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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他在美好的青春中混日子(1)

“母亲和奶奶他们对我全方位立体照顾,父亲全方位立体唠叨,他们简直就是全方位立体干扰系统,弄得我晕头转向。”

高考成绩出来了,王峰没有接到任何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王峰的父亲王先生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儿子不爱学习。

但王先生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儿子为什么就不爱学习呢?

儿子从小就聪明,不缺智力;家庭和睦,不缺爱;家里经济条件好,读的是最好的学校,不缺学习环境;孩子性格外向,不缺好朋友,也没有坏朋友。

可是这一切相加,结果等于——王峰不爱学习。

王峰不爱学习爱什么呢?

爱逃学,爱上网,爱撒谎,爱浪费,还爱懒散。

王先生曾经是某体育项目的全国冠军,现在他们夫妇都是大型国营企业的高层干部,儿子高考的这个成绩让他们觉得很没面子,无地自容。

不论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儿子的前途着想,他都决心改变儿子。

瞒着孩子的外婆,他把儿子送到一个健身训练营磨炼去了,听说光训练不行,还要有心理辅导同时进行才见效,所以求助于我。

“混日子”不是自己的意愿

王先生夫妇来找我时与其他家长很不一样,其他家长通常都是焦头烂额的,他是带着满脸的疑惑来的。同时来的还有孩子的爷爷奶奶。

王先生说:“作为家长,该做的我们都做了,不该做的我们都没做,不懂的东西我们请教专家后也照做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都尽其所能地爱护和教育王峰。”

“可是,我们的一切用心在王峰身上都没有效果,他就是一副萎靡不振浑浑噩噩的样子,没有朝气,不求上进,而且撒谎、浪费、逃学,还躲到网吧里上网。”

“我希望他能改变现状,振作起来,然后全力以赴回学校去复读,明年能考上大学。”

王先生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介绍儿子情况,听起来,他的教育好像并不存在什么问题。王先生说完后,孩子母亲和爷爷奶奶又做了补充。

孩子母亲说:“我们曾经请教过一位知名的教育专家,他说赏识教育很重要,从那以后,我学会了表扬儿子。他爸还经常看书,学了不少教育方法,但无论什么好办法,用在我们儿子身上都不见效。”

我说:“孩子难道天生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吗?”

王先生说:“也不是。他小时候很乖,读小学时也不错,从初中开始就变得越来越不像话,到现在简直就是在混日子。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会这么混日子?”

我对王峰的一切辅导都是在训练营里进行的。

我来到训练营时,王峰和队友们正在进行队列训练。

旁边一个我熟识的教官看到了我,跑过来和我开玩笑地说:“医生来了,我这个护士向您敬礼!请问您这次主治的是哪位呢?”

我说:“别开玩笑了,请给我介绍一下王峰的情况。”

教官告诉我,那个长得又黑又壮的孩子就是王峰。

我仔细观察王峰,他动作完成得很不错;中间休息时,教官找他谈话,他显得毕恭毕敬。只是无论是训练时还是休息时,他的身上都透出一股神情,那就是——迷茫。

教官说:“王峰来这里一周了,起初两天很不认真,后来他知道了如果只是混也只能吃苦头,就变得很遵守纪律。”

我说:“你看王峰的表情,他来这里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吗?”

教官回答说:“是的。我也注意到了。别的孩子在这里过军营的生活,要么很兴奋,要么对家长怀有怨恨,他不一样,他就是这副茫然的样子。最典型的是昨天,我们叫每个队员写出自己的优缺点,他写了自己一大堆缺点,没有一个优点。我说你不可能没有优点啊,他就这样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们该如何教导他呢?”

我说:“针对他的生活自理能力和日常训练。你还是先对他实施正性强化法,其余的问题由我来解决。”

小贴士

行为主义理论认为,一个行为如果得以持续,一定是被它的结果所强化。如果想建立或保持某种行为,必须对其施加奖励;如果要消除某种行为,就得设法给予惩罚。大多数行为学家认为,对成长中的人来说,最好是只奖不惩,虽然赏与罚有时可以相辅相成,但奖励的办法对行为的影响更大。

以正性强化为主,及时奖励好行为,这种方法叫正性强化法。

我找到王峰和他聊天。

王峰显得很规矩,他讲述了读书以来的一些经历,谈话中极力想表现自己的真诚,常伴有悔恨、内疚、流泪等表情。

王峰留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他不逆反,而且容易服从权威。按常理这样的孩子应该是不难教育的。

是什么原因使他在一片迷茫中得过且过呢?

全方位立体干扰

我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查找王峰问题的原因。除了谈话,还有绘画测试、量表测试和作文法,渐渐地,王峰最典型的学习和生活场景在我眼前清晰起来:

他是一个很容易被环境塑造的孩子,他聪明,但并不争强好胜。

小学时,考试成绩出来了,王峰拿着试卷跑跑跳跳回到家里,把成绩告诉父母。

无论分数多么低,母亲总是会说:“你做得太好了,我儿子是最棒的!”

