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信上说:“下周五一节,你打算怎么过?”
简一薇想了想,回复他:“没想好,估计也就在寝室里宅着。”
他那边回得倒也快:“和我去趟新城区吧,我带你玩。”
“干吗?”
“全程我掏腰包为你营造免费服务,就当我还你今天请我吃烤肉的人情。其实你上次真没把我踢得有多疼,现在想想,今天这顿饭我根本就是讹你的,有点对不起良心。”
简一薇扑哧一声笑了,看来班铭还是个男人。反正五一在寝室也闲着没事,他邀请她去市内新开发的地方玩,也不会太远,又不可能把她卖了,真打起来,能有几个人贩子是她对手?于是简一薇快速发送消息:“好,那就说定了,你可别反悔。”
6
赶完了一堆铺天盖地的计算机习题,众多大一新生终于迎来了五一假期的曙光。
放假前天晚上,孙音就兴奋地打电话打到半夜一点,然后又硬是把睡得正香的方彤叫醒陪她聊天,说什么上次理工系的那IT帅哥邀她五一去爬山,要方彤也去,他寝室老大想认识认识。
周筱露是只披着人皮的猪,这么大的吵闹声她照样睡得和死尸一样。简一薇迷迷糊糊地只听到三言两语,很快又睡着。
第二天十点多,孙音和方彤两人都起不来了。周筱露得知简一薇要回老家,就一个人去食堂填饱肚子。没错,回老家,简一薇没和任何人说她此次游玩是同班铭做伴。要真说出来,寝室这几个三八还不炸开锅似的四处宣传做报告。
“一薇一薇,从老家回来别忘记给我带些土特产啊。”周筱露临走时还如此期待地嘱咐。
简一薇上次寒假就没回家,留在学校打工,所以这次听说她要回去,周筱露就特别想要她老家的那种榛子糕,因为简一薇开学时带来过一些,非常好吃。
这下要上哪去弄榛子糕回来呢?简一薇坐在班铭的奔驰上有些纠结。她没带什么换洗衣服,就只背了一个斜挎包,里面装的除了钱就是内衣,完全是因为班铭事先警告她,不准带衣服,去那边他再给她买,不然背东背西的太丢人。
她不禁感叹,真是十足的富二代作风,钱多得可以用来烧了。班铭不仅是留过学的华侨,而且他爹他妈还在美国住别墅豪宅,可她又不是他女朋友,也没被他包养,她干吗要接受他买衣服给她呢?
算了,大不了他买完衣服给她,她回学校再还他钱,一样的道理。
班铭更轻松,连包都不背,一身Diesel(迪赛)休闲装,就只拿个真皮钱包,戴着个极其张扬的茶色太阳镜领着她上车,刚坐下来就拿着手机打电话给新城区的朋友让人家过来接。
简一薇眼看着他挂下电话才问:“我们去新城区住哪?”
知道他有钱,他是款爷,可在五星豪华饭店住五六天未免也太过奢侈了。毕竟新城区也挺远的,加速开车也要三四个小时。
“我家。”
“你家不是在美国吗?”
他白她一眼,“新城区和北京市内都有房子不行吗,我回国爱住哪住哪,怎么着,你有意见啊?”
