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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初出江湖的宇文泰(2)

宇文泰的性格特点和高欢有很大的不同,高欢性格比较外向活泼,而宇文泰则相对有些内敛,处事更为稳重,典型的少年老成。高欢做事,除了要追求实际效果,也注重场面上的好看,而宇文泰则相对比较朴实,他不求过程,只求结果,不像高欢那样喜欢招风耍宝。

关于宇文泰早期的地方治政,《周书》只留下了一段记载:“时关陇寇乱,百姓凋残,太祖(宇文泰)抚以恩信,民皆悦服,咸喜曰”早值宇文使君,吾等岂从逆乱。宇文泰后来的成功不是偶然,历史也证明了,单纯靠军事一条腿走路的,不可能笑到最后。军事从来都是政治的延续,在政治上失败,却在军事上成功,这样的事情闻所未闻。

不过在乱世时,军事和政治的主次关系往往不是那么突出,有时军事更重于政治。宇文泰的成功,首先是军事上的成功,如果不是后来宇文泰顶住了高欢的三板斧,他哪还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政治才华?

此时的宇文泰,官职不显,还没有独自展示自己军事才华的机会,只能依附于贺拔岳,慢慢的等待机会,宇文泰现在的角色更像是一个军师。宇文泰最出彩的一场谋略战,是替贺拔岳铲除了尔朱氏在关中的势力,这可以算是宇文泰人生道路上掘到的第一桶金。

这场精彩的谋略战发生在北魏普泰二年(公元532年)四月,也就是尔朱天光率军与尔朱兆等人联合,东讨高欢的时候。尔朱天光是亲自东征的,他走后,留下弟弟尔朱显寿镇守关中。

关中现在有三股比较强大的势力,分别是尔朱天光、贺拔岳,以及秦州刺史侯莫陈悦,他们三人都是西征万俟丑奴功劳最大的,所以三派力量互相制衡,但尔朱天光的实力明显要强于另两派。

现在尔朱天光东征,留下了巨大的权力真空,贺拔岳眼馋的不得了,只是他的实力尚不足以对付尔朱显寿,所以他必须和侯莫陈悦联手。问题随之而来,侯莫陈悦已经接到尔朱天光的调令,率本部人马出关,共同讨伐高欢。如果贺拔岳不能说服侯莫陈悦留在关中,那么他的完美计划就将泡汤。

这时候站出来,替贺拔岳出主意的,是宇文泰。宇文泰精通于人情世务,不知道他和侯莫陈悦的关系如何,但宇文泰对侯莫陈悦的性格了如指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是这个道理。

宇文泰告诉贺拔岳:“如果将军现在贸然游说侯莫陈悦,现在高欢和尔朱氏的战争胜负难料,侯莫陈悦一定还会继续观望。一旦此人倒向尔朱天光,我们都得完蛋。不过我知道侯莫陈悦为人轻脱,在军中威信不高。只要我们能说服他的部下,通过迂回战术,强行留下侯莫陈悦,大事可成。”

贺拔岳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只好让宇文泰去趟这个浑水。贺拔岳够黑的,他派宇文泰去,一旦宇文泰事败,贺拔岳可以把脏水泼在宇文泰身上,说这是宇文泰的主意,与我无关。贺拔岳小看了宇文泰,他也不会意识到,自己这么牛气冲天的人物,居然只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垫场演员。就像周世宗柴荣种好了果树,摘果子的却是之前毫不起眼的赵匡胤一样。

史书上没记载宇文泰在侯莫陈悦的军中都说了些什么,但却成功的说服了侯莫陈悦的部下,然后通过这些人,逼迫侯莫陈悦答应贺拔岳开出的价码——干掉尔朱显寿,我们哥俩平分天下。侯莫陈悦和贺拔岳一样,早就喵上了尔朱天光留下的权力真空,这年头谁会嫌钱多咬手?

