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去伦敦遇到一连串挫折
回到费城后,我将父亲写的信交给了州长,并重复阐述了一下我父亲的理由。州长看完信后,似乎很不在乎我父亲的说法,他认为我父亲太过于谨慎了,而且可能没有看到我自身的能力。
州长表示,既然我父亲不愿意帮助我,那么他将自己帮助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他对我说:“如果你依然愿意开办印刷厂,只要你把需要买的东西写出来,我来帮你订购这些东西,等到你有能力后,再偿还这些钱就行了。当然,之前说的帮助寻找业务依然算数,我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听到州长恳切的言辞,我相信他是认真的,至于父亲的忠告早就被我抛于脑后。现在回想起来,年长者的话自然是有一定道理的,年轻人的想法有许多也都是不够谨慎的。很快,我就写了一份清单交给州长,根据这张清单,大概需要100英镑才能让印刷厂启动。按当时社会的经济情况来说,这是一笔很大的资金。州长看了清单后,并没有表示什么疑义,只是希望我能亲自去英国采购这些设备,一方面可以把关机器的质量,另一方面可以认识一些书商,联系一些英国的业务。
对于这个建议我也表示赞同,但从费城到英国的船一年只有一次,我还要等几个月的时间,所以,我继续在凯梅尔的工厂上班。只不过,对任何人我都没有提起自己将要去英国的事情。
准备前往英国的这段日子里,我沉浸在对未来成功的巨大喜悦之中,想到日后在州长的照顾下,自己的事业将会如日中天,我相信许多年轻人都无法在这样的好事面前保持理智。这期间还有一件更开心的事,我和里德小姐恋爱了。对她的爱慕由来已久,而且她对我也是如此,我本想在离开之前和她结婚,但她的母亲不同意。因为我即将离开,而且我们都还很年轻,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等我回来之后再结婚。
沉浸在事业和爱情喜悦中的我,根本不会想到这些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如果我能早些将这个计划透露出去,可能有人就会提醒我不要相信州长,也就避免了我人生中的许多遗憾。这里我不得不劝告一些年轻人,不要将自己事业的希望全部放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更加不要幻想那些不靠谱的事情。
前往英国之前,我和州长有过许多次会面,他答应给我写一封介绍信,这样我就能在他英国的朋友那里获得100英镑的贷款。可是,他总是一拖再拖,直到快到登船的日子州长依旧没有给我介绍信。后来我去找他,只有他的秘书出来见我,他却故意不见,只说我在登船的那天自然就会拿到那封信。
登船的日子终于来临了,迟迟没有看到州长,但是我却意外见到了那位曾和州长一同去找我的弗兰克上校。他先是上了船又下去了,我想也许上校已经将州长的那封信交到了船上,只要等上岸的时候我就可以从船上的邮差手里拿到了。当时的我确实不相信州长会骗我,因为是他主动找到我的,而且骗我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上船的时候,我希望能先找到州长的推荐信,但船长说信件全部都在信袋里,全部拿出来很不方便,他答应我下船后让我将自己的信件挑出来。这样,我暂时安心下来,向一个遥远陌生的国度航行,和我一同前往的还有我的朋友拉尔夫,他是为了逃避婚姻而来的。
当我们到了英吉利海峡时,船长让我从信袋里找自己的信,但是我却没有发现一封是委托交给我保管的。之后,我从信袋里找出几封似乎是交给我的信,其中一封是写给皇家印刷厂的。可等我将信件交给别人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些信并不是州长写的,经过思考,我怀疑我受到了欺骗。我找到我在轮船上结识的好友,并将整件事告诉了他,他说州长这个人根本没有信誉可言,更别提100英镑贷款的事情,与其在这里纠结这个事情,不如先解决生活上的问题了。而且如果我在英国工作,也会增加自己对印刷业的了解,方便我将来回到费城去开办印刷厂。
我和拉尔夫在这里举目无亲,只有一起生活。我们在小不列颠租了一间房子,我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印刷厂的工作,拉尔夫找工作却并不顺利,几次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这期间一直是我接济着他,这让我们刚开始的生活过得很贫困。其实之后的生活也并不好,因为我开始和拉尔夫出入一些娱乐场所和剧院,我的大部分钱都花在了这上面,以致我一直没有攒下什么钱来。这样的生活让我渐渐忘了和里德小姐的约定,这期间我只给她写了一封信,说我暂时不能回去了。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错误,如果我能回到从前,我会纠正这个错误。
