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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佛式祭(2)

我从南京众多的寺庙中,选定毗卢寺参与遇难同胞纪念馆的世界和平法会。这不仅因为该寺庙是中国佛教协进会的诞生地,在中国佛教界声名远扬,而且还另有其缘分,那就是罗谨曾经在该寺庙里藏过16张南京大屠杀血证照片。为了考证这些照片,我曾经多次去过毗卢寺,一来二往,与该寺住持传义大和尚结为好朋友。

传义法师不是南京人。他1967年3月生于河南省登封市,俗名郝灿宾,自幼随母信仰佛教。1987年在南京栖霞寺依茗山、辉坚、本振三位大和尚为其剃度,法名传义,法号正进。1993年春任九届南京市政协委员、江苏省青联会委员。1994年1月调海南省三亚市,任海南省佛教协会筹备组副组长、三亚南山寺筹建委员会副主任、中国海南南山寺功德基金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三亚市政协常委。1998年10月调回南京,主持修复毗卢寺工作。

1999年1月任第十届南京市政协委员,南京市佛教协会常务副秘书长,主持南京市佛协日常工作。2000年任毗卢寺代主任。2006年任该寺主持并举行方丈升座仪式。

正是在南京市佛教协会和毗邻寺的直接参与和指导下,首次世界和平法会得以成功主办。看到遇难同胞纪念墙前袅袅升起的香烟,看到身披红色袈裟的传义大和尚唱经、跪拜和点香,看到身穿黄色袈裟的众僧侣忙碌的身影,我心里充满着一股感激之情。

应邀前来参加集会的沈阳九一八历史博物馆馆长井晓光,见到此情此景,也十分感慨地说,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这么多的僧人在博物馆、纪念馆里念经,真是不易。

2008年12月13日,中日两国僧人举行世界和平法会,悼念南京大屠杀死难者。

这是首次以宗教的形式,在12月13日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祭日时,举办悼念南京大屠杀遇难者的活动。这个活动成为每年“12·13”系列悼念活动的重要内容,已经连续举办了11年。

从2009年起,每逢12月12日晚21时至22时,遇难同胞纪念馆在“万人坑”遗址内举行中日僧人参加的“为南京大屠杀遇难者守灵—平安夜”活动,是活着的人为遇难者表达哀思的又一形式。

和平法会及守灵仪式发挥了宗教安抚人心灵的作用,以宗教的形式告诫世人铭记历史教训、促进世界和平,而且也以实际行动维护了中日和平友好,加深了中日两国民间交流和情谊。

三、中日韩三国僧侣和平祭

南京国际和平法会是一项有国际人士参加的涉外性的祭祀活动,从首届开始就有日本僧人参加。

参会的日本佛教界人士分别来自日本东本愿寺、西佑寺、园光寺、法光寺、兴莲寺、光明寺、福善寺、光启寺、愿兴寺、明贤寺、专德寺等寺庙,以及日本名古屋“两个观音思考会”访中团、广岛“反侵略、誓友好”访华团等。

中国的僧侣主要来自南京毗卢寺。每年有大和尚传义领着一批僧人和居士,来到遇难同胞名单墙前,頌经超度亡灵。然后,再由日本众僧侣用日语诵经,为南京大屠杀遇难者祈祷。

2007年的南京国际和平法会规模最大,参加的僧侣最多。那年是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70周年大祭。中国僧众分别来自栖霞寺、毗卢寺、鸡鸣寺、金粟庵、天妃宫、瓦官寺等寺庙。世界和平法会上,中日两国的寺庙僧人以及中国的1000多名佛教信徒高声唱香赞、念诵经文,以独特的宗教形式悼念遇难者,祈求和平。

2013年12月13日,韩国曹溪宗国际传教师、群山成佛寺住持、群山经济正义实践联合共同代表宗杰大和尚,带领弟子前来南京,参加世界和平法会。这是首次来自韩国的僧侣参加和平法会,因此南京国际和平法会连续举办10年后,变成了中日韩三国僧人的和平集会。

首次参会的曹溪宗大和尚,同样也是为高僧大德。10年前,他就应邀参加中国佛教协会主办的重要佛事活动。据中新社报道,2003年9月22日,中国佛教三大语系代表(汉语、藏语、巴利语)在北京西山灵光寺举行“中国佛教协会成立50周年祈祷世界和平、国泰民安吉祥大法会”。中国佛教协会会长一诚等三人登台主法,数千信众一起诵经,曹溪宗大和尚曾代表韩国佛教界应邀参加,媒体对其作了采访报道。

曹溪宗大和尚参加南京世界和平法会后深受感动。他表示,从这一年开始,他将率领韩国僧侣,每年12月13日来南京参加这一和平法会。

曹溪宗大和尚开启了韩国僧侣参加南京世界和平法会的大门。

四、虔诚的日本僧人

在每年来宁参加世界和平法会的僧人中间,有一位日本女僧人,名叫山内小夜子的,来自京都东本愿寺。该寺是日本最大的寺庙之一,在日本的佛教界中影响广泛。山内是东本愿寺佛教研究所副所长,对佛教有深入的研究,熟读、精通各种经文,是一位日本的“女和尚”。

