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比我受到的伤害更深。她是安中响当当的校花,又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卷入到这个颠倒黑白的“援交门”后,声名俱裂。那些一直忌妒她的、追求不到她的人们,都在背后恶意中伤夏夏,把她勾勒成“外表清纯,实际淫荡”的坏女生。
“哟,看看谁来了,‘援交双姐妹’啊。”安朵朵站在一群女生中间,笑得极其邪恶。
“人在做,天在看。”经过她身边时,我只对她说了六个字。
她早晚会有报应。
没想到报应竟来得如此之快。那天学生会检查寝室,居然在安朵朵的床下发现了一些东西:一桶糨糊,一把剪刀,一支红色的记号笔,还有一张画失败了的海报。上面用鲜红的记号笔写着“援交双姐妹”几个字,和公告栏里的笔迹一模一样。
不知道是谁说了声“查下她的电脑!看看有没有照片!”。
果然,在安朵朵的电脑上发现了很多我和夏雪的照片。
证据确凿,她百口莫辩。看着安朵朵在众人面前灰败的模样,我心中大爽。
安朵朵强撑着大喊:“不是我干的!我知道是谁陷害我的。”
我抱着手臂,看戏一样看她又想冤枉谁。没想到她竟然走到夏雪的面前,指着夏夏,怒气冲冲地说:“是她!”
天哪?这个也太扯了一点。就算她恨我们,也不必这样自掘坟墓。
“贱人。”见没人信她,安朵朵气地抬手就要打夏雪。夏雪一把捉住安朵朵手腕,反手给了她一巴掌。
打得好!真解气。
就在学校调查此事时,又有人举报说,上次疯传的“师生门”事件,也是安朵朵造谣的。学校最终做出裁决,给安朵朵记了一个“留校察看”的大过。
这下,安朵朵算是身败名裂了。
敌人终于败了,我却没有时间高兴。因为夏雪,消失了。
我找不到她的人,打不通她的电话,连QQ、MSN上也没有她的信息。我甚至去了一趟她的家,房东告诉我,这家人已经搬走了。一个大活人,却如云雾一样,凭空蒸发了。没有告别。
“夏雪同学因为身体原因,暂时休学。”东哥在课上宣布。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不要找我,好吗?”我突然想起了那一天,她在我耳畔说的那句飘忽不定的话。
这下,我恍然大悟。这场离开,她蓄谋已久。
我如此笃信我们的感情,就像是我一直坚信,在那些最古旧的乱石堆中,一定有传说中的天荒地老。只是,为何她连最简单的“再见”都不与我说呢?
东哥是她父母的朋友,我想或许可以从他那里知道些什么。下课后,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去他的办公室找他。
“喂,喂。”这时,广播里却传来了一个声音,“听得到我说话吗?”
“听得到!”旁边有个女生红着脸小声说了一句。
“那个你,听到了吗?”这个声音如此熟悉,让我脚步停滞。
“你知道吗?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上了你。我不断地捉弄你,只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记住我,爱上我!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对你说过,我喜欢你!呵,你一定不相信。可我知道,在你的面前,我输得一败涂地。你最喜欢的歌,是那首《知足》吧?现在我唱给你听,如果你听到了,就上来找我,好吗?”
是他。即使是通过广播线路传来的,我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声音。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进入了广播站。歌声响起的时候,我的心狠狠地抖了一下。
他每一次与我见面都在捉弄我。
他曾经问过我,“小尾巴,你敢不敢喜欢我?”
我最喜欢的歌,是五月天的《知足》。
我泪如泉涌。
这是不是幸福的征兆呢?
“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梦幻般的声音,响在旋律的末尾。他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的沙哑,像是老式的留声机。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惊,恍然掉入了一个长久不醒的梦境,美好,甜蜜。
安中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安静过,仿佛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鸟儿都在认真地聆听着那句大胆的告白。
我的心,怦怦地跳得急促,几乎要整颗蹦出胸膛。
我一直以为,他把一切当成玩笑,不曾在意。
我从没说过,苏菲带走我的那天,我是多么的不舍。整个下午我呆在小山坡上,只希望他忽然从天而降,然后勾勾我的鼻子,一脸坏笑地对我说:“小尾巴,我找着你了”。
我多么希望最后问他一句:“你会不会想我?”
应该是……不会吧。他那么恨我,恨得连话都不屑于和我说。
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到落霞染红了天,摇摇荡荡的秋千缓缓停下,炊烟袅袅飘出了米饭的香味,我几乎把那所有的花儿数遍,他却始终没有出现。
从此,他成了我心中的一个死结。
从此,没人知道,这个我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
那些斑斓的记忆像是破土的芽儿,长出了新鲜娇艳的花儿。你相不相信,一颗石头,也能开出光怪陆离的花来?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奇迹。
所以,我拔开了腿,向着广播站跑去。我像是得不到糖果的穷孩子,放肆地奔跑,只为了尽快抵达幸福的彼岸。
“夏雪,你听到了吗?”他的声音,像是陈年红酒,让人只闻便醉。他说什么?我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跨入广播站里的脚,刹那间顿住,全身上下的血液也在那一刻凝固,然后慢慢地,变得冰冷,冻成了坚实的冰块儿。
是不是天涯海角,天荒地老永远都只是传说?
