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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初出江湖的宇文泰(1)

六世纪的北中国,是一对枭雄双璧的共同舞台,如果没有宇文泰的出现,即使高欢统一了北方,含金量也要大打折扣。正因为有了宇文泰,高欢的人生才不会寂寞。沉寂的江湖,往往只有一个英雄,或者一个都没有。而人声鼎沸的江湖,必然不止一个英雄。

先来看一下宇文泰档案:

姓名:宇文泰

性别:男

籍贯:代北武川

民族属性:匈奴

民族认同:鲜卑

出生年份:《北史》记载为507年,《周书》记载为505年。

去世年份:556年

婚姻状况:妻妾成群

职务:西魏大丞相

爵位:安定郡公

先讲一个历史花絮,隋文帝杨坚建立隋朝后不久,他下诏让著作郎魏澹重修《魏书》。杨坚之所以重修《魏书》,表面上的原因,是魏收(魏澹堂兄)所著的《魏书》,是公认的一部“秽史”,口碑极差。

其实真正让杨坚决定重修《魏书》的原因,却是《魏书》是以东魏、北齐为正统,而视西魏、北周为伪朝。而隋朝,以及后来的唐朝,都是继承西魏、北周的法统。如果不否定魏收的《魏书》,杨坚就要自我否定,这岂非开玩笑,不过魏澹这部百卷《魏书》并没有流传下来。

站在隋唐的法统立场上,东魏、北齐才是真正的伪政权,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黄仁宇先生曾经将隋唐比成中华第二帝国,这没有任何异议,但其实真正开启中华第二帝国的,正是著名的“武川军事贵族集团”的创始人——宇文泰。

宇文部加入鲜卑的时间,大致在东汉末年至三国,而五胡前期则是宇文部最为活跃的时期。五胡史上有一个著名人物——宇文部大头领宇文逸豆归,就是被前燕开国皇帝慕容皝所灭,时间是东晋穆帝永和元年(公元345年)。

据《周书》记载,宇文泰是五胡时期著名捣乱分子宇文逸豆归的五世孙,世系如下:

宇文逸豆归——宇文陵——宇文系——宇文韬——宇文肱——宇文泰。

做为北周的实际建立者,《周书》也没有免俗地给宇文泰抹上了几层神话色彩,说宇文泰的母亲王氏(应为汉人)在临产前,梦到自己抱着胎儿飞上了天,围着火星转了三圈。宇文肱大喜,说此儿必定富贵。这些人造神话权当是笑话看了,没人信的。

宇文泰是武川军事贵族集团的创始人,不过第一个来到武川定居的宇文家族成员,却是宇文泰的高祖父宇文陵。宇文陵迁徙武川的时间是北魏天兴元年(公元398年)十二月,道武帝拓跋珪“徙六州二十二郡守宰、豪杰、吏民二千家于代都(今山西大同)。”武川即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北郊的武川县。

自从宇文逸豆归之后,宇文部在历史上一直默默无闻。做为军人世家,宇文家族在北魏没混的一团漆黑,再加上孝文汉化后,六镇鲜卑的地位日益低下,宇文家族似乎永远也看不到重振家族雄风的那一天了。

但幸运的是,宇文肱生下了一个英雄儿子宇文泰,正因为宇文泰的横空出世,不仅实现了宇文家族的强势复兴,同时也极大的影响了中国历史的进程。

宇文泰有个著名的表字——黑獭,和高欢的表字——贺六浑一样,都是他们各自最有名的代称。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史家的故意遮掩,凡是历代开国帝王,几乎没有丑八怪,个个都是美男,宇文泰也不例外。至于明太祖朱元璋那幅震惊世界的“自画像”,笑笑而已,何必当真!

