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给,还是需求?这的确是个关于增长的老问题。打开思路,这可能又不是一个问题。供给和需求,并不是一个对立的概念,它们只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这枚硬币,就是人。劳动是人的劳动,需求是人的需求,理论重心在学派间摇摆,只是人在付出和得到间长期平衡的某种表现。
所以,在我看来,人,才是经济增长的根源。长期经济发展,从理论上看源自劳动力、资本和全要素生产率的共同贡献,但换个角度看,这些长期动力的根源也都是人。其实,经济发展的历程,就是人的潜能不断被释放的过程,而从进化论角度看,技术进步和创新出现都是内生的,也就是说,伴随着人的进化,经济具有增长的本能。
但不同历史时期、不同国家,经济增长的差距却是很大,那么,是什么造成了这种差距?在我看来,之所以有区别,是因为人的潜能、人的进化并不能自然地、100%地转化为经济增长的动力。经济增长的核心精神是“尊重人”,只有制度设计、社会氛围和商业文化能够更好地体现对人的尊重,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才能更多地被释放出来,供给和需求才能更好地平衡和匹配,共同成为增长的助力器。
可惜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尊重,这恰是宏观经济和微观企业出现问题的根源。从宏观角度看,工业革命初期,欧美企业太过于尊重机器,而不尊重劳动的人,最终引致了大萧条,而劳动节的产生,也是工人争取八小时工作制、赢得尊重的历史纪念。
从微观角度看,对人的尊重更是企业伴随经济增长做大做强的关键。伟大的企业,都是懂得尊重的企业。这种对人的尊重,包含两层内涵:一是尊重自己的人,即劳动的员工;二是尊重支持的众人,即消费者和投资者。只有两种尊重都深入骨髓,企业才能进入员工卖力创造价值、消费者和投资者全面认可价值的良性成长轨道。
就拿可口可乐来举个例子,可口可乐初期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归因于“二战”时的“5美分”策略,即让美国军人在任何地方都能用5美分的价格喝到可口可乐,尊重当时“最可爱的人”,让可口可乐也赢得了美国社会的尊重,甚至被视作“美国梦”的标签。但2014年4月,股神巴菲特却对可口可乐的股权激励计划投了弃权票,首次不认可这个伟大公司的决策,事实上,可口可乐失去股神的尊重,根本原因就在于管理层过度“尊重”了自己,而表现出对投资者的极度不尊重。
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无论是宏观经济还是微观企业,很容易做大,却并不容易做强。增长和发展的过程,根本上,就是人的潜能释放的过程。只有懂得尊重,才能赢得尊重,才能让这一过程变得更加彻底、更加顺利、更加可持续。
七种武器之七:泡沫
泡沫间接杀死的,不是人的肉体,而是人的希望。
立夏,有风。
夜色渐浓,无月无星,枯草丛中,虫声啁啾,空气在凄凉萧瑟中显得分外干涩,这似乎又是一个带着淡淡血腥的杀人之夜。
杀人需要武器。
在古龙的小说中,钩是种武器,在十八般兵器中名列第七。离别钩也是种武器,也是钩,也是七种武器之五1。还有那长生剑、孔雀翎、碧玉刀、多情环和霸王枪,在不同的缤纷岁月里都分别留下了一段关于七种武器的江湖传奇。
七种武器,不是六种。拳头不属于七种武器,就算小马再愤怒,拳头终归不算是武器。2七种武器之七,最是讳莫如深,却最是摄人心魄,因为最可怕的武器,也最是其貌不扬,最是稀松平常。
泡沫很是其貌不扬,很是稀松平常。自从江湖中有了虚拟资本和实物资本的区别,泡沫就无时不在,无处不有。就像百晓生的《兵器谱》一样,《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辞典》也给出了泡沫的注脚。最开始,江湖中曾经传闻“任何高度投机的不良商业行为”都是泡沫,但金德尔伯格(1966年的美国经济学会副会长)却在浸淫泡沫历史多年后令人吃惊地指出:“泡沫不过是一种或一系列资产在一个连续过程中的陡然涨价。”
多么犀利的“稀松平常”!天外飞仙之剑,为什么一定是铁剑?木剑、草剑,甚至丝剑,都是剑。“陡然”涨价之资产,为什么一定是金融资产?只要不是以物易物,有心或是无意的天灾流言也能让洛阳纸贵中骤生无端泡沫。剑为铁剑,只不过是因为金属质地更易显得剑气如虹。泡沫多生于金融市场,只不过是因为“New Edge(新边锋)”更易放纵虚幻和真实之偏离的滋长。人们总是对不熟悉的新生事物抱有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或是希望,因为无所知,所以无所虑,就像没有人知道神秘的西门吹雪能够承载多少不败神话一样,也很少有人知道玄妙的金融市场能够经受几多泡沫冲击。于是,西门吹雪变成了“活着的传奇”,金融市场变成了“泡沫的温床”。
