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无极提前一天到了楚国,赶回宫里报告平王说:“秦女已经到了,离这儿还有一百来里。”平王问:“你有没有看见她的相貌如何?”费无极知道平王是个酒色之徒,正要夸张秦女的美貌,以招惹平王的邪念,平王这么一问,正中下怀,就回答说:“臣下见过的女子多了,可从来没见过像孟嬴这么美的。不但咱们楚国的后宫没一个比得上她的,就是从古至今相传的绝色美女,如妲己、褒姒,恐怕也是徒有虚名,不及孟嬴之万一!”平王听他这么一说,禁不住脸上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愣了半天才慢慢叹了口气说:“我枉自称王,没遇上这样的绝色美女,真是白活了一辈子!”费无极请平王叫侍从们退下,然后悄悄对平王说:“您要真喜欢孟嬴,何不自己把她要过来?”平王说:“既然已经说好嫁给我儿子做媳妇,这么办恐怕有伤人伦。”费无极说:“没关系。孟嬴虽然聘给太子,可还没进东宫,您把她接过来,谁又敢说别的?”平王说:“大臣们的嘴可以堵上,太子的嘴又怎么堵得上呢?”费无极说:“臣下看见陪嫁的侍女当中,有个齐国的女子才貌不凡,可以冒充秦女。您可以先把秦女接到王宫,再把齐女接到东宫,嘱咐她别泄漏机密,两边都隐瞒好了,就百美俱全了。”平王心花怒放,叮嘱他一定要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
费无极回来后就对公子蒲说:“我们楚国的婚礼,和别的国家不一样,要先进宫拜见公婆,然后再举行婚礼。”公子蒲说:“一切听从贵国的安排。”费无极就吩咐手下人,用有帷幕的小车,把孟嬴及陪嫁侍女都送到王宫,然后留下孟嬴,让齐女出宫。又命宫里的侍妾扮成秦国的侍女,陪着假孟嬴一起到东宫和太子成亲。满朝文武和太子,都不知道无极在里边做了手脚。孟嬴问:“齐女去哪了?”回答说:“已经赏给太子了。”后人有一首咏史诗写道:卫宣作俑是新台,蔡国奸淫长逆胎。
堪恨楚平伦理尽,又招秦女入宫来。
平王惟恐太子知道孟嬴的事,就禁止太子入宫,不许他母子见面。自己一天到晚和孟嬴在后宫宴饮作乐,不理国政。外边沸沸扬扬,不少人对这事有怀疑。
费无极生怕太子知道这事,惹出灾祸,就对平王说:“晋国之所以能久霸天下,原因就在于他们接近中原。从前灵王大战陈蔡,以镇中华,就是为了争夺称霸的基础。现在楚国仍退守南方,怎么能够光大霸业?不如让太子出去镇守城父,打开北方的通路,大王专门治理南方,咱们就有希望得天下了。”平王犹豫了半天没回答。费无极又附到平王耳朵边说:“和秦女成亲的事,时间一长,难免泄漏出去。如果把太子送到远外,岂不两全其美?”平王恍然大悟。于是命太子建出去镇守城父,又任用奋扬为城父司马,吩咐他说:“你侍奉太子一定要像侍奉我一样!”伍奢一猜就知道是费无极出的坏主意,就要上殿劝阻平王。费无极知道了这事,又跑到平王那儿撺掇,让伍奢到城父去辅助太子。太子走后,平王就立孟嬴为夫人,把蔡姬赶回郧地去了。直到这时,太子才知道孟嬴让父亲给掉换了,可是也无可奈何了。
孟嬴虽然受到平王的宠爱,但是见到平王年纪大了,心里也很不高兴。
平王自知原来就不是嫁给他的,也不敢多问。过了一年,孟嬴生了个儿子,平王爱如珍宝,于是就给他取名叫珍。珍一周岁以后,平王才问孟嬴说:“你自从入宫,多愁叹,少欢笑,这是为什么呢?孟嬴说:“我奉了哥哥的命令,到这儿来侍奉您。原以为秦楚相当,青春相配,直到进宫以后,才知道您已经是这样的年纪了。我并不埋怨您,只怨自己生的不是时候啊!”平王笑着说:“看来这也是前世的姻缘。你嫁给我虽然晚了几年,可是你当王后却早了几年呀!”孟嬴听了这话有点儿迷惑不解,仔细盘问宫女,宫女见实在瞒不住了,才把这事的前前后后告诉她。孟嬴凄然泪下。平王看出了她的心思,变着法儿讨她喜欢,又许愿把珍立为世子,孟嬴这才慢慢定下心来。
