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烷妖从蓝衣人身后闪掠而过,指尖琴声促响不停,仿佛誓要将蓝衣人困在其中,而且,最好是死在其中一般。
木烷妖再一转角,一步跃到了蓝衣身后,看着这熟悉的背影,面上笑的随意,却说不出的开心。
她开心,让这个人在惊恐她已活过来中死亡。
又一声琴音响起,木烷妖一跃到一旁,背着身,指尖挑动琴弦的速度愈加加快,最后一声,却不缓不慢,将凛冽的煞气挥发的至极。
“轰——!”
木烷妖满意的听着一声突如其来却早有预料的巨响在身后响起,响罢方才挑眉转头,一道蓝色身影却瞬间在眼前划过,霎时停在了自己面前。
那张熟悉的脸上的眼睛,正缓缓睁开——
黑发紫眸琉璃笛!
是他,竟是他!
木烷妖有一刻的妄想,她妄想她可以马上逃离这个地方。可她面前吃惊的双目紧锁定她,丝毫不给她撤离的时间……
刹那间,时间仿佛都已停滞,紫眸睁得极大,仿佛要将眼前红衣红袍的人儿完完全全印刻在这两眸之中,牢牢的,不允许她逃离……
木烷妖上牙咬着下唇,想要逃离他的视线,可无论她怎样不想看,那张脸,历经千年沧桑,依然不变,已然印在她的骨子里。
他绝世容颜,紫色眼眸依然散发着一千年之前的诱惑。
他琉璃玉笛,一身素雅依然如一千年前的几次她见他初。
他黑发如墨,天山之巅的水玉之肤一如一千年前不变。
他吐字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声声摄人心。
“妖儿……”
木烷妖看他怔了许久,颤抖着薄唇缓缓启齿,那一声她曾认为的最温柔再次闯入她耳膜。
若在一千年前,他这一声可让她为他翻天覆海,只是这一次,这声温柔,被她硬生生听成了笑里藏刀的预谋——
木烷妖面无表情勾指提弦,嘴角僵硬的弯起,红眸在这一刻又是化为死寂。
一手指勾弦,另一只手在琴身之下握起了拳,再舒展,指间已是显出隐藏的银针。
银针银光,它可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地步。
可就是这一根银针,却沾染她亲手做的焚心液……
琴声空旷,令面前的他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便看见一道银光一闪而现,直逼面前蓝衣的他那双紫眸帝瞳。
她的目的,是让他永远看不见她,并且永远看不见他自己。
木烷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摄魂清下的手指在发抖,或许,就连这整条手臂都在发抖……
她害怕他,以至于历经一千年后,她依然这样害怕……
他……不配叫她的名字。
不配……算计她——
银光闪掠而过,蓝衣紫眸的眉间刹那间锁紧,面上容颜瞬间变得通红。
木烷妖看着,直视那枚浸泡了焚心液的银针射入他为自己眼眸所遮挡的手臂,是,看着,就那样无动于衷,又忍不住想要发笑。
面前久违不见的他本是可以顺利的躲开那枚银针的,可他偏偏忍辱接下。
他的修为在天为上神,他还有什么惧怕呢。
或许,区区毒针而已。
木烷妖一脸淡然,仿佛眼前那人与她毫不相识,手中不停的弹奏着琴弦,不给他留一丝闪躲的空隙。
她看见,他的脸色变了,从惊讶,转为不解,最终,他沉下头,即不躲开琴音发出的攻击,也不回避毒针向自己身体里蔓延的毒气。
这仿佛在他看来会是赎罪。
木烷妖轻蔑的笑,熟视无睹。
他竟然还在以为,她还是一千年前那般吗?
他怎会变得这般喜爱奢望。
蓝衣的他承受着一次次的攻击,身上的伤也在不断的加重,一道道凛冽的风疯狂的抽打在他身上,只是两三次,他那原本干净的蓝色衣服上就染上了殷红的花朵,妖娆而带着抽象的美丽。
半晌,木烷妖收起了摄魂清,冷眼看着他狼狈不堪的身体,漠不关己笑了笑。
笑罢,木烷妖转身,她不想再和他说上一句话。
可身后那人,却不甘心般用柔和的风止住她的脚步,将她困在牢笼。
“……等,等一等……”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出,不同于一开始的温柔,这一次,木烷妖听到的满是乞求。
他竟会乞求她?
