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过的人错过的魂,曾经拥有就是永恒。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她温暖的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让我毫无顾虑地入睡。
“……你甜蜜的倩影,永远没人能代替。每一个爱你的人,都是珍贵的缘分,打开你心中的门。让爱落地生根。”
尽管苏菲在我长大后再没有这样抱过我。而此时,我亲爱的夏夏身上,有着我熟悉的苏菲的味道,可以让我放下所有戒备,失声痛哭。
我亲爱的夏夏,就让我再没出息一会儿吧。
在全班的努力之下,“师生门”不攻自破,东哥留了下来。整个高二(7)班都为此而欢呼。然而,疯狂只是一时的,生活最终回归它最初的平静。
星期六的课总是特别冗长。终于,放学的铃声响起,宛如救命铃一般,让整座教学楼沸腾了。
夏雪要赴约,还执意孤身前往。我放心不下她,便跟在了她的后面。
我们是什么关系?是比亲人更亲近,比情人更亲密,远远凌驾于俗气的爱情之上的关系。我们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铁姐们,我怎么可能让她独自去和那个妖物斗法呢?
我打心眼里确信,安朵朵这种人不仅无知浅薄,而且狡猾阴险。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她根本不是只身赴约。
“老公,就是她欺负我!”安朵朵靠在一个男生身上撒娇。这画面,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我认得那个男生,他是隔壁技校的老大,外号叫“冬瓜”,人如其名。不过,听说他有很硬的后台,人也很有“魅力”,总有一群瞎了眼的美女往他怀里撞。上个学期,他把安中一个同学揍进了医院,在全校都出了名。而我认识他,是因为他曾疯狂追求过夏雪。
“不管谁,敢欺负我的老婆,谁!就!死!”冬瓜顺势把手放在了安朵朵的翘臀上,嚣张地说道。
这就是男人,冬瓜一样的物种。只有重量,没有质量,头脑发热只有色情。
一旁的夏雪早已不耐烦,她想要转身离开,却被背后的几个男生拦住了。
“夏美女,你的小跟班呢?”安朵朵走到了她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雪环视周围一圈的人。
“你说是什么意思?”安朵朵反问。
夏雪冷笑,“你这个孬种!”
这句话戳到了安朵朵的痛处。
“你以为你是谁?”她的手高高抬起,狠狠地打在了夏雪的脸上。
夏雪的脸很快就肿了起来。
这个比蝎子还毒的妖物。
看到这,我立马想冲出去,却被人一把拉住了。
“何必多管闲事。”淡漠的声音骤然响起。这么久了,我竟没有发现草丛里还躲着另一个人。自作聪明的人,他又怎么知道,在大蓝和夏夏之间,永远没有闲事。
我挣开束缚,冲了出去。
《亮剑》里面的男主角李云龙先生告诉我们:“面对强敌时,明知必死,也要敢于亮剑。”可是现在,别说剑了,我连屁都没有一个。
所以只能受死。
无数的拳头落在我的身上。我倒是不怕疼的,反而喜欢这种感觉。疼痛,就好像是身体在说话。于是我的思绪一下子又飘远了,朦胧之中只听到安朵朵在发号施令:“给我打,往死里打。”
“让开。”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那一刻,我以为是救世主拯救我于水火之中。
“笨蛋。”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整个人拽了起来。
“还傻愣着干什么。快逃啊!”那人拍了一下我的脑袋。不知轻重的家伙,疼得我都掉泪了。我摸着头,想看清楚“救世主”的模样,却对上了一双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
又是他,又是跑,好像我们的每一次见面都在跑。
我并不讨厌这种感觉。我浑浑噩噩,仿佛置身于梦境。看着他好看却凝重的侧脸,我在想:是不是只有这样,我们的心跳才会在同一个频率上,我才能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们终于停了下来,我难以置信地看着鸭舌帽下那张帅气的脸,如梦初醒。
谢繁?对,是谢繁。
“你,你……”我紧张得有点口吃。
“你什么你,小尾巴,你现在成小结巴了。”谢繁的脸上满是晶莹的汗水,在昏黄的路灯下闪闪发光。
我语噎,像是被鱼骨头卡住了喉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惊讶地不禁后退了几步,却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下,就要摔倒。
“啊——”
谢繁想拉住我,却没来得及,抱着我的腰一同摔倒在地上。
谢繁不满地抱怨:“一碰见你就倒霉。”我没有反驳他,而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的腿摔坏了。在看到丑陋的伤口时,我的内心又有了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
我突然很想知道,皮层里面的肉是什么样子?肉里面的骨头又是什么样子?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每一次我受伤的时候都想把伤口划得更深入一些。这样的话,那压迫在我心中的痛,会相应地减轻一点。
当然,这种行为在旁人看来,极为变态。
我闭上眼,回想起苏菲拿水果刀割自己手腕时说“你想死,我也不活了”的样子,那种想让伤口撕裂的欲望,稍稍收敛了一些。
谢繁一把将我的裤脚撩起,“真是个麻烦精。”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突然起身用手勾了勾我的鼻头。他的手像是带了电,碰触到我鼻头的时候,一股电流在我的身体里乱窜,让我不安。
“哎哎哎,你干什么?”谢繁把我抱起时,我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其实,他也没那么坏吧。
“我靠,你妈都给你喂了什么,你怎么沉得像某种动物。”谢繁低声咒骂。
“某种动物?”