稀松平常之物未必都是武器。泡沫却是武器。泡沫为什么不能是武器?所谓武器者,不过是人力假借以求间接杀人之物。拳头可以杀人,但那是赤裸裸的直接杀人,无需借力,所以拳头不是武器,更不在七种武器之列。剑是武器,剑可以杀人,但并不总是杀人。泡沫何尝不是如此?每一个经济周期的上升阶段,泡沫总是与复苏、繁荣如影随形。在大部分时候,泡沫有如山涧水星般清新可人、毫无杀气,只有在短暂的泡沫破裂瞬间,惊人的杀伤力才让阳光下泡沫表面的流光溢彩变得诡异骇人。入鞘之剑,纵如一泓秋水也枉然;出鞘之剑,纵是无边枯木也绚烂。只有破裂之泡沫,方可以终结经济繁荣、延长经济低谷期之方式间接杀人于无形。
一个人,如果没有了希望,就变成了死人,活着的死人。泡沫间接杀死的,不是人的肉体,而是人的希望。虽然资产泡沫的骤然破裂会直接让银行信用近乎崩溃,让金融体系濒临瘫痪,让财富增长几近倒退,进而让经济体系风险骤升、阻力渐长。但真正可怕的,却是预期的骤然反转。好的预期,就像美的女人一样,不仅让人心旷神怡,更让人跃跃欲试,正是“有所为”之心,使得投资需求不断膨胀,各种经济机会有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利润空间的扩张就像阿飞拔剑般简单流畅,消费欲望进而随之肆意高涨,将莫名其妙的“非理性繁荣”演绎得美轮美奂。直到泡沫破裂的脆响,如小李飞刀般刺进经济虚幻增长的心脏,这一切才戛然而止。
武器本身不会杀人。如果没有天机老人、上官金虹和李寻欢,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天机棒、子母龙凤环和小李飞刀不过是无人侧目的普通利器而已。给予武器摄人心魄之“气”的,是人。泡沫也是武器,让泡沫锋芒毕露的,自然也是人。这是怎样的一群人?这群人显然是因“泡沫学”而获利的人。谁又会因泡沫的膨胀和破裂而受益?纵是神秘无比的金融市场,也不会凭空生利,利益的分配总是以此消彼长的方式潜在进行,这就是江湖法则。金融资产的泡沫膨胀,某种程度上看不过是货币数字的倍数增长,而维持这种泡沫光鲜的不过是大通钱庄的银票增印。银票多了,价值就小了,这叫通货膨胀。
由于存在通货膨胀,人们持有的财富在泡沫破灭前会发生两种方向迥异的变化,用于消费的财富随着货币购买力的下降而缩水,用于投资的财富随着金融资产泡沫的膨胀而增加,综合影响力取决于个人财富的构成比例。当然,只有穷人才会为衣食住行大伤脑筋,也只有富人才会有更多的闲情雅致与资本实力畅游金融市场。于是乎,富人就有了鼓吹泡沫的动力,而他们似乎也有这种力量。
人性总是贪婪的,无论是宏观经济的长期看好,还是微观企业的前期利好压抑,总是能够成为营造上涨预期的实体资本,意欲有所作为的人仅仅需要适时的煽风点火或是身体力行。然后,在所有人一拥而上之际,由于财富构成偏向投资而赚得盆满钵溢之徒完全有暇全身而退,将泡沫破灭的创伤留给不知悬崖勒马的“羊群”。这样,纵然江湖财富总量会由于经济周期而上下起伏,就财富结构而言,泡沫的膨胀与破裂只是会让强者更强。
这就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泡沫。
盛夏,风声渐紧。泡沫,又见泡沫。
“航母Style”的经济之思
Style是映射趋势变化、反映微观需求、体现时代精神的一种符号。
流行是一种力量,人类文明就是在新事物、新潮流、新趋势出现、流行、发展和繁荣的过程中演化前进的。现下最流行的,无疑是凌空一指的“航母Style”。如果说之前江南Style的流行是个例,那么,现在航母Style红遍华夏则意味着Style本身已经成为一种现象。
Style是什么?在笔者看来,Style是映射趋势变化、反映微观需求、体现时代精神的一种符号。Style现象的出现,对应着2008—2012年金融危机背景下微观力量的崛起、需求层次的丰富和社会潮流的变革。而一种具体Style符号的流行,则意味着某种程度的效用满足。无论是精心制作的《江南Style》,还是无心插柳的航母Style,它们的流行除了带给人们愉悦感,还深层折射了微观效用的提升方式。
微观效用,换个流行点的说法,就是经济学意义上的幸福感。微观效用的提升和满足,包括但不限于三种途径:自我的释放,精神的振奋,以及福利的提升。江南Style打破常规,玩转黑色幽默,对应的是第一种途径;航母Style中蕴藏着铿锵有力的民族自豪感和蓬勃向上的正能量,对应的是第二种途径。那么第三种途径对应的是什么呢?笔者以为,可以称之为经济Style。
所谓经济Style,是经济新潮流的趋势符号,以微观福利提升为路径、以微观效用满足为目标。具体而言,经济Style有四重内涵:一是更加对称的信息分布,减轻并力争消除政府与企业、政府与个人、企业与个人之间的信息不对称,避免信息优势、专业优势成为风险隐藏和利益侵占的武器;二是更加有效的资源分配,不仅需要在分配结果上对微观个体给予倾斜,还要让微观个体更充分地参与到分配过程之中;三是更加公平的经济机会,减少行政性垄断、两极分化积淀对起点公平的侵蚀;四是更可持续的利益共享,通过鼓励就业创造、完善分配体制和增强福利保障,让微观个体更多分享宏观经济发展的利益。
令人振奋的是,经济Style已然初露端倪:看全球,次贷危机和欧债危机爆发后,国际经济金融体制改革正着力于增强信息透明度和监管约束;看中国,十八大提出了十年国内生产总值和城乡居民人均收入倍增、居民收入增长与经济发展同步、劳动报酬增长与劳动生产率提高同步的中长期目标。经济世界中微观福利的提升值得期待。
全球经济、中国经济需要正能量。经济Style,业已出现,正待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