宓晨曦这般高傲的人竟会向她乞求吗?
呵……这会是多么大的一个笑话!
木烷妖点点头,而后转头,红衣红袍,映着血眸,似是为了配合这片血染的土地而着。
就这样,直视着他就可以。
仅仅这样,就可以完完全全的将他高傲的心践踏。
木烷妖看着他逞强的站起身子,盯着自己看了许久,牵强的扯了扯嘴角,久久,才道出一句。
“……千年不见,未想……你……竟成魔——”
一句入耳,木烷妖睁大了红眸,说不清是惊讶,还是自嘲。
——你可知我最讨厌那些反叛之人了。
——你看这书中妖魔鬼怪,甚是令人厌恶呢。
——妖儿,我偏喜神仙,那些妖魔,都该杀……
木烷妖回过神,平如古水的红眸似是血池,盛满了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任由它在中腐烂的彻底。
他最厌便是魔,他最恨便是魔,如今,她是魔。他提醒她成魔,所有用意难道不是想逃脱他的罪过?
抑制不住的冷笑,笑得她全身冰凉,这种寒心,似乎永远存留在她身体。木烷妖笑着转身,薄唇张开,就连嘴角都带着嘲讽与轻蔑。
“劳扰,滚出我魔界鬼域。”
一字一顿,她要撕破他的自尊,踩烂他的尊贵。
语落,破风消失离去。
木烷妖伫立天端,似有一个看不见的屏障将她稳固。
她俯视现如今已分为两派的战队,乱马军人之下的尸体,血流成河的溪流,暗红的泥土与彼岸花的丛林,以及,那在瞬时之间赶来奔赴的蓝衣身影,天庭上神,宓晨曦。
木烷妖嗤笑,他终是站在与自己对立的那一方,他终是与自己为敌。
片刻,木烷妖伸出了右臂,对着自己身下的鬼域者施令,先是向下一挥,旋即高高举起。
就在那手臂向上高举后的一刻,鬼域沸腾。
欢呼,雀跃。
满月在下,绿眸看着天上的木烷妖,眸光渐渐沉了下去。
一旁已是伤痕累累的满茫尔笑的极为开心,刚想拉着满月上前迎接最后一战,看到满月面罩下透着绿芒的眼睛,不禁一皱眉头,拉起满月的那只手臂又狠狠的甩下,不满哼道。
“喂喂喂……喂!你怎的还这样一副忧愁样!我们会赢耶^还不笑,笑,笑啊!”
满月淡瞥一眼满茫尔,默不做声,目光投向远处的天兵天将。
天兵将的将领,剩了两位。
一人蓝衣配红着了一身,另一人棕衣裹身。
“我去对他。”
满月用眼神瞥向蓝衣,下巴扬了扬。
“啊?”
满茫尔一愣,旋即随着满月目光看去,先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道:“不行,你不能去,他们二人一定很厉害,你去了也只是自讨苦——哎哎哎!?喂喂喂!”
满茫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恨恨的原地跺脚,目视满月一个闪身离去的身影,心中火气更旺,就连眼眸都要被烧着了一般,满茫尔愤愤的呼出一口气,旋即做了一个深呼吸,咬牙切齿的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双手握着匕首在身后抽出。
“好,很好,若不是你满月闪躲的比我快,我将用这带刀手臂去撕拉你的面罩!”
说罢,握紧匕首双剑,冷哼一声,向对面那一身棕衣之人奋不顾身的杀去。
在其后,万千鬼魅仿佛受了这两人的鼓舞,喝彩声如浪,喝罢,总是由一名鬼魅的带动,成队迎战天兵将。
一时之间,战火连连,金革铁马,断壁残垣,尸横遍野。
满月直冲向蓝衣人,直到到了近处,他方才发现,蓝衣上片片腥红,并不是故意点缀,反是……真的血迹。
绿眸紧缩,看着蓝衣人那样若无其事的站立,前发遮住的容颜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