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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改变北魏国运的河阴之变(1)

让我们翻开已经发黄的、带有浓重血腥味的史书,走进那个天高云低、波澜壮阔的草原英雄时代……

北魏是一个由鲜卑人为领导核心、辅以其他民族上层的统治集团,北魏历史上的许多重要人物都不是鲜卑人,最典型的就是高欢。尔朱荣也不是鲜卑人,他是契胡人。其实早在尔朱荣之前二百年,契胡人就已经在中原大地上建立过属于自己的王朝,就是石勒建立的后赵。契胡,就是五胡著名民族羯族的别称。

说到羯人,我们并不陌生。公元349年,赵主石虎的养孙冉闵在血雨腥风中颁布了著名的《杀胡令》,号召原后赵境内的汉人杀绝羯人。虽然羯人几乎被赶尽杀绝,但终归还是留下了星星之火。

经过近二百年的繁衍生息,到了北魏中后期,羯人的势力又开始回潮。羯人在历史上有四位顶级枭雄,其中有两个就在北朝后期,一个稍后一些的跛豪侯景,一个就是今天要讲的北魏最后一位权臣——尔朱荣。前两个自然就是石勒和他那位残暴至极的侄子石虎。

尔朱荣出身于契胡豪族家庭,他的祖先曾经以尔朱川为自己的领地,所以就以尔朱为姓。尔朱荣的高祖尔朱羽健就率领契胡族军队一千七百人投在北魏道武帝拓跋珪门下,跟着魏军平定后燕,因功被封在秀容川(今山西忻州附近)。

从这之后,契胡尔朱氏与鲜卑拓跋氏的关系日益密切,尔朱荣的祖父尔朱代勤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贺皇后的舅舅,而北魏帝王自文成帝拓跋浚以下,都是贺皇后亲生子拓跋晃的后人。尔朱氏与北魏是姻亲之国,再加上对朝廷非常恭顺,要钱献钱,要马献马,所以终北魏一朝,尔朱氏都处在北魏统治集团的最顶层。

孝明帝时,尔朱荣的父亲尔朱新兴在得到了朝廷许可后,把尔朱部大酋长的位置让给了儿子尔朱荣,尔朱荣正式走进历史的前台,上演了一幕幕热血悲壮的人生大戏。

尔朱荣生于北魏孝文帝太和十七年(公元493年),比高欢大四岁,比宇文泰大十四岁。值得一提的是,尔朱荣是南北朝著名的大帅哥,身体洁白,容貌俊美,为人聪慧,又有一身好武艺,箭术极好。再加上他是富家大少爷,这样的男人注定会博得无数美女的芳心。

在北魏胡太后统治后期,民族矛盾和阶级矛盾愈演愈烈,最终引发了大规模的六镇起义,破六韩拔陵、杜洛周、葛荣等人相继起义,天下大乱。尔朱荣认定北魏这回是彻底没救了,立刻散家财,募集强兵,训练军队,就地等待朝廷的任命。有些人之所以浮出历史的水面,就是因为他抓住了在河水的漩涡中不停打转的稻草,大多数人没有抓住,所以沉了下去。

尔朱荣为北魏朝廷立下的第一次军功,是在正光五年(公元524年)八月,平定了南秀容川的“反贼”乞伏莫于和万子乞真的叛乱,因功封为冠军将军。由于北魏局势崩溃的速度太过猛烈,遍地都是反王,特别是六镇一线。此时的尔朱荣成了北魏王朝的消防队长,哪里有火警,哪里就有尔朱荣的身影。尔朱荣率领军队在今山西北部一带来回扫荡,专吃这些草头王。

每吃掉一个草头王,尔朱荣就能从朝廷那里多得到一份赏钱,尔朱荣的实力不断壮大,野心也不断膨胀。尔朱荣并不甘心只做北魏的灭火器,他想成为灭火器的主人。尔朱荣这几年在代北连年扫荡,但却没有自己固定的战略根据地。

北魏似乎也有意在利用尔朱荣的同时,限制他的发展,尔朱荣立功卓著,朝廷却只赏名号,将军的头衔一大串,但就是没有封地。尔朱荣知道,如果做不到这一点,自己的理想只能是一场春秋大梦。

面对朝廷的铁公鸡作派,尔朱荣终于忍无可忍要动手了,铁公鸡又如何,他照样能拔下几根鸡毛。孝昌二年(公元526年)八月,尔朱荣率军奇袭他的家乡肆州(今山西忻州),活捉肆州刺史尉庆宾。不过尔朱荣并没有留在肆州,而是留叔父尔朱羽生留守肆州,自己则回到离肆州不远的秀容川。有了自己的战略根据地,尔朱荣的腰板也硬了起来,“自是荣兵威渐盛。”

尔朱荣在没有朝廷的许可下强行攻城,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但此时的朝廷已经没有能力制止尔朱荣了,只能默认既定事实。对此,宋人胡三省评价的好:“此时尔朱荣已有无魏之心矣。”尔朱荣正在复制东汉末年董卓从边将蜕变成权臣的过程。