“猪。”谢繁低头,深深看了我一眼。
这一眼就足令我全身上下火烧火燎。从来没有哪一刻,我比现在更为自己的体重羞愧过。
肥就肥嘛,还变相地骂我是猪。最丢脸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竟然没有一点进步,又轻易地着了这个小子的道。
上帝宽恕,收回我刚刚愚蠢的想法吧!眼前的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
“真是的,又没求着让你抱。”我气极,却没有法子。现在人家要是不乐意,轻动一根手指头,我就跟那孙猴子一样,被压在五指山下不得翻身。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赶紧摇头。
若是我现在一句话惹得他不高兴了,我担心他会立马把我扔出去,再不管我的死活。谢繁才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人。
“多少人撞破了脑袋求大爷我抱,你还不乐意?”
真是个自大狂,我懒得回答他。
所谓该张嘴时再张嘴,现在斗嘴就是自寻死路。所以,我聪明地闭上嘴巴,保持沉默,用淑女“安静的力量”悄然抵抗。
谢繁知趣,看我不搭话,也就不再出声。
夜晚,路灯,梧桐,星星,稀稀落落的人。
“多简单 爱情
像就做完的梦
清楚 模糊
多简单
像第一次问你爱不爱
你说爱爱
多美丽回答
它轻轻地掠过
不愿落下
这一些热的烈的情
苍白的浮冰
多无影
散 散落
那些忽而现又有时隐而不见的飞
啊 散落
那些抓也抓不住的才是真的
……”
缓慢经过的影览车上,放着暧昧又迷离的歌曲。爱爱爱?爱情,对于平凡的蓝薇蓝来说,才是一件最最不靠谱的事情。
6
谢繁强劲的胳膊架着我的腰,他的脚步稳健而一丝不苟。真想不到,他看上去瘦瘦高高的,却有这么大的力气以及这么好的体力。
我把头埋进他的胸膛,想把这个令我羞耻的自己藏起来。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他身上的味道都变了,再也不是沐浴露清新的气息,而是散发着烟草颓靡的味道。谢繁,好宝宝谢繁,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我看着他像是蝴蝶羽翼一般长长的睫毛,没来由地一阵心痛。
“到了。”谢繁停住了脚步。
“你家?”这个地方,我再熟悉不过,正是我童年时住过的地方。在这里,有许多我美好的和不美好的回忆。
“还舍不得我?”我一时出神,谢繁暧昧地低下头来,吓得我赶紧放开了放在他脖子间的手,脸上火烧火燎。
谢繁低声闷笑,一脚就踢开了眼前的门。
我曾经见过难民营的样子。空荡的空间,只有张破床。屋里光线昏暗,让人油然而生一种绝望。
而现在,那些景象再一次重现。
不是这样的,以前我经常来谢繁家玩。他家有精美的沙发、茶几、电视柜,还有当时罕见的高级电脑。
怎么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谢繁似乎看出了我眼底的惊诧,语带讥讽,“大小姐,委屈你了。”
我说不出话来,坐在房间里唯一的床上,看着谢繁在垃圾堆里乱翻。吃剩的泡面桶,喝剩半瓶的水,单只脏袜子……我赶紧移开视线。抬起头时,看见了正前方,那张我熟悉的牛顿画像。
那是谢繁的偶像。我记得他曾拿着这张画像在我面前炫耀。那是他在科技大赛中获奖的奖品,当时他宝贝得不肯让我碰。
在牛顿像的周围,还有许多奖状,大大小小地挤满了整面墙。这些“文物”是最好的证明,证明从前的谢繁是多么优秀。
可是,现在呢?
终于,一阵大搜查之后,谢繁拿着一瓶早已没有了商标,勉强能看出是红花油的瓶子,蹲在我的脚边。
“我自己来。”
“少废话!”谢繁霸道地替我上了药。他专注的样子,让我失神。是谁说的,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这一刻,我忽然想,如果这一辈子都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也是极好的。
时光流淌,岁月静好。
“还没看够?”