有了侯莫陈悦的临阵倒戈,宇文泰的完美计划得到了完美的实施。侯莫陈悦和贺拔岳谈妥了条件,双方合兵偷袭长安,贺拔岳部的“正印先锋官”是宇文泰。

宇文泰认为尔朱系在长安没留下多少部队,与其说联军是去偷袭,不如说是去接收,尔朱显寿根本没有力量阻止。

而且宇文泰料定尔朱显寿是个废柴,一定会被联军吓跑,目的地也肯定是洛阳。尔朱显寿是尔朱家族的重要成员,活捉尔朱显寿比得到一个空城更有价值。宇文泰没有去接收长安,而是倍道兼行,果然在华山追上了狼狈东逃的尔朱显寿,一战擒之,拎着领赏去了。

尔朱天光桌子上的蛋糕,被贺拔岳和侯莫陈悦瓜分。而贺拔岳的那份蛋糕,又被宇文泰美美的咬上了一口。因为这次极为出彩的表现,宇文泰得到了贺拔岳的无比信任,引为心腹。

宇文泰的职务也水涨船高,升为左丞、雍州刺史府长史,加散骑常侍衔,“(贺拔岳)事无巨细,皆委决焉。”贺拔岳的旗下头牌,非宇文泰莫属,没有人不服气,这也为后来宇文泰主政关中埋下了伏笔。

尔朱天光离开关中,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就在尔朱显寿被宇文泰生擒后不久,尔朱天光就如愿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高贺六浑,不过是以俘虏身份。很快,尔朱天光又被高欢送回了洛阳,与尔朱度律一起见证一代枭雄高欢的强势崛起。

秀容川尔朱家族曾经的无比辉煌,都已经烟消云散。天下,从此换了主人。

当时的北魏中央政权早已经名存实亡,没有人相信被软禁在洛阳宫中的傀儡皇帝元修,还有机会重振鲜卑拓跋部的天下。人们更愿意相信,高欢将在不久的将来完成北方的统一。

高欢崛起的速度实在惊人,仅仅用了几年时间,他就从一个中下层的将吏,一跃成为主宰天下的权臣。自除掉尔朱集团后,高欢唯一还没有征服的地方,就是关中!这里说的“征服”,是指实力相对比较强大的,至于其他一些小军阀,比如夏州刺史斛拔弥俄家突胜、灵州刺史曹泥等人,高欢从来就没放在眼里。

真正让高欢不放心的,还是他的老朋友贺拔岳。

高欢和贺拔岳当年都曾在尔朱荣帐下效力,二人在尔朱荣心中的地位也相差无几,正因为二人存在着竞争关系。在尔朱荣控制洛阳朝廷之后不久,高欢就曾密劝尔朱荣称帝,尔朱荣的左右心腹都附和高欢的意见,唯独贺拔岳极力反对。贺拔岳请尔朱荣杀高欢以谢天下,虽然尔朱荣没杀高欢,但高欢是不会忘记贺拔岳的,二人的梁子就此结下。

高欢要统一天下,就必须要吃掉贺拔岳。贺拔岳也知道高欢是绝不会放过自己的,他们之间必有一场血战。不过眼下他们暂时都还没有做好决战的准备,二人以假应假,稳住对方。贺拔岳派行台郎冯景去晋阳,与高欢歃血为盟,约为兄弟。高欢和贺拔岳根本就没有私交,这比高欢当初和尔朱兆的兄弟关系还不靠谱。

冯景回来之后就告诉贺拔岳:“高欢专以诈取人,将军千万别拿他当兄弟,贺六浑是专门出卖兄弟的。”贺拔岳大笑,贺六浑是什么样的鸟人,他贺拔阿斗泥岂能不知!

高欢现在已经成为北魏政治舞台的男一号,宇文泰对这个活在神话中的传奇人物非常感兴趣,他决定去晋阳会会高欢。在征得贺拔岳的同意后,宇文泰打马如飞,直奔晋阳城。宇文泰骨子里是非常狂傲的,他不相信除了自己之外,这个世界上还会存在比自己更伟大的人物。

宇文泰以是贺拔岳使者的身份来的,高欢自然要设宴款待。宇文泰和高欢自然不会和对方讲真话,说的无非都是一些不着四六的官场黑话。真正让高欢感兴趣的,是宇文泰的长相。

高欢倒不是喜欢男色,关键是宇文泰长的太英俊了,一米八的个头,宽额浓眉,虎背熊腰,再加上面部泛着紫光,一看就非凡品。高欢以前没见过宇文泰,自然就对他谈不上了解,高欢想把宇文泰收为心腹,“将留之”。

宇文泰在和高欢近距离接触之后,发现贺六浑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尔尔。对于高欢的盛情邀请,宇文泰婉言谢绝。他当然不会留下来,在贺拔岳身边,他是二掌柜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高欢身边,他连前十名都排不进去,留下来做什么,给高欢打酱油?