山内小夜子原来是日本“铭心会”访华团的秘书长,与松冈环等日本人士一起,每年8月15日来南京参加和平集会。后来,她成为日本支援东史郎诉讼案审判实行委员会的秘书长,在东史郎诉讼案的8年中,一直坚定地站在东史郎的身边,为东史郎先生出谋划策,10多次奔波于京都与南京之间,寻找各种证据,是一位东史郎先生信得过的日本支持者。

山内为什么会热心做这些事呢?有一次,山内向我们公布了一个秘密,她的爷爷也是一个侵华老兵。作为京都第十六师团的一员,她爷爷与东史郎一样,参加了侵占南京的攻击战,参加过南京大屠杀。她说,爷爷晚年沉默寡言,脾气暴躁,经常酗酒,她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起来,可能他内心痛苦,承受着良心的责备和煎熬。遗憾的是,爷爷直至临终,也没有说出这一段不光彩的历史山内结合日本寺庙的档案资料,进行过日本从军僧的研究,写过不少这方面的论文,揭露日本僧人曾在侵华战争期间扮演了负面的角色。有许多僧人在军国主义政府号召下从军,并在前线从事鼓动日本军人在战场上的犯罪活动。根据对文献资料的分析,从军僧的任务主要有:埋葬战死者、将遗骨先送到上海别院,再送回日本;对士兵进行传教;慰问受伤者;直接参加战斗;提供慰问品、物资;向本部汇报战况、活动情况;传教所的开设准备工作;翻译、其他(联络战死者家属、树立供奉塔等)。

京都东本愿寺山内小夜子在“世界和平法会”上为南京大屠杀死难者祈祷从军传教活动对外彰显佛教集团对国家的忠诚心、有用性,对内促使僧侣门徒们爱国热情高涨。可以说,从军僧是日军侵华战争中直接的加害者。

从军僧慰问了几乎所有的日军侵华部队,还水陆结合造访了各个战场遗址,不用说,其活动受到了日本军方的大力支持。这种名义上的慰问,实质上助涨了日本天皇法西斯国家侵略的气焰,而且还极力掩盖了南京大屠杀的真相。个别从军僧直接参加战斗,手上沾有中国人的血。

然而,60多年过去了,站在江东门南京大屠杀遗址上的日本僧人已不是原来作为侵略者的僧人,他们的角色产生了逆转,他们为日本佛教僧侣随军参与战争、助长杀虐而深深忏悔。如今,他们不是为了战争而来,而是为了和平祈祷。

2003年12月13日,世界和平法会中,日本僧人久米悠子(右一)、久米一美(右二)、山内小夜子(右三)、大东仁(右四)等为南京大屠杀遇难者祈祷。

每年与山内小夜子一起来南京的日本“女和尚”不止一位,久米悠子是日本京都府光启寺的主持,也是这座寺庙的继承者。她的丈夫久米一美原来是这座寺庙的主持。久米悠子曾经陪同他的丈夫,多次来南京参加世界和平法会。特别是在她的丈夫身患疾病、行走不便后,每年的12月13日,她都用手推车推着丈夫,前来参加南京和平法会,没有一次缺席。她的丈夫去世后,她继承其丈夫的遗志,每年12月13日都来南京参加和平法会。

则竹秀南是日本临济宗妙心寺派灵云院主持,也是一位日本的高僧。虽然年龄已经有80多岁,但身体硬朗,满脸红光,一个常人少有的大鼻头显得格外的突出。中国佛教协会曾经颁发他为“中日佛教友好使者”,聘请他为中国佛学院名誉教授。这样一位高僧大德,从2003年开始,每年12月13日率领众僧来南京参加世界和平法会,像候鸟一样年年如此,每次都会用心地写一份《表白》,然后用毛笔亲笔书写在一张白纸上,带到南京来宣读,以表示一番忏悔诚意。每次,我都会为他宣读《表白》时发出只有高僧才有的、集聚内力的一声“悠长高亢”的呼唤所感动不已。

我这里留有一份2006年和平法会上,则竹秀南大和尚敬诵的《表白》,主要内容表示战争是最大的罪恶,倡导要以史为鉴,牢记历史,并以此作为开创日中两国友好之基石。

《表白》写道:“今天,我们日本佛教徒集聚南京,为了悼念三十万的亡灵。一九三七年十二月,我日本军队在攻占南京期间极其残暴施行南京大屠杀,无辜民众三十余万惨遭涂炭。烧家掠屋,奸淫妇女。此人类文明史罕见之暴行,给古都南京带来了沉重的灾难。我等日本佛教徒也借佛法之名,向战场派遣随军僧侣,鼓舞战场士气,充当了侵略战争的急先锋。让他们在战场相互杀戮,此行为全然违背了佛法和释尊的教诲。作为犯下这双重罪孽的僧侣,将永远把失去宝贵生命的人们的控诉铭刻于心。”

《表白》最后诵说:“但愿我祖能照临吾等的愿望,还尔等受难者以尊严,并让吾等继承遗愿,通过对历史的查证,让那曾经失去了的真理重新照临我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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