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了那丝疑惑,妤宁轻云不再停留,由竹依扶着一步一步向山下而去。
“真是欺人太甚,他尹王这是置我们妤宁于何地?”难得的看到一向不喜形于色、高贵端庄的洛芫雅露出这样震怒的神情。
妤宁轻云淡淡一笑,却是笑而不语。但那杯沿不小心发出的一小声几乎可以忽略的尖锐声响泄露了她的淡然。他竟做得这般的绝,要知道退回文定是对一个女子多大的伤害,世人皆以为他尹少卿下定之人是她妤宁轻云,这叫她情何以堪。
“云儿,你放心,有娘在,定不会让你委屈了去。”
“娘是要去求皇帝舅舅么?”刚才那一丝黯然好像只是一瞬的幻觉,妤宁轻云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放下茶杯,“女儿劝娘还是不要的好。要知道尹王现在用权倾朝野来形容也不为过,你觉得皇帝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和尹王伤了和气吗?”
是的,对于一个女人,一个被退文定的女人来说,这是天大的侮辱,但是,对于那些视人命为草芥的高高在上的掌权者来说,这是一件小事,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即使她是妤宁大小姐又如何,即使她身份堪比公主又如何,依旧逃不开一个女人的宿命。
可是,她,妤宁轻云,不愿成为这政治下的牺牲品。
不愿。
“但是他尹少卿也太不把我妤宁放在眼里了,这……”
“娘,何必强求呢?”妤宁轻云抿唇一笑,“既然他心不在女儿身上,女儿嫁过去也定然受不到他的喜爱,那么还不如不嫁。”
说着,妤宁轻云露出一抹难过,“还是娘为了妤宁的声望,可以牺牲女儿的幸福?”
“自然不是。”即使心里从来都是这么算计的,但面上也从来都是一副母女情深。
“那便好,我就知道娘最舍不得女儿了。”转过身,眼中是一抹真真正正的难过,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女儿想离开洛都一段时间,去外面散散心。”
“你要去哪里?”
“等尹王退婚的消息传开,指不定女儿的名声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娘也不想女儿因为听到些闲言碎语而难过吧。”
妤宁府的门口,车夫看到妤宁轻云出来,一礼,道:“小姐,马车准备好了,请上车。”
竹依上前环视一圈后,取出马车内的小木凳置于车下,先一步上车对着妤宁轻云伸出手,“小姐,上车吧。”
妤宁轻云点头,目光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仿佛是看着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唇边慢慢浮起一丝淡笑,垂下眼眸,“我们走吧。”只是此去一别,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
马车很大,中间是过道,两边与正对面都是半膝高的横榻,上铺着厚厚的锦垫,很舒适。妤宁轻云占了正面,竹依靠右门边而坐。
因并不急着赶路,所以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车夫行得也甚是稳当。窗儿微微掀起,看着身后逐渐隐去的洛都,妤宁轻云心里竟说不出的平静。富贵荣华又如何,平淡闲云才是自己心之所向。
一身荣华,不如就此舍去,倒落个清闲自由。
“小姐,你笑了。”竹依笑着为妤宁轻云沏上一杯茶。
“我以前难道不笑吗?”妤宁轻云打趣。
“不,小姐以前虽然也都在笑,但是从来没有笑得像这一刻那么开心。”竹依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是竹依看到过的小姐笑得最好看的一次。”
“难道我以前笑得都很难看?”
“小姐……”
点点笑意忍不住从妤宁轻云唇角泄露出来。
“好啊,小姐,你竟然取笑竹依。”竹依不满的嘟了嘟唇,手上沏好欲递给妤宁轻云的茶也慢慢收了回来,“小姐这么坏,竹依沏好的茶也不给小姐喝。”
“好啊竹依,你竟敢欺负小姐,看小姐怎么教训你。”妤宁轻云露出一抹凶狠的眼神,就要去夺竹依手上的那杯茶。
刚沏好的茶滚烫如初,妤宁轻云本只是伸手示意示意,并没有真的去夺。但竹依害怕滚烫的茶水溅到妤宁轻云身上,便急急的收回了手,正在此时不知为何马车突然一个颠簸,滚烫的茶水直直往竹依身上而去。
尹少卿猛然掀开车帘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妤宁轻云面露凶狠的伸手将一杯滚烫的茶水泼到丫鬟身上。
妤宁轻云和竹依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即使穿了厚厚的棉衣,竹依还是忍不住因那渗入的滚烫茶水发出一声惨呼。
妤宁轻云担心话来不及出口,尹少卿已先一步蓦然甩下车帘,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妤宁轻云,我已向妤宁下了文定,十日之后便娶你过门。”
“为什么?”妤宁轻云掀开车帘,平静的问道。
“这不是一直都是你所希望的么?”声音中是丝毫不曾掩饰的嘲讽。
“我不答应。”尹少卿话中的嘲讽妤宁轻云怎么会听不出来,但她怎么也想不出为何会有这样的变故,“你将清颜置于何地?”
烛光琉璃间,丰神俊美的脸笑得讽刺而残虐,修长的手指轻藐的勾起妤宁轻云的下颌,唇角微勾,“反正你们长得都一样,只要我闭着眼,把你当成她也未尝不可。”
薄唇中的话犹如一把尖刀毫不留情的刺向妤宁轻云的心脏,让她一瞬全身无法动弹。那勾住下颚的手并没有因为妤宁轻云的震惊而移开,反而顺着纤细的颈脖缓缓的向下滑动,手中的力道不减反增,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杀气。
妤宁轻云一凛,他这是要杀她。
可是,为什么?
肺部的空气消耗殆尽,无法喘气折磨人的痛苦令妤宁轻云难受至极。
蓦然,箝制喉间不放的手突然松开,妤宁轻云忍不住一下软下身体,扶着车沿不停咳嗽,大口大口贪婪地汲取新鲜空气。
“欲擒故纵的把戏在我这里没有用,如果你是聪明人,就应该知道怎么做。”
仿佛妤宁轻云是一个不洁的人,尹少卿拿出一条洁白是丝帕,厌恶的擦了擦刚才箝制过妤宁轻云颈脖的手,随之丢弃。上了马,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