《周书》记载宇文泰的相貌:“及长,身长八尺,方颡广额,美须髯,发长委地,垂手过膝。”有一副漂亮的胡子不稀奇,关羽的胡子比他的漂亮;有一头垂地的长发也不稀罕,司马炎也是长发垂地。难得的是,宇文泰垂手过膝!刘皇叔因为垂手过膝而被嘲笑为长臂猿,现在有了宇文泰做伴,皇叔不再寂寞。

如果比较历代开国帝王的少年时代,和宇文泰最为接近的是汉高祖刘邦。他们有许多共同点:

一、他们都不是父亲的长子(刘邦行三,宇文泰行四)。

二、他们的母亲临产之际都梦见神人。

三、都出生于底层市民家庭。

四、身体上都有大面积的黑痣,不同是的,刘邦的黑痣长在大腿上,宇文泰的黑痣则长在背上。

五、性格豪爽大度,都不喜欢从事农业生产。

六、虽然兜里没几个铜钱,但都轻财好施、广交朋友。不同的是,刘邦结交的多是狗肉贩子、弼马温、吹白事喇叭的。而宇文泰则喜欢结交“贤士大夫”。这一点的差异,对他们日后的人生观都产生很大的影响,刘邦以戏耍儒生为乐,拿儒生的帽子当尿壶,而宇文泰则成为知识分子利益的代言人。

如果按《周书》的记载,宇文泰生于北魏宣武帝正始二年(公元505年),而《北史》则记载宇文泰生于正始四年(公元507年),《资治通鉴》采用了《北史》的说法。《周书》又说在公元526年(葛荣杀鲜于修礼时),宇文泰十八岁。按古人虚长一岁计算,宇文泰出生的时间却是公元509年。《北史》也出现了这个错误,导致宇文泰具体的出生时间模糊不清。

论年龄,宇文泰比他的“另一半”、生于公元496年的高欢小了九岁或十一岁。但宇文泰初出江湖的时间,却和高欢相差无几。高欢是在公元525年出山投奔了杜洛周,而宇文泰跟随父亲宇文肱投奔鲜于修礼的时间,不会晚于公元526年。

其实这种现象很正常,西楚霸王项羽在秦二世元年(公元前209年)跟着叔父项梁强势杀出江湖的时候,项羽时年二十四岁,而他的“另一半”刘邦已经四十八岁了,是典型的“老少配”。

大家都是出来混饭吃的,要论人品,谁也不比谁高尚多少。但有一点宇文泰要比高欢做的更有人情味,就是对自己老大的态度。高欢当初投奔杜洛周时,发现杜洛周不成器,就想杀掉老大,结果事败,高欢骑牛狂逃。其实宇文泰也发现他的前任老大葛荣不成大器,虽然葛荣想重用他,宇文泰还是瞧不上葛荣,但宇文泰只是密谋逃出葛荣的魔爪,并没有杀害葛荣的意思。

高欢和宇文泰很有意思,他们一前一后,跟着两个江湖大哥混社会。高欢踹掉葛荣之后,宇文泰后脚跟进。等高欢跳到了尔朱荣阵营后不久,因为葛荣被灭,宇文泰也来到了尔朱荣的帐下讨饭吃。

和高欢初来尔朱荣帐下不受重视不同,宇文泰刚来时,尔朱荣就感觉宇文泰的气场太强大,怀疑这个鲜卑人将来必是自己的克星。尔朱荣虽然没杀宇文泰,但却寻个不三不四的借口杀了宇文泰的三哥宇文洛生。

不过宇文洛生的死,却给了宇文泰一个精彩表演的机会。宇文泰跪在尔朱荣面前,情绪激动的慷慨陈词,无非是替三哥叫撞天屈,并诉说自己对天柱大将军的忠诚。宇文泰的表演也是影帝级的,骗个傻乎乎的尔朱荣不在话下,尔朱荣“感而免之”,从此宇文泰成为尔朱荣的亲信。从后来的历史记载来看,高欢和宇文泰是不认识的,二人也没有见过面。

此时的宇文泰,他的处境其实更像是汉光武帝刘秀。刘秀的哥哥刘縯被更始帝刘玄杀害,刘秀依然对刘玄毕恭毕敬,将仇恨深藏于心。即使尔朱荣将宇文泰当成亲兄弟,宇文泰也不会忘记他的三哥宇文洛生是怎么死的。就像元子攸不会忘记,杀死他两个哥哥的凶手是谁。