当然,尔朱荣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命运会和董卓一样,他的人生坐标也许是曹操,但北魏的曹操并不是他,而是他的部下高欢。巧合的是,董卓和尔朱荣的根据地都在河东,而曹操和高欢的根据地都在山东。

朝廷虽然对尔朱荣强行吞并肆州无能为力,但胡太后还是尽可能的遏制尔朱荣的发展,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给尔朱荣立功的机会。此时葛荣在山东(太行山以东)的事业越做越大,官军围剿不利,尔朱荣看准了机会,阴阳怪气的给胡太后上书,请朝廷准许他发精兵三千,东进围剿葛荣。

官兵在围剿葛荣等人的军事行动中屡战屡败,胡太后被弄的灰头土脸,但这个女人知道,她宁可被狼追的满世界逃窜,也绝不能放出笼中的那只饿虎!狼只能伤人,则饿虎出笼,必将吃人。尔朱荣的要求被胡太后立刻拒绝,一点面子也不给。胡太后搪塞尔朱荣说朝廷已经派了北海王元顥率两万精锐进讨葛荣,无须劳将军出马。

蛋糕就这么大,胡太后一个人想独吞,别人吃什么?尔朱荣不服气,接着上书,对胡太后搪塞他的理由逐条驳斥。尔朱荣在奏疏中极力夸大朝廷所面临的军事威胁,一会说葛荣势大难敌,一会说北方的柔然部落要乘虚南下。尔朱荣请胡太后给他分一块蛋糕,允许他“严勒部曲,广召义勇,北捍马邑,东塞井径。”截断葛荣的后路,实际上尔朱荣是想趁机壮大自己的军事实力,以便浑水摸鱼。

尔朱荣的小算盘打的噼叭乱响,胡太后也不是傻子,她早就看穿了尔朱荣的心思。面对尔朱荣的步步紧逼,这个强悍的女人不但没有让步,反而用反间计离间尔朱荣的部下,但效果应该不是很好。尔朱荣没想到这个风骚的女人居然还会玩这一手,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尔朱荣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北魏武泰元年(公元528年)二月二十五日,年仅十九岁的皇帝元诩突然暴崩于显阳殿。元诩的死因其实非常简单,他是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胡太后毒死的。

都说虎毒不食子,但凡事皆非绝对,在权力场上本就没有什么亲情可言,看看南朝宗室的骨肉残杀就知道了。之所以出现母亲毒死儿子的人伦惨剧,原因是元诩渐渐长大,早就到了亲政的年龄,但胡太后一直不肯放权,这导致了元诩对母亲的极度不满。

元诩的死,其实和尔朱荣有一定关系,元诩对老娘专权非常不满,他曾经暗中和尔朱荣联系,密诏让尔朱荣派出南下,逼迫母亲放权。尔朱荣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派出了一位他非常器重和信任的大将率兵南下,不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在尔朱荣的军队刚出发没多久,就被元诩密诏给请回去了。可能是消息泄漏,引发了胡太后的强烈不满。

这件事,应该就是元诩被杀的导火索,儿子居然敢和外人联手要杀自己的母亲,这让胡太后已经忍无可忍。既然儿子不认自己这个母亲,那么她也就没有必要再讲什么母子亲情。在人性属私的时代,亲情永远不是权力的对手。人面对权力的时候,是可以放弃一切的,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胡太后是个奈不住寂寞的女人,让她珍爱生命,远离权力和男人,简直是不可想像的。忍到不能忍时,便无须再忍,一副毒药,断送了她的亲生儿子的性命,同时也断送了北魏帝国的国运。国运再长久,总有被历史抛弃的一天。

元诩死后,胡太后糊弄天下人,将元诩刚出生一个多月的女儿抱出来,对外诈称皇子,继承元诩的帝位。但没过几天,胡太后在各方面的压力下,被迫承认所谓皇子其实是个公主,随后她又把孝文帝元宏的曾孙元钊拎上桌子上,成为她权力生涯中的第三个小木偶。

胡太后以为元诩的死不会在国内引发局势动荡,马照跑,舞照跳。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毒杀亲生子,恰恰给了早就蠢蠢欲动的尔朱荣最合理、最能博得天下人同情的出兵借口。

尔朱荣听到元诩被毒杀的消息后,心中一阵狂喜,他要的就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立刻召集将吏,商议如何应对这次朝廷的重大事变。其实尔朱荣早就把的调子定好了,就是尔朱荣认定真正导致小皇帝被杀的罪魁祸首,是朝中两位真宰相——右卫将军郑俨、中书舍人徐纥。所以尔朱荣决定起兵清君侧,清除这两个乱臣贼子。

这年头谁也不是傻子,傻子也知道尔朱荣真正的敌人是胡太后,郑俨和徐纥不过是被尔朱荣拿来当枪使的。随后尔朱荣让人起草了一份措词非常激烈的表章,矛头直指胡太后。

尔朱荣在这份表章中毫不避讳的向胡太后开出了自己的政治价码,他要求胡太后准许他率兵入洛,“预参大议”,实际上就是要胡太后把最高权力以和平的方式交给他。尔朱荣的言外之意非常明确,如果胡太后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他就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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