在印刷厂里,我受到了老板的重视,当时我正在为《自然的宗教》排字,里面有些理论根本毫无依据,于是我就写了一篇短文批评这些理论,短文的题目叫做《论自由与必然、快乐与痛苦》。这篇短文被老板看后,他觉得我是个有思想的人,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尽管他不喜欢我的那些理论。
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在伦敦我会接二连三地犯错,有些错误对我来说是不可饶恕的,直到现在我依旧无法释怀。在我们寄宿的地方,有一个年轻的女商人,她接受过贵族教育,谈吐十分风趣。拉尔夫和她经过接触走到了一起,但当时他还是没有工作,为了这位女商人,拉尔夫决定去乡村当老师,照顾他女朋友的任务也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由于时常照顾这个姑娘,我逐渐喜欢与她交往,利用她对我的依赖,我曾试图和她发生关系,但她断然拒绝了我,并将此事告诉了拉尔夫。当拉尔夫再次回到伦敦时,他和我断绝了关系,以往的恩怨也一笔勾销。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懊悔,拉尔夫的离开也让我明白,自己的人生正走在弯路上,我必须要结束这种状态。
为了获得更多的报酬,也为了跟一段糟糕的生活说再见,我辞掉了原先的工作,到了一家新印刷厂。在这里,我不仅获得了更高的工资,而且生活也逐渐恢复了正常,逐渐能攒下一些钱来。我记得刚到这家工厂时,工厂里大约有五十人,他们都喜欢酗酒,往往工作的时候他们也是醉醺醺的。倒不是因为他们多么喜欢喝酒,而是他们认为喝酒后很有力气,他们的这个习惯我用了很长时间才帮他们改正过来,因此他们对我格外尊敬。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听我的,还是有些人一直酗酒,这些可怜的家伙因此永远处在社会最底层。我并不是一个说教者,但我认为许多明显的错误就应该改正,而不是纵容,或者编造一些理由敷衍自己。
2.凭借精湛技术,让上司凯梅尔挑不出毛病
我有时候在思考,如果当时我留在了英国,一直做一个印刷工,或者说放弃我信守多年的原则,那么我会不会像我的其他工友一样,一辈子在社会最底层,成为酒鬼或者赌徒?
我在英国有一个年纪很大的朋友,叫做田纳,他给予过我许多正确的意见。记得那是我在伦敦的第二年,我打算走遍欧洲,一路打工一路旅行,但田纳先生劝我不要轻易出游,年轻人应该以事业为重,他建议我同他一起回费城做生意。
田纳先生是一个很信守承诺的人,我听人说他早年曾经在布列斯特经商亏了很多钱,还欠了许多债务。之后他去了美洲,在那里仅仅几年的时间他就积攒了一大笔财富,赚到钱后他回到了布列斯特将所有的债主请到一起,当着大家的面把所欠款项连本带息全部还清。田纳先生的这些经历说明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于是我欣然接受了田纳先生的建议。这时候我在伦敦已经待了一年半多,这里的生活早已令我厌倦,我渴望回到朝思暮想的宾夕法尼亚,找回曾经快乐充实的生活。另外,相对于我做印刷工的工作,我相信跟着田纳先生会更有前途。
经过大量的准备,起程回家的日子即将来临,回想在伦敦的生活,我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自己的表现,不过总体来说还算不错,毕竟我在收获大量的经验教训的同时没有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太远。1726年7月23日我和田纳先生从英国起程,在海上我写下了自己的人生规划,当时我只是一个20岁的小伙,但这些规划直到我的晚年依旧在发挥作用。
10月11日,在经历了两个多月的航行之后,我们到达了费城,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这座城市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原先那个欺骗我的州长已经成为了一个普通的百姓。记得有一次我在大街上看到他,他也看见了我,只不过他连招呼也没打,低头就走了,我想他可能是有些羞愧。另外一个重大的变化是,里德小姐结婚了。在我离开费城的这段时间,她的亲友相信我不会再回来了,于是便将她嫁给了一个陶工。但是,婚后他们很不幸福,甚至里德小姐拒绝和他同居,或者是用他的姓氏。我曾经的老板凯梅尔似乎做得很不错,不但新开了一家文具店,印刷厂还添加了许多新的铅字,又招了许多新的学徒,只不过这些人的技术还不甚熟练。