“什么?”我傻傻地问。
“刚刚一路上,你不就一直盯着我瞧?”谢繁仍专注地替我擦药。
“谁看你了?”我嘴硬。
谢繁只是笑笑。那笑容却如火上浇油,令我面红耳赤。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呢?”气氛尴尬,我赶紧转移话题。
“小尾巴,你现在不仅结巴,还很啰唆。果然笨蛋看《十万个为什么》只会变得更笨。”他不仅不回答我的问题,还又损了我一顿。
“这是什么?”我的注意力被脚旁的不明物体给吸引了。
“这个,用过的避孕套啊。”谢繁略略看了一眼,不在意地说道。
“啊……”我却恍如遭了雷劈,吓得整个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偷钱的阴影突然又一次闪现,我看着眼前的谢繁,恍如他脸上写着“色狼”两个大字。
“哈哈哈……我吓你玩的。”谢繁笑,眼里满是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你……”我气急败坏。
“小尾巴,你知道我最后悔什么吗?”谢繁眨眨眼。
“什么?”我戒备地问道。
“前天晚上我刚把‘那些东西’都丢掉了。”谢繁一脸暧昧,狡黠地眨了眨眼,眼里尽是赤裸裸的情色。
“你……”我自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羞得耳根子都红了,真是丢脸到家了。
“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最后悔的事。”为了挽回些面子,我佯装硬气地说道。
“你最后悔什么?”谢繁丝毫不躲避我的目光,反而迎了上来。他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审视,仿佛要穿透我的内心。
我想起了那个夜晚,我们走在漆黑的弄堂里,因为我怕黑,他便牵着我的手。他的掌心潮湿温暖,像是最动人的泪,湿润着我的内心。
我记得当时他问过我一句:“小尾巴,你敢不敢喜欢我?”
现在,谢繁朝我逼近了一步。看着他俊美的面孔,我怔怔地开口道:“奥巴马不是我爸。”
谢繁一愣。
“呵呵,果然是小尾巴。”他摸了摸我的头,“一点儿也没变。”
“我该回去了。”我忽然觉得好累。
谢繁无言。但我却听到了他粗重的呼吸声,仿佛在哀叹那些掉落一地的盛夏纪年。
“小尾巴,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没忘记。”
没忘记什么?没忘记那些黑夜里,手心贴着手心的温暖?没忘记问过我的那句“你敢不敢喜欢我”,还是没忘记我们一同拥有过的青春年少时光?
在我还未想明白的时候,谢繁揽手,将我拥入怀中,把头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心跳如雷。
“是不是当初,我妈妈也这样靠在你爸爸的怀里?”谢繁若有所思,突然在我的耳边低喃道。这话如晴天里的一道雷,震醒了我。
我涨红了脸,没有犹豫,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你无耻!”
可是心中的难过没有因此而减少,它在我的身体里喧嚣着,让我难受得不得了。我很想找一个出口。
也许是老天帮我,我很快看见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剃须刀片。我快速地拿起那个刀片,割向腿上的伤口。深,再深一点。痛,再痛一点。泰戈尔曾经说过:“我将一次又一次死去,以此证明,生命是无穷无尽的。”而我,将一次又一次在疼痛里重生,以此证明再撕心裂肺的痛,终究会过去。
在这样伤害自己的过程中,我竟然获得了一种奇异的快感。
轻飘飘的,我仿佛听到了她暧昧婉转的歌声。“夜上海,夜上海……”她是弄堂里的传奇,男人看了她眼直,女人看了她眼红。我曾经不只一次趴在窗台看到身穿旗袍的她妖娆地穿过弄堂,似电影明星一般的美。
外婆说过,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分两种,一种“有劲儿”的,一种“没劲儿”的。那她一定是属于前一种,而且属于其中“特别有劲儿”的那种。
这朵弄堂里最美的花,是谢繁的妈妈,也是蓝天昊的相好儿。
我想我是见过她最后一面的。
那天,她一如往常,穿了件素色旗袍。因为死久了,那张美丽的脸,看上去有些阴森可怕,仍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漠然表情。她的肚子上插着把菜刀,鲜血流了一地。那血好似罂粟,妖艳地开在她的旗袍上。蓝天昊真是心狠,竟然忍心拿菜刀捅她的肚子。再美的女人,死成这样,还是叫人恶心的。看过这个场面之后,我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觉,我便用自己的指甲抠自己,直到抠出血来,心里才觉得痛快一点。
原本小孩是不被允许看这种的场面的,只是当时现场一片混乱,大人们只顾自己去凑热闹,哪里还顾及其他。
在一片喧闹中,谢繁站在人群里看着他惨死的妈妈,一脸得漠不关心。那表情,与躺在地上的女人一模一样。
后来,我每一次想起他的这个表情,心都会痛得无以复加。
“你搞什么鬼!”谢繁跳上来夺我手中的刀片。他的力气很大,抓得我手腕极疼。
不过我仍没有放手,死死地拿着刀片,不管它是不是刺进了自己的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