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初识那天,清冷的面容上带着一抹笑,眸光,也冷如寒星。
孤傲性子怕真是未改。
“伏羲皇归位——”
“伏羲皇……”
“嘭!”
一声巨响突然打断了迟来不停的汇报,随即传来的便是高堂之上那威严而极其愤怒的声音。
“让那些聒噪之人闭嘴!”
天帝冷哼训斥道,“哼!堂堂天兵天降,少说也有一千人,怎是连汇报都要迟上这般久,这是成何体统!?”
语罢,才气喘吁吁将目光重新转移到殿内正中,眼中忽然跃进的那一道陌生的蓝色身影让他连连叹息。
半晌,天帝看了中间那两男子许久,方才开口,以一种无可奈何的口气叹息。
“唉……宓晨曦……真是许久不见啊……未曾想你竟还这般未变……来来来,快入座,众仙已等候多时……”
话落,天帝指了指身下两个空位,眼神撇了一眼身后服侍的仙女,待仙女点头不留痕迹退去后方才换了一脸平静,威严坐在高堂主位上。
宓上神为神,又为九。
重宫之首,身份自然比过众仙,位居众仙之首位,身侧靠天帝,后位伏羲皇,对位道德尊。
道德尊,便是天庭中炼制丹药的太上老君。
他白发白衣,金纹袖边,白眉白胡,养神闭双眼。生的一脸慈祥荣和,苍白的皮肤却暴露了他的年迈不支。
蓝衣拂袖,悠悠而过,坐在最靠天帝之位,为自己斟了一杯香醇美酒。
——佯装的祥和与平静,天帝,你以为这平静会持续多久?
宓晨曦淡撇一眼君台之上的华贵丽人,手中杯再不看,抬手直直向上空抛去,杯中满酒肆溢。
只见对面那白发苍苍的老者双眼突然睁开,然后细微的眯起,袖袍之下的手掌泛着暗光,随后便看见那酒杯从急速逐渐变得缓慢,最后缓缓落在西王母身旁的玉桌之上。
一系列动作结束,老者放开完全睁开双眼,一双智者的灰眸平如古水,波澜不惊。
道德尊看了宓晨曦许久,方才憨笑两声,笑道,“千年不见宓上神,动作行为但是变得粗鲁了。”
说罢,道德尊看着宓晨曦一脸无畏的表情,呵呵笑两声,又侧身向着高堂,看西王母面上依然停留在不可思议的模样,不禁拜首作了一辑,恭敬道,“西王母,老臣以为,依照辈分,这杯酒是需宓上神敬你的。”
西王母似是刚从方才的刻意袭击中回过神,咬着朱唇,美眸怒火和悲伤更甚。
宓晨曦,你终究还是不能原谅我。
我西王母天下地上,第一次看见你这样毫不留情的神。
片刻,西王母一脸阴沉的点点头,释然的松了一口气,再不看那幽蓝衣袍之人,扯动唇角,似是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般笑道:
“许是我要偿还的,这样罢,这杯酒我独敬宓上神,就当赔罪吧……”
西王母边说,边伸出玉手,向盛满香酒的玉杯碰去。
指尖方触及那酒杯,刚刚感受到溢出的冰凉,还未提起,便被一张宽大的手拦下。
“西王母今日身体欠佳,这酒,寡人替敬,宓上神可是满意?”
西王母先是一愣,而后闻声担忧的转过了头,看天帝正站在一旁,手端酒杯负手而立,不待众仙说上一字一句,便豪爽独自饮下。
一饮而尽。
饮尽,手向下狠狠一挥,玉杯顺力脱手而出,随着一声脆响,碎成灰,一阵风突起,如烟飘散。
“寡人以为,诛仙台一事已过千年,宓上神大可无需再追究一千年前的是非,孰对孰错,寡人心里有数。”
天帝一副了然之君的模样,顿了顿,看了一眼西王母,和善勾起嘴角,再转头,已将她脸上表情的变幻尽收眼底。
“今日,我将酒尽,当年之事便永存我腹中,我把酒皿碎,这事便到今日了结。今日之后,众仙若谁再提起此事,那便由天规第十七条——断舌封赎罪间三千年,处置。”转言,天帝看向宓晨曦,“宓上神,如此,你看如何?”