当然,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这些都不重要,眼前我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因为我进入了一个新的行业,许多知识都要重新开始学习。跟随田纳先生做学徒的时间里,我和他吃住都在一起,他像父亲般教导我,我绝对有理由相信他对我的指教没有一丝的保留。因此,我也十分尊重他,爱戴他,有些时候我甚至产生“如果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就好了”的想法。
可命运就是这么多变,往往在你感到一切都顺风顺水的时候,它却会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改变。在我刚过完21岁生日时,我和田纳先生双双病倒了,我得的是胸膜炎,差点丧命,相信我,当时我经受的痛苦终生难忘,不过好在我年轻力壮,最终还是康复了。田纳先生没有我这么走运,他一病就是很长时间,尽管我找了许多大夫为他诊病,但是他最后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田纳先生去世后,虽然作为我们友情的见证,他在自己的遗嘱中给我留下了一笔小小的财富,但我却失业了,因为他的铺子被他的继承人收走了。
这些变故对我来说来得太突然了,以致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没有从曾经美好的憧憬中回过神来,但现实的问题就摆在眼前,我要继续找新的工作维持生计。我的一个姐夫劝我重新回去做老本行,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出路。此时曾经的老板凯梅尔再次找到我,给我开出了极高的薪水,希望我能回到他的印刷厂,帮助他管理业务和教导新人。虽然我回费城后听到了一些关于他的负面言论,可由于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还是答应了下来。
到了凯梅尔的印刷厂后,我直接被提拔成了工头,负责教授工人印刷技术,同时还参与一些业务上的工作。印刷厂的其他工人因为我出色的工作能力以及积极的工作态度,对我十分敬重,凯梅尔也对我格外殷勤。我想,可能一些人对凯梅尔的评论只是偏见而已,事实上他没有传言中那么坏。
但没过多久,我就发现那些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虽然他给我开出高薪,但他对其他工人都采取最大程度的压榨,经过一番调查,我发现凯梅尔之所以愿意给我那么高的工资,只不过是想让我将自己的技术传授给印刷厂的工人,等工人全学会了,他就要对付我了。
果然大概过了半年,工人的技术日渐熟练,凯梅尔对我的态度也不像以前那般尊敬。有一天他将我叫到了办公室,说我的工资过高了,要降低我的薪水。此后,凯梅尔经常摆起老板的面孔,到处在我的工作上挑毛病。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多大的用处了,但我需要这份工作,所以我依旧好好工作,由于我的技术在整个费城来说都算得上是一流的,所以尽管凯梅尔挖空心思地想挑我的毛病,但是却依旧只是徒劳的。
我想如果没有接下来的事情,我恐怕也不会选择离开凯梅尔的工厂建立自己的印刷厂。有一天,我正在工厂工作,这时法院方向传来巨大的嘈杂声,忍不住好奇的我便把头伸出窗外看看是怎么回事。而这个时候,凯梅尔正好在街上看见了我,随即便向我叫喊了起来。我很纳闷,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而这时凯梅尔却变本加厉地责备起我,叫我不要管闲事,好好去工作。
当时大街上还有许多看热闹的邻居,都被凯梅尔的责备声吸引,围观他是如何羞辱我的,这彻底激怒了我。凯梅尔可能觉得离得远,便来到厂房继续责备我,还对我出言辱骂,我和他激烈地争吵了起来。争吵之后,凯梅尔决定辞掉我,但我们签订的合同规定,他需要给我3个月的时间,能看出来他对这项规定十分懊悔。
不过我却不想再和凯梅尔继续纠缠下去了,我告诉他大可不必为那个协议的事为难,因为我会立刻离开这里的。随后,我拿起了自己的帽子,离开了印刷厂,在楼下我看见一个和我关系较好的工友,我请他把我留在印刷厂的一些东西拿出来,送到我的住处。
我的这位工友叫做梅莱迪斯,和我的关系很不错,他是一个农民,为人诚实,并且勤奋好学。晚上的时候,他来到我的住处,把我的东西交给了我,并问我之后打算怎么办。当时我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便说自己打算回乡下的老家。梅莱迪斯听完后不赞成我的打算,他提醒我,凯梅尔如今负债累累,而且印刷厂的业务也开展得很不顺利,相信不久后就会倒闭,届时将是我大展身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