“没意见,有话好好说呗,急什么。”简一薇发现自己和他沟通不到两句就会撞到枪口上,要说他脾气怎么就那么大呢,整天火气旺盛,内分泌失调了吧。
他一直闷声不响地看着GPS导航上显示的方向开车,快要到地方时,简一薇才睁开眼睛。她恍惚地抬起眼,才发现自己的脑袋正靠在班铭的肩膀上。
见简一薇醒了,班铭也没说什么。简一薇爬起身擦掉嘴巴上的口水痕迹,心想自己竟然睡着了,还靠在人家肩膀上睡得那么香,他还开着车呢,出了交通事故算谁的?搞什么,当真以为这是情侣五一游啊?简一薇痛恨地在心里愤慨外加翻白眼,她才不拜金。
只是忍不住会觉得,原来在别人的肩头上,她也可以睡着。这让她难免有些失落,难免有些寂寞。失落与寂寞的同时她还会无聊地想,在国外留学就是好,十六岁就能考到驾照,否则班铭就成无证驾驶了。
开到新城区的加油站附近,班铭停下车来,累得肩膀痛,哼唧着敲打着全身。简一薇跟他一起下车时,抬眼一看,大老远跑过来接应的是一只体形壮硕通身金灿灿的拉不拉多犬。它“汪汪汪”叫地飞奔过来,却是抱着简一薇的腿热情地摇尾巴。粉红色的舌头露在嘴巴外面,简一薇内心被吓得尖叫连连,表面还在维持着镇定。
“大黄仔,Long time no see,are you OK(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班铭略微俯身抓住它的两个前爪上下摆弄,拉不拉多犬显然也认出了他,尾巴摇得更欢,转移对象直接扑到班铭的身上跳来跳去。
有个打扮时尚的男生从加油站对面的小休息室里走出来,赛车服,灰色牛仔裤,高帮亮红色球鞋,他扬了扬手里的溜狗绳,“嗨,大黄仔一闻到你身上的味儿就跳下车直冲到你这里,绳子都差点被它挣断,够勇猛的。”
“谁让你爱带它过来。”班铭有些烦了,想方设法地把大黄仔从自己的腿上扒拉下去,“它是不是到发情期了,得得瑟瑟的,你怎么不早点给他做了。”
“残忍不啊你,狗也有繁衍后代的权利。”男生头转向简一薇,先是一愣,然后别有用意地微笑,问班铭:“又换啦?”
“别瞎说,我同学。”
“哦,原来是‘同学’啊。”男生那暧昧的笑意更深了一层,手伸向简一薇,“你好,我叫何夏远。”
“你好。”她轻握了一下他的手,“简一薇。”
他们坐上班铭的车,长途驾驶导致班铭进入无力又烦躁的状态,司机便换成了何夏远。班铭坐在副座,简一薇和大黄仔一人一狗在后面。两个半大男人貌似是许久未见,他们聊着各种话题,那种话估计只有他们那种富二代豪门、偶尔觉得无聊玩玩赛车、赌赌博的人才能听得懂。简一薇实在插不上话,她觉得自己还算开朗的个性瞬间变得抑郁了。
谈话间,知道班铭是高中才去的美国,之前都在上海,何夏远只是他狐朋狗友中相对谈得来的一个,也可以说是众多“富二代朋友”中最和他臭味相投的。他也在这座城市读大学,校区距离新城区不算远。
快到目的地时,何夏远瞄一眼后面的简一薇,然后压低声音问班铭:“你真不叫辛佳音过来?”
班铭嫌恶似地皱起眉头,“叫她干吗,闲的。”
“好歹也是你十九岁生日,我们都到你家给你庆祝,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敢怪你,要怪也怪到我们头上。”
“那你就不会不让她知道吗?”班铭瞪他。
“行行行,说不过你。”何夏远一副好心倒成了驴肝肺,他无奈地说,“你爱怎么弄就怎么弄,你生日,随你高兴。”
说真的,简一薇可不太高兴。到了班铭在新城区的房子,市中心摩天大厦,楼上楼下近乎两百平方米,一进去她便看到等在那里的班铭的朋友们放彩花鼓起掌,清一色的美女帅哥,簇拥他进屋的第一句话就是:“班铭,十九岁生日快乐!”