母亲的这种表扬不是赏识。很多家长喜欢用“你是最棒的”、“很乖”、“很了不起”等词来笼统地赞美孩子,孩子不明白自己好在哪里,只会变得盲目乐观,以致停滞不前;或者会感到很大的压力,担心自己达不到这么高的要求;或者会不以为然,因为这些高级别的赞美也来得太容易了。

对孩子赞赏,应该是对其精神、素质、努力过程的肯定,才会促使他在今后发扬这些优秀品质。

无论分数多么高,哪怕是满分,父亲总是说:“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你还有很多的不足,要看到自己的不足才能不断进步。如果每次都能考到100分,那才叫真的了不起。”

然后,他就开始教育儿子,直到王峰困得几乎坐不住。

在应该赞美孩子的时候不赞美,怕孩子骄傲,就把孩子存在的缺点分析一番,以图下次取得更好的成绩。这样做的结果其实是使孩子的心灵受到伤害。从孩子的角度看,就是考一次好成绩,受一次批评,哪还需要考得好呢。根据行为主义的理论,孩子的正确行为得不到一个好结果来强化,那么这个正确行为很难继续下去;好行为得到负面强化,那么这个好行为也会减弱。

小贴士

家长的教育都以说教和指责的方式表现,并且不能区分孩子做事的正面动机,没有顾及孩子的心理需求,更不能对正面动机加以肯定和支持,使孩子看不到自己的优点,优秀的品质得不到强化。反之,缺点不断被提及,也就不断被强化。因此孩子找不到乐趣和价值感,无从树立自信心和目标。

外婆见王先生唠叨个没完,心疼地把外孙拉过来抱在怀里,说:“好好学习,学到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不过不要太着急,今后不管你学得如何,我都可以给你找一份很好的工作。”

读中学了,王峰住校,只有周末才能回家。

老师表扬他作文写得好,王峰学习来了劲,决心考出好成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月考成绩出来,王峰的年级名次上升了二十多名。班主任表扬了他,王峰很兴奋,急切地想回到家里告诉父母,让全家人高兴。

和往常一样,回到家里,爷爷奶奶问寒问暖,母亲拉着他问长问短,忙里忙外做好吃的,外公外婆送来漂亮的礼物或者时令水果——全家一片喜庆。

王峰说:“我月考成绩进步了,排名提前了二十多名呢。”

这句话并没有引起谁的特别注意,他们答应着“哦,好,不错不错”,却依旧忙活着他们手里的事。

王峰只好把拿出来的卷子又放了回去。

父亲在家里没有机会插嘴,但是别急,星期天下午是他开车送儿子返校,他是不会浪费那一个小时的时间的。

几乎是车子开出小区的同时,王先生就准时开始教育儿子了。

王峰大声说:“爸爸,我月考成绩进步了,排名提前了二十多名。”

王先生似乎没有听到,继续他的训话。

王峰只好再次把手里的试卷放回书包。

在王峰的整个初高中时期,他都是这样抓紧时间教育儿子的。

到了高中后,王峰与同学闹矛盾,他不想天天看到那个同学耀武扬威的样子,要求父亲替自己转学。父亲为了让他受到良好的影响,将他转入一所重点中学的尖子班。

在那个尖子班里,同学们都埋头苦学,下课也不出教室。

他约同学玩,同学回答说:“太忙了,要做作业。”

王峰感到孤独,渐渐觉得自己是尖子班的局外人,不想待在学校,去了就想逃。

因此,逃学就成了王峰的家常便饭。

每天早上醒来,他只想找各种理由不去上学,找理由跟家里要钱去网吧。王峰聪明得每次都把理由编得很好,还一脸的诚恳和无辜,爷爷奶奶很爱他,父母也是软心肠,每次他都能要到钱。

王峰在作文中说:

得到母亲的表扬也太容易了,做一点事她就说“你做得太好了”,做到更高的一个高度时,听到的还是这样的赞许,我为什么要选择更困难的来做呢?

一回到家我就头晕,母亲和奶奶他们对我全方位立体照顾,父亲全方位立体唠叨,他们简直就是全方位立体干扰系统,弄得我晕头转向。

如果我是一个父亲,我绝不会这样教育我的孩子。从家里到学校一个小时的路程,父亲一直不停地唠叨我的缺点,每次他都不愿放弃这宝贵的时间。这个嘤嘤嗡嗡的声音扰得我经常想吐。我知道他是关爱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有忍。

幸好有外婆,她可以给我找个好工作……

为什么所有人都对我不满,包括我自己?我活着有什么意义?……我选择了逃避、退缩,把自己放在网吧,不去想这些事,让时间飞速旋转,让自己麻痹、疲劳,然后忘掉所有,然后睡觉,周而复始。

可以确定,王峰混日子的关键原因在于他的家庭环境,来自家庭的各种力量把他塑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依赖性和退缩性在优裕宽松的家庭环境中得到滋养,变得逃避和不负责任,家庭的“全方位立体干扰”让他晕头转向,无所适从,加上外婆承诺他可以不为未来担忧,于是他没有任何目标,得过且过。

王峰被各种爱包围,但他并没有得到真正的赏识。母亲对他的表扬只是一种无条件接纳,这种母爱本身没错,但她并不懂什么时候的表扬是一种赏识;父亲的关注点在于纠正儿子的缺点,他对王峰也没有赏识;祖辈们关心的只是王峰的身体是否健康——他们都对王峰的优秀和王峰的进步不加注意,因此王峰缺乏向上的动力。王峰个性中也没有争强好胜的因子使他去和别人竞争。

要改变现状,只有激发王峰向上的动力,包括使他看到自身的潜力,重新建立自信;还要使他有纪律意识和一定的危机意识。

同时,王先生夫妇应该认识到家庭环境对孩子的影响,着力改变家庭的“全方位立体干扰”,学会赏识教育,如果能调整为家庭“全方位立体支持”就再好不过了。

改变孩子容易,改变家庭“干扰系统”很难

为了使王峰有危机意识并激发他的潜力,我根据他的心理测试结果,给他出了一道依靠想象力创作的作文。

题目是:在只属于你的世界里,你有一个聪慧的头脑,理解力、接受力、思维能力都很强,但他们没能主宰你的世界,你的世界被依赖和懒惰两个魔鬼占据,他们统领了一批喽啰,比如应付、敷衍、退缩、逃避、蒙混、自私等,搞得你的世界乌烟瘴气,一片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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