作主张,不及知会李三,私自开船售鱼。这一来,惹恼李三,酿成一场械斗。《津门艳迹》虽然是通俗小说,却也道出旧时鱼锅伙独霸一方、不可一世的实情和盘剥他人、聚敛钱财的手段。
鱼锅伙不但压榨渔民鱼商,他们之间也互相倾轧竞争,聚众群殴,死人伤人的事屡有发生,以致成为天津一大害。陈家沟子四合鱼锅伙安家与共和鱼锅伙高家发生群殴,安家的人用火枪挑死高家一人。老铁桥(今金钢桥)河沿潘记鱼锅伙潘林与张记鱼锅伙张海为了争夺主顾,潘林收买混混黑心刘,用刀把张海捅死。盐坨(今中心广场)万合鱼锅伙任万合与季家楼脚行头子魏佬因争生意,双方出动打手数十人。任万合的打手冯二、肖佬等打死魏佬的打手二人,魏佬不服,勾结天津护城河清廷炮兵,用四门土炮轰盐坨,市面大乱。此时,正值运粮钦差路过天津,闻炮声惊惶不堪,责令天津镇台、道台追究责任。结果肇事人魏佬、冯二等投案,被砍头示众,一场风波结束。以上均见于文献记载。
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清政府下令取消私人渔行,成立官办渔业公司,统一经销进入天津市场的咸淡水产品,当时称之为官渔行。但他们对渔民、渔商亦敲诈勒索,索贿受贿。官渔行随着清朝的覆灭而消失,鱼锅伙因而又复活,直到1949年解放才在天津消失。
鬼龇牙,上鬼市,西市大街卖旧物
早年,天津有早市、夜市、鸟市、鱼市、肉市等,其中尤以鬼市最有意思。鬼市也叫破烂市。据父老传闻,鬼市最早形成约在民国元年(1912年)前后,地址在今西南城角,旧日比国电车公司附近。当时南马路、西马路还很荒凉,居民也不多,西南城角迤南大片土地除无主坟墓外(天津人称乱葬岗子),即是臭水坑。后来由于西南城角木商盖起板厂,其他小本经营的门面和居民的简易住房渐多,鬼市也逐渐南移。至上世纪20年代末已改在东至南开区华家场,西到养鱼池,南自靶挡道,北迄广开中街一带交易。因这里紧贴西市大街,故天津人又有“西市大街卖旧物”一说。
嘛叫“鬼龇牙”?“鬼龇牙”是天还没亮的时候,因为鬼市的东西大多来历不明,也有家里落魄的人来此卖东西,怕被人耻笑,所以都是在这个时候到鬼市交易,到了早晨八点来钟已经进入“尾声”,一般情况下也就该收摊了。
鬼市上的货五花八门,其中不少是贩子们“挑大筐”收来的,也有偷来东西在此销赃的。“挑大筐”的资金有限,希望尽快把东西卖出去,有时临“下市”时少赚点钱也可出手。偷来的东西往往不知其价值几何,又心怀鬼胎,更恨不得赶紧把货卖出了事。按照鬼市的惯例,买货的在半夜摸着黑买,往往看不清成色高低、有残无残,买卖双方全是碰运气,行里人称这叫“打虎”。正因为是“打”虎,一些懂眼的人还真的从鬼市捡了“洋落儿“而发了笔小财。据说当年有位小学教员在市上买到一幅洪秀全写的字挑,又有人买到一幅阮大铖绫本字挑,都是难得一见的文物。还听说有人见到一对铜仙鹤,眼睛是珍珠镶嵌的,此人只买走四颗珠子,回去后与人谈到此事及仙鹤形状,友人说铜锈是绿的,黄金的锈是红色的,既用珍珠镶眼睛不可能是铜的,转天再去看,该物已被别人买走。
虽然是满街货色无奇不有,然而总归还是“好货”难求,“真货”难求,鬼市上的欺诈手段更是形形色色,无所不用其极。一件貉绒皮袍,他硬敢说是狗皮的,低价买进。然而到了鬼市,一件尽是虫子眼的狗皮皮褥,他硬说是狐皮的,高价卖出。有的把货物包成两包,一包是好的,一包是坏的,外表完全相同。看货时,只让顾客看好的;成交后,却暗暗换成一包坏的。顾客回家一看,里面是坏的,拿回去换,卖主坚决不承认,因此上当的很多。早年的鬼市还有借故找碴剌破头的、指物强买的、伺机路劫的,各种丑恶现象比比皆是。
鬼市藏污纳垢,解放后成为首批取缔对象。1954年改为天亮交易,称为“天明市场”。“天明”作为旧物交易市场,所销售的主要是废旧生产资料、工厂甩下的次品及破旧衣物,稍稍值钱的古董玩器已难寻其迹。但这里在五六十年代仍保留一两家小铺面,当年我竟在此购得几个文玩小物件。
改革开放后,西市大街附近又“火”了起来,天明市场又“亮”了,一时间,挑大筐的、收废品的、卖古董的,齐聚于此,人称“天海路市场”。交易仍然是在“鬼龇牙”时进行,我赶早去过几次,现在看来东西很是便宜。一只明代五彩的瓷瓶,因为上部镶有锡口(说明口沿已损),要价200元,我却认为是残器,而且当时让我掏出200元也确实难为了我,于是只好作罢。实际上,这东西何止200元,现今就是200万恐也难以买到了。宝物与我擦肩而过想来有些后悔。不过那毕竟是在三十年前,时过境迁,今非昔比,此一时彼一时么!这个“天海路市场”不久又被“沈阳道古物市场”所取代,早年鬼市的地面如今高楼林立,面貌一新,“鬼市”也似乎成为“非法交易”、“欺诈场所”的代名词。
大老俄卖胰子,没有法子
“胰子”是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多数不知道。“胰子”就是肥皂。“大老俄”是指旧时代生活在天津的那些“穷掉底儿”的白俄。对于“俄”,老天津人通常念作平声的“呐”。
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后,大批俄国贵族、官僚、军官、地主、资本家外逃,流亡各国,从而失去国籍,成为“无国籍人”,通称“白俄”。俄国与中国接壤,他们取道中亚细亚进入新疆或取道西伯利亚进入黑龙江,除留在迪化(今乌鲁木齐)、哈尔滨等城市外,也有许多白俄麇集天津,原因是天津有俄租界,易于找到投靠关系与谋生门路。来津的白俄除落脚在俄租界外,大多集中在小白楼地区。这些白俄,有的善于钻营而致富;有的卖身投靠当了间谍;更多的则落魄潦倒,生活无着,被天津人称为“穷老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