可他为什么没事先告诉她?原来今天就是他生日,弄得她还以为他真的是带她来新城区玩的,所以饭局开始到现在都一个小时了,简一薇仍旧有些茫然。
准备生日宴的是特邀的法式厨师,他穿着干净的白色厨师服,龙虾海参等各色外国料理一盘盘地往桌子上端。还有好几瓶法国酿制的37年的红酒,标签上全是法语,简一薇一个字母都看不明白,但她知道一定很贵。反正在这里全部都是穿着LV喷香奈尔的奢侈富家女,以及戴Dior(迪奥)手表谈论球赛几比几赢的富家男。那又怎样,她谁也不认识,和她无关,简一薇插不上话索性就埋头吃东西,盘子大的闸蟹转眼就吃掉好几个。
谁料到中途有人提议把送给班铭的礼物一一亮出来,看班铭喜欢谁送的礼。简一薇一下被呛到,差点没把鱼刺卡在嗓子里。有位美女送了班铭新款苹果笔记本,还外加香吻一枚,于是班铭的嘴角旁留下了看似香艳的唇膏痕迹。什么劳力士手表、古驰香水还有阿玛尼外套,最后轮了一番停在简一薇这里,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
“好了,宝贝,你有什么给我?”简一薇怎么看班铭此刻的笑容都觉得奸诈,太奸诈了,他都没告诉过她,她哪会准备生日礼物?而且就算准备,在这么多富二代面前,不也是故意给她难堪吗?还有那声“宝贝”,宝你个头。
小肚鸡肠的男人,揍他一次居然能记八百年,故意把她带到他朋友面前让她丢面子是不是?简一薇也懒得计较,干脆倒了一杯烈酒站起来,举起杯子满目笑意,豪迈地对他说:“来,我就只有一句祝福送给你,以前算命的说过我字字千金,祝福的话最后肯定实现。班铭,我祝你身体健康,吃嘛嘛香,将来能娶个贤妻回家,生个儿子代替你光宗耀祖!我干了,你随意!”
说完她就咕咚咕咚地喝掉了满满一杯烈酒,何夏远眼巴巴地看着她将空杯子反倒过来,一滴没剩,立刻带动全场起哄叫好:“简美女好酒量,厉害厉害!班铭你还不快喝,算命的都说简美女的话字字千金!”
班铭有点不爽地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举起杯子酸溜溜地说了句“谢了”,仰起头把一杯酒全部干掉。
那天晚上大家都喝得很高,可是每个人都还很清醒。为了讨班铭欢心,众人提议打会儿牌,因为班铭最喜欢玩上海麻将。
简一薇对麻将一类的东西丝毫没有兴趣,正值大好年华,她认为不该把青春挥霍在这种无意义的中老年化娱乐上。班铭一边摸牌一边对独自坐在沙发上的简一薇暗示:“身边都没人坐着给我看看牌,我今晚肯定赢不了,心情不给力啊。”
何夏远立刻给几名富家女使眼色,示意还不快点坐过去,大好的机会不能放过。谁知班铭拒绝那几位美女的殷勤相伴,反而是不停地咳嗽,瞥了简一薇好几眼。
他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齐刷刷地投向简一薇,她被看得坐立不安,只好起身移步到班铭身旁,搬个椅子刚要坐,便听到他夸张地干咳一声。
“坐近点儿。”
简一薇顿了顿,最后决定忍气吞声,坐到距离他仅有咫尺的位置心不在焉地拖着下巴看他打麻将。期间他不是渴了就是想吃水果,偏偏不喊别人,每次都指使简一薇去做。
简一薇有气说不出来,这地方她人生地不熟又没战友,惹怒了班铭搞不好他还会让他的那群狐朋狗友群殴她一顿。想来她寡不敌众,还是咬牙忍忍,心里念叨着罢了罢了,至少让她看清班铭是什么人了。可把水果盘端到班铭面前,她还是被他那一句恬不知耻的“喂我”给彻底气到内伤。
打牌在几个小时后告一段落,那时都已经下半夜了,这群打了鸡血一般的富二代居然在客厅里打开家庭影院唱KTV。有一对情侣还依偎在班铭家的真皮沙发上说情话,何夏远一边跳舞一边嚷嚷着“再喝,再喝”。简一薇体力不支便在房间里睡觉,直到被班铭给揪起来:“喂,姓简的,你属猪的睡起来没头啦,何夏远找你呢,出去陪他唱歌。”
简一薇睁开眼睛,发现黑漆漆的房间里,他的位置距离自己有些近,她都能嗅到他身上残留的酒气和烟味儿了。
“我不会唱歌,怪累的,让我睡会儿。”她扯过枕头扣到头上,真心不愿意再被他当成面团一样揉捏折腾。
班铭一把抓过她的枕头丢到地上,“睡个屁,吃饭那会儿你拐着弯骂我的那气势跑哪去了?什么叫生个儿子代替我光宗耀祖,下次有意见直接说,少当着我朋友面前指桑骂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