在宇文泰的坚持下,高欢最终放宇文泰回长安。虽然后来高欢还是舍不得宇文泰,派人去追,但没有得手。高欢的骑兵在如血的残阳下,眼睁睁看着宇文泰一骑绝尘,飞驰潼关。当骑兵回晋阳复命时,高欢隐隐感觉这个名叫宇文泰的年轻人,将来必然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麻烦。

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

宇文泰回到长安时,贺拔岳立刻接见这位爱将,他要从宇文泰那里得到有关高欢备战的一切情况。宇文泰这次晋阳之行,更加强化了之前他对高欢的判断。宇文泰从全局的战略角度,给贺拔岳分析时局,如下:

高欢非人臣也。逆谋所以未发者,惮公兄弟耳。然凡欲立大功、匡社稷,未有不因地势、总英雄而能克成者也。侯莫陈悦本实庸材,遭逢际会,遂叨任委,既无忧国之心,亦不为高欢所忌,但为之备,图之不难。今费也头控弦之骑不下一万,夏州刺史斛拔弥俄突胜兵之士三千余人,及灵州刺史曹泥,并恃其僻远,常怀异望。河西流民纥豆陵伊利等,户口富实,未奉朝风。今若移军近陇,扼其要害,示之以威,服之以德,即可收其士马,以实吾军。西辑氐羌,北抚沙塞,还军长安,匡辅魏室,此桓文举也。

我们对诸葛亮的《隆中对》、鲁肃的《榻上对》已经非常熟悉了,刘备和孙权之所以能与曹操三分天下,二人功不可没。但后人往往很少注意宇文泰的这一段话,对北魏分裂后的形势发展产生何等巨大的影响,可以将之称为《东归对》。

贺拔岳和宇文泰的分工非常明确:贺拔岳侧重于军事,宇文泰侧重于政治。北魏永熙二年(公元533年)七月,宇文泰潜入洛阳,和高欢控制下的傀儡皇帝元修取得联络。

元修和高欢,几乎就是当年元子攸和尔朱荣的翻版,元子攸是怎么死了,元修再清楚不过。元子攸之所以失败,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没有外援。元修有鉴于此,特别看重关西军的力量。

元修当着宇文泰的面,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他用刀割破胸前的肌肤,渗出血来,放在容器里,让宇文泰带给贺拔岳,以示君臣同力,共除国贼之决心。在政治上,元修也极力拉拢贺拔岳与宇文泰,以皇帝的名义封贺拔岳为雍州刺史,都督二十州军事;宇文泰为武卫将军。

在军事上,八月,贺拔岳出兵西凉,实际上是武力恫吓,逼迫斛拔弥俄突等人归顺自己。贺拔岳的大棒政策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周边各路小军阀纷纷归附,只有灵州刺史曹泥不买贺拔岳的账,依然和高欢眉来眼去。

灵州就是现在的宁夏灵武,自古就是边塞重镇,战略地位异常重要。贺拔岳统治集团的核心是长安(今陕西西安),在长安与灵州之间,地位最重的一个州是夏州(今陕西靖边北),即五胡时著名的夏国国都统万城。

夏州扼灵州之腹背,只要贺拔岳控制住夏州,曹泥就不敢轻举妄动。所以镇守夏州的人选必须是对贺拔岳绝对忠诚的,但除了宇文泰,贺拔岳似乎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宇文泰是贺拔岳的中枢大脑,贺拔岳想让宇文泰留在身边当军师。但在众人的强烈推荐下,贺拔岳犹豫之后,决定让宇文泰去夏州赴任。

让贺拔岳和宇文泰都没有想到的是,宇文泰此次北上赴任,竟成永别!

有宇文泰在身边,可以帮助贺拔岳拿大主意,及时纠正贺拔岳的错误决策。现在宇文泰不在身边,有人暗中窃喜不已。

谁呢?侯莫陈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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