或许是因为天帝的目光,又许是因为那千年闹得天庭大乱的事,在此时的凌霄殿,众仙皆是将视线投落在宓晨曦身上。
看那孤傲,凌然的身影。
看那依旧淡然如云,温文若水的容颜。
看那泰然自若,出淤泥而不染的性格。
忽的,宓晨曦浅浅一笑,细眉舒展,透着紫色的眸子好看至极。
宓晨曦一手伸出袖外,为自己斟满一杯醇酒,一手挑起冰盘上的一株青花,用浅蓝柔和的光托在掌心,自嗟自笑。
“呵……天帝如此维护西王母,在下便如笼中鸟,插翅难飞,理足却无能为力,实是束手难策了。”
忽的停住,思量几秒,继续说道,“若天帝肯将就,不如也去受一次轮回,轮成草民,喂马捣粪——”
“怎的如此说话!?”
宓晨曦话音未落,便有一人耐不住心中起伏的情绪,不要命的破口喊出了声音,刹那间,这样一句以下犯上的话在凌霄殿中回荡,凌霄殿内众仙表情精彩,有诧异,有期待……
宓晨曦浅笑,笑中却隐藏着重重危险,笑里,藏血刀……
天帝同是因他一句话而皱起眉头,虽是并未出生反驳表示不满,但那紧握的拳头,严谨略青的脸却已经道出了他的心声。
而彼时,西王母之下的老者道德尊也终是笔直站起,华发苍颜,一袭白衣,颇有飘逸傲视之态,不老松木。
道德尊探手抚了抚自己下颚的长白胡须,淡定自若,用那历经沧桑饱含风雨的一双灰色眸瞳注视着对面凌傲的宓晨曦,对身后纷乱的仙群打了一个手势,凌霄殿瞬间静声。
道德尊并无训骂和不满,虽一脸和派,却高高在上。
“既如此,宓上神是想要如何?”
只有他想要,才会平静。
西王母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得罪,让她后悔。
若非当时那一掌,她不会法力尽失……
若非当时那一掌,她不会尊位堪忧……
若非当时——
宓晨曦淡笑,拍拍衣袖,孤傲的站起身,一脸轻蔑。
启齿张唇,声音美的绝伦,话语却寒彻人心。
“……如何?呵……在下以为,天帝西王母的赔罪无用…因为丢的,非罪,而命。”
——公子夜,你看朱颜下坠仙台,你却爱上了朱颜,你得爱。
——而我,谋划成神,亲自逼她下诛仙台,后悔无用,我欠命。
“所以,应赔命。”
赔命!
西王母眼皮猛跳了两下,轰然推翻身旁的玉桌,赫然不顾形象的从凤椅上站起!
彩衣乱舞,盛怒容颜。
银冠凤簪,金铃碎玉。
他让她赔命。
他当真忘了他们那些年的交情。
他这样绝情,这样绝情……
“宓晨曦!本宫因你是高位上神方才如此敬你让你,而你处处相逼,可是为本宫天庭留了后路?如今天帝为你设规,你还要怎样才肯罢休!难不成今日你成为一九重宫主,本宫天庭就会步步后退,再三相让?你以为本宫天庭怕了你,惧你那区区千年法力吗?!”
西王母仰天冷笑三声,旋即抬手出指,指宓晨曦鼻尖那脸,那尖锐到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声音从她口中喊出。
“你以为,本宫天庭让步的还不够多吗!”
多吗?
“不够。”
淡然冷漠的声音,丝毫不为所动的举止,宓晨曦握酒杯,轻轻摇晃。
忽的抬头,眸光如寒星,杀机重重。
她以为这就已足够?
她以为仅如此他便会善罢甘休?
留后路?罢休?相让?
当年的她,可有想过如此多。
“西王母若是这样以为——”
说话时,身已飞起,如鸿雁,蓝衣飘摇,抽出腰间一只玉笛,指向眼前那最憎恶之人的心脏。
动作平缓却不失美感。
青蓝色光芒骤涨,遮蔽了柔和之光的天际,万里再无它物,美到无以复加。
玉笛似剑。
——子辰,那些敌人愈发躁动不安了,你须想个办法。
——子辰,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