刘秀通过逼真的表演,骗取了刘玄的信任,成功带兵出外,宇文泰也是如此。不过此时的宇文泰仅仅是步兵校尉,连尔朱集团的二线人物都算不上。对宇文泰来说,他政治生涯中真正的贵人,是尔朱荣身边的红人——武卫将军贺拔岳。

我们对贺拔岳不算陌生,当初为了骗取尔朱兆的信任,被高欢暴打的贺拔允,就是贺拔岳的大哥。贺拔允不太知名,而贺拔岳和哥哥贺拔胜,则是当时名震江湖的兄弟组合。

贺拔岳是鲜卑人,小名阿斗泥,而且户籍所在地也是武川,和宇文泰是标准的同乡,二人私交是非常好的。所以在北魏永安三年(公元530年)正月,鲜卑人万俟丑奴在关中造反,尔朱荣派贺拔岳率兵出讨万俟丑奴,贺拔岳就带上了宇文泰,一起西征。宇文泰巴不得早点逃离虎狼窝,再者尔朱荣身边牛人太多,如果一直这么半红不黑的混下去,也折腾不出什么名堂,不如出来闯荡。

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这次看似不起眼的西征行动,却为后来的西魏、北周在关西立国打下了最坚实的人才储备基础。因为除了贺拔岳和宇文泰这两位西魏(北周)的实际开创者,后来西魏(北周)官场一线的文臣武将,大多数都在这次西征的名单之中。

具体人物如下:

贺拔岳、宇文泰、寇洛、李弼、于瑾、赵贵、侯莫陈崇、李虎、李穆、达奚武、豆卢宁、王雄、王盟、韩果、梁椿、王勇、耿豪。

在西魏(北周)历史上,有两个著名的群体,即八柱国大将军和十二大将军,这些人都是宇文泰军事集团最核心的成员。而上面这些西征的人员中,有六个柱国大将军,十二大将军中也至少有五个人西征,可见人物之鼎盛、星光之灿烂。

在这份星光灿烂的名单中,有唐高祖李渊的祖父李虎。甚至可以从某种角度说,正是因为李虎参加了此次西征,才有了日后威赫千古的大唐帝国。

当然,这些人在西征时地位普遍不高,能算得上二流的都没几个。英雄不问少年事,许多英雄在年少时都默默无闻,偷鸡摸狗拔蒜苗的不在少数。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当英雄老去的时候,会有一代新的英雄群体浮出历史的水面,继续上演一部部或伟大、或悲壮的人生传奇。

在这支西征的军队中,名义上的主帅是尔朱天光,不过尔朱天光只是挂个名而已,真正在军中拿主意的还是贺拔岳。贺拔岳的主帅位子是尔朱荣钦定的,但为了打消尔朱荣对自己的怀疑,贺拔岳很聪明的拉了尔朱天光,成功取得了尔朱荣的信任。

像万俟丑奴这样的草头王,分量不比破六韩拔陵、杜洛周、葛荣重多少。贺拔岳西征是在北魏永安三年(公元530年)二月,仅仅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西征军就将万俟丑奴生擒,押往洛阳斩首。值得一提的是,和万俟丑奴一起造反,一起被擒的还有一个重量级人物,就是南齐亡国时,逃到北魏的建安王萧宝寅,时任万俟丑奴的太傅。

生擒万俟丑奴的是后来的西魏名将、时任建威将军的侯莫陈崇,侯莫陈崇在万人阵中,单枪匹马直挑万俟丑奴,一战擒之。所以在这场平定万俟丑奴的战争中,侯莫陈崇是首功,这一点也是贺拔岳承认的。

宇文泰在此次西征时并没有立下显赫的战功,估计也就是在贺拔岳身边跑跑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平定叛乱时,宇文泰得到了一块行原州(今宁夏固原)刺史事的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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