是不是狐狸的等待只是一相情愿,自作多情?
是不是灰姑娘和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永远只属于童话?
是不是连灰姑娘的水晶鞋都是一个天大的骗局?
我只知道,那一刻的自己,心跳停止,脚下的地球不再转动。
蓝薇蓝,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笨蛋。我恶狠狠地骂自己,以此掩盖心中那溃不成军的痛,转身只想赶快离开。
所有人都喜欢夏雪。
她是那么美好的女子。
你还不清醒吗?没有人会看上花朵背后那块平凡无奇的石头。
“小尾巴。”后面却有个声音叫住了我。他仍然固执,没有叫我“蓝薇蓝”,而是叫我“小尾巴”。或许,这一切已成为习惯。就像我,早已经习惯,与幸福无缘。
我无可奈何地回了头,看见谢繁憔悴的脸。我知道这般憔悴是为谁,于是更加心碎。
有谁知道这一刻,我嫉妒我的夏夏。我多么希望,能拥有她身上哪怕半点的美好。
“我也在找夏雪。”我掩饰情绪。我如此痛恨苏菲的懦弱,可此刻的我,却和她一样懦弱。
他却走过来,径直弹了我的脑门,“上次你踩了我一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这个小心眼的男人,我吃痛地摸着额头,白了他一眼。
“你手机是不是丢了?”他问。明明之前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却还在虚与委蛇,粉饰太平。谢繁这点很好,你不说,他不问。也许是尊重,也许是他真的不在意。
不等我开口,他又说:“它在‘红绿’。”
“你敢不敢来,小尾巴?”他想了想,歪着头邪邪地对我笑。
我本来是不想去“红绿”的,那儿实在不适合我。可他这么一说,我又来劲儿了。我有什么不敢的?我蓝薇蓝,从来没在他谢繁面前,服过输。
以前没有,现在更不会。
看见广播站门口站着三三两两女生,我白了谢繁一眼,心里顿时明白他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利用上了学校的广播。
“小尾巴”看着那些女生爱慕的眼神,谢繁得意洋洋,“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啊?”
我像是被枪打中了的靶,一下子僵在原地。
我装作没听见,径直往前走。
“我说,你也在暗恋我吧?”他还不放过我,凑到我面前问。
我的脸涨得通红。那些藏在我心里的小秘密,一下子暴露在了日光之下。
为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不喜欢我,还要一次又一次来招惹我?
他凭什么?
我恼了,冲着他大吼,“我就算喜欢一头猪,也不会喜欢你。”如果可以,我真想我们就此告别,再也不见。
我从来对酒吧都不感冒,拿到失而复得的手机后就想马上离开。
“哥哥我请你喝杯酒。”谢繁轻轻摇晃着酒杯中淡黄色的液体,没正经地对我笑。这样的他,那么近,又那么远。
我忽然间很想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心?他究竟有没有真正地喜欢过一个人?为什么他总是如此漫不经心,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他在乎的,没有什么是值得他珍惜的。
我想问他,在他的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他有没有哪怕一刻,对我动过心?
可我还是言不由衷地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为什么你不问我,夏雪去了哪里?”他一口干尽杯里的酒,看向我的眼神晦暗不明。
“为什么要问?”
我不知怎么回答他,移开视线,竟然看到了正坐在一群人中喝酒的安朵朵。自从被学校处分后,她已经好久没来上课了。不过看她根本就是本性不改。
安朵朵也看见了我和谢繁,起身向我们走了过来。我以为她只会同谢繁说话,没想到她却径直走到我面前,将手中的啤酒泼到了我的脸上,“贱人!”
原来她仍然没有学会收敛。
“你的亲亲小姐妹呢?你们两个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老娘瞎了眼睛才败在了你们的手上。不过我告诉你!我们走着瞧。”安朵朵咄咄逼人。
我越发地莫名其妙起来,明明她才是始作俑者,怎么把自己弄得好像一个受害人。
“道歉!”此时响起了谢繁坚定的声音。
“你还帮她!你知不知道你的小仙女都做了些什么?我亲眼见到,是夏雪那个贱人自己贴的海报,她们把我害到如此地步,你竟然还帮她?”我没想到,安朵朵竟然流泪了。不过谢繁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直到她恶狠狠对我说了一句“对不起”后,才让她离开。
其实她完全不必的。只不过她爱谢繁如斯,已经卑微如尘埃。
“站住!”我叫住了要走的安朵朵,“你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还装?”安朵朵哼声,上下将我打量了一番,“蓝薇蓝,你到底有多蠢?这次把你害得这么惨的正是你的亲亲小姐妹!”
我惊得退后了一步。
“还有上次在酒吧,你喝得烂醉如泥那次。你看到的那群人,根本就是夏雪喊来对付我的!说来,我还要谢谢你,帮了我个大忙呢。”她讥讽地看着我,像看一个傻子。
在别人眼中,我从来都是傻子。
可我为什么要相信安朵朵的话?
为什么要相信我的夏夏会陷害我?
不,我才不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