费无极始终为太子建的事担忧,生怕将来他继承了王位,自己就要遭殃,于是又找个机会在平王面前讲他的坏话:“臣下听说世子和伍奢有谋反之心,暗地里派人勾结齐晋两国,大王不能不防备。”平王说:“我儿子素来柔顺,怎么会有这种事?”费无极说:“他因为孟嬴的事,已经怨恨您很久了。如今在城父秣马厉兵也有些日子了。从前穆王就曾办过这种废立的事,才能安享楚国,子孙繁盛,请您效法他。如若不然,臣下这就辞官,逃往别国,以免将来被害。”平王本来就想废建立珍,又被费无极说动了心,干脆不信也信了。马上就要传令除掉太子建。费无极又说:“世子在外边掌握着兵权,要是现在传令把他废了,那不是激他造反吗?太师伍奢是他的谋主,您不如先召回伍奢,然后派兵拿世子,大王的祸患就可以除掉了。”平王听从了他的奸计,当即派人召伍奢回来。
伍奢回来以后,平王问他:“建有背叛之心,你知道不知道?”伍奢一向为人刚直,就回答说:“大王把儿媳妇据为己有,已经够过分的了!现在又听小人的谗言,反而怀疑自己的亲生骨肉,您心里落忍吗?”平王被他说得恼羞成怒,喝叫军士把伍奢拿下关了起来。费无极又火上烧油说:“伍奢当面骂您霸占儿媳,对您的怨恨还不明白吗?太子要是知道伍奢被关起来了,能不动手吗?齐国晋国的军队,不好对付啊!”平王说:“我想派人去杀世子,派谁去合适?”费无极回答说:“别人去,太子一定会反抗。不如密令司马奋扬,让他找机会刺杀太子。”平王就派人密令奋扬:“杀了太子,重赏;放了太子,处死!”奋扬得到密令,当时就派心腹偷偷去报告太子,叫他:“速速逃命,一刻也别耽搁!”太子建大吃一惊。这时齐女已经生了一个儿子叫胜,太子建于是携妻带子连夜逃奔宋国。奋扬得知太子已然逃走,便让人把自己捆了,押到郢都,来见平王,说:“世子逃跑了!”平王大怒说:“密令出于我口,入于你耳,还能有谁告诉他呢?”奋扬说:“臣下把实话告诉您。大王曾经命令我说:‘侍奉太子一定要像侍奉我一样。’臣下一直牢牢记着这句话,不敢有二心,因此就把密令告诉他了。后来一想这罪过可能会落到我身上,后悔也来不及了!”平王说:“你既然私自放走了太子,怎么还敢来见我,难道不怕死吗?”奋扬回答说:“既然不能完成您后来交给我的任务,再怕死不来,那不是二罪归一吗?况且没瞧出世子有背叛的迹象,杀之无名,倘若能保全您儿子的一条性命,臣下死了也是值得的。”平王听了这话心里很悲哀,也有些惭愧,半天才说:“奋扬虽然违抗命令,但却忠直可嘉!”于是免了他的罪,还让他当城父司马。后人有诗称赞奋扬说:无辜世子已偷生,不敢逃刑就鼎烹。谗佞纷纷终受戮,千秋留得奋扬名。
事后,平王立孟嬴生的儿子珍为太子,任命费无极为太师。费无极又对平王说:“伍奢有两个儿子,一个叫伍尚,一个叫伍员,都是才能出众的人。
如果让他们逃到宋国,必然是楚国的祸患。何不以免除伍奢的罪名为诱饵,把他们骗来?他们爱自己的父亲,必然一叫就来,来了就一齐杀掉,后患就可以免除了。”平王就叫人把伍奢从牢房里押来,给他纸笔,对他说:“你鼓动太子谋反,本该斩首示众。念你祖父对先朝有功,我不忍心判你的罪。
你可以写封信,叫你的两个儿子回朝,封官给他们,让你回家乡养老。”伍奢心里明白这是平王设的圈套,想把他们父子一网打尽,就回答说:“臣下的大儿子伍尚,慈温仁信,我一叫准来。可小儿子伍员,小时候习文,长大了练武,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还能含冤忍辱,成就大事。像他这样有先见之明的人,怎么肯来呢?”平王说:“我只要你听我的话,写信去叫他们;来与不来,和你没关系。”伍奢觉得这是君父的命令,不敢违抗,只好写信,信里说:书示尚员二子:吾因进谏忤旨,待罪缧绁。吾王念我祖父有功先朝,免我一死,将使群臣议功赎罪,改封尔等官职。尔兄弟可星夜前来。若违命延迁,必至获罪。书到速速!伍奢写完了,呈上来让平王看了一遍,封好了,仍旧把伍奢送回牢房。
平王派鄢将师为使者,驾着四匹马拉的车,带着书信印绶到棠邑去。没想到伍尚已经回城父了,鄢将师又赶到城父,一见伍尚就说:“我给你贺喜来了!”伍尚说:“我父亲刚被囚禁,有什么喜可贺!”鄢将师说:“大王误听了小人的谗言,把令尊关了起来。如今群臣保举,说你家三代全是忠臣。大王因为惭愧,反拜令尊当了相国,封你为鸿都侯,封伍员为盖侯。令尊关了这么久刚放出来,很想见见你们哥俩,所以又亲笔写信,派我来接你们。你们一定要早早启程,好叫老人家安心。”伍尚说:“父亲被囚,我们心如刀割,如今被免罪已经是万幸了,怎么敢再贪图封赐呢?”鄢将师说:“这是大王的命令,您就别推辞了。”伍尚很高兴,就把父亲的信拿到内室,去告诉弟弟伍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