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树拿起刀子要去宰杀活鸡。马东军上去,对青树说,大姐,让我来。马东军拿过刀子。把活鸡抓过来,也是一刀一个。因为手上有劲。看起来比青树的动作更快更利索。宰完鸡。马东军给鸡褪毛。一样是动作快而熟练。青树和许小桃在一边看着。许小桃对青树说,我看,以后,这些活你不用再干了,交给他干就行了。青树说,不错,小伙子挺能干。许小桃对马东军说,听到没有,青姐表扬你了。好好干。马东军边干边说,我一定好好干。
青树正在把整鸡剁碎。马东军站在旁边看。看了一会,马东军说,让我来吧。马东军接过青树的剁了起来。青树看着马东军剁,说,剁的块,再小一点。这样,炒起来,味道才可以进去。才会好吃。大菜刀随着马东军的手臂起落。
新招了个服务员。是个四川小姑娘。许小桃给她说一些要注意的事。许小桃说,我们这是个小店,没有啥明确的分工,有什么活,就干什么活。重要的是要有眼色。客人一进来,要马上迎上去,要笑着打招呼,安排座位。别忘了,倒茶水。同时把小菜碟餐巾纸还有筷子摆到眼前。再问人家要吃什么。你的热情,你的周到,要让客人不坐下来吃饭,就不好意思,明白吗?川妹点着头。许小桃说,试用期一个月。干不好,随时走人,知道吗?川妹说,我一定好好干,许经理。许小桃说,别叫我经理,叫我许姐就行了。正说着,门口有客人走了进来。川妹马上迎上去,说,先生,请坐。
青树在炒大盘辣子鸡。马江给她当下手。马东军很认真地看着青树的每一个动作。青树注意到了马东军的认真。青树说,怎么,想学啊。马东军说,你可真能干。青树说,这算个啥。炒菜谁不会呀。马东军说,炒菜可是门大手艺。有了这门手艺,走遍天下都不怕。青树说,没办法,是人,就得吃饭呀。还想吃得好。马东军说,大姐,你教我炒辣子鸡吧。青树说,不用教,你看看就会了。马东军说,不,得学,你就收下我这个徒弟吧。青树说,真没啥可学的。这辣子鸡要好吃呀,主要是掌握好火候,不能过了,过了会老,也不能欠,欠了火,就会有生味。还要一点也要注意,炒以前,要先把肉块在锅里焯一下。除去肉里的杂味水份。青树边炒着辣子鸡,边对站在一边的马东军说着。
门口,停了一大片的大车和小车。并且继续有车开过来,停在了红房子门口。形成对照的是在别的客栈的门口,冷冷清清没有几辆车。朱老三站在他的饭店门口,看着青树红房子门口的人和车,脸上象落了一层霜。青树餐厅里的五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一个个吃得满头大汗。边吃边说,太好吃了。还有人要往里进,许小桃挡在门口,不让人再进来了。许小桃说,实在对不起,我店的今天的大盘辣子鸡已经卖完了。欢迎各位明天再光临。客人,我已经来了三次了,都没有吃上。你们也太过分了吧。许小桃说,没有办法。为了保证我们的大盘辣子鸡的质量,我们只能是这样。希望各位能原凉。
一些客人发着牢骚,开着车要走。朱老三看见了,跑过来,凑到人家跟前,说,请到我们店里去。我们店里也有大盘鸡,也很好吃。保证你们吃了这一次,还想再来吃第二次。客人看看他。一个说,要不,我们就去他店里去。另一个说,听人家说,这里的大盘鸡,除了青树家的,别人家的不能吃。再一个马上说,那就算了,还是去镇上去吃吧。朱老三站在那里,看着站在门口脸上颇有些得意的许小桃,气急败坏地朝着许小桃呸了一口唾沫。
成了习惯,送走了中午的客人后,青树就会蒙上她的黑纱巾,带上猎枪,开上她的白马,进入胡杨林。这些年来,来糟蹋胡杨林的人越来越少了。不过,有时也会遇到来打猎和来砍柴的。对打猎的人,青树向来不客气。因为打猎的人手里有枪。枪可以打死野兽,也可以打死人。纪明就是被猎枪打死的。
这一次,青树遇到了一个猎人。一看到猎人,青树先举起了枪。青树说,放下你的枪。猎人没有马上把枪放下。猎人转过身看到青树也拿着猎枪。猎人说,你也是打猎的,为什么让我放下枪。青树说,我不是打猎的,我是护林员。猎人说,我只打野鸽子。青树说,野鸽子也不能打。猎人说,野鸽子不是保护动物。青树说,别的地方不保护,我这个林子要保护。别说鸽子了,就是麻雀也不能让你随便打。猎人说,我非要打呢。青树说,你是不是一直是这样。猎人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青树说,你是不是七年前那个秋天也来过里这打猎,也遇到过一个护林员。他不让你打,你也是非要打。猎人说,你说的话,我听不明白。七年前,我还没有到新疆,怎么会以这里来打猎。青树说,你骗人,你肯定来过。猎人说,你不讲理,我不跟你说了。我走了,遇到你这样的女人,算我倒霉。
猎人转过身要走。青树说,你要走也,不过你得留下一样东西才能走。猎人说,什么东西。青树说,你手中的猎枪。猎人还往前走。青树说,如果你不留下你的猎枪,你不要想走出胡杨林。猎人说,我不留下,你能把我怎么样。青树没有说话,朝着猎人扣动了扳机,子弹打到猎人的脚前,溅起一片尘烟。猎人扔下了手中的猎枪。
没有办法,只要在杨林里看见一个男人,不管这个男人拿枪没拿枪,马上就想他会不会是杀了纪明的凶手。知道不该这么想,可还是忍不住要这么想。总觉得这个凶手会在某一年某一月的某一天,在某一天某个时辰,出现在胡杨林里。这一点,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也没有动摇过。
青树开着吉普车,在胡杨林里转了一圈后,青树就把车停在了穿越胡杨林的塔里木河边。停在一棵古老的胡杨树下。这么炎热的中午,连鸟儿都会被晒得呆在树上不肯去飞。四周静悄悄的,看不到一个人的影子。青树脱了衣服,走到河里,在河里洗起了澡。不下雪的季节里,她从来不在屋子里洗澡。她总是会利用到胡杨林里巡逻的机会,跳到河水痛快地洗个澡。青树在水里象鱼儿一样游动。青树在水里洗着长长的头发。青树往起伏的身体上涂抹着香皂泡沫。
客栈的大院子里,一辆大油罐车开进来。老关从车上下来。老关大声喊着青树,走出来的却是许小桃。
许小桃说,青树不在。老关说,青树去哪里了。许小桃说,去胡杨林了。老关从口袋里拿出盒巧克力递给许小桃。说,送给你的。许小桃说,这是什么?老关说,这个东西可好了,城里的女孩子都爱吃。许小桃说,真的吗?老关说,城里的女孩子为啥长得白,长得好看,就是因为爱叫这个东西。许小桃说,那我可得吃。许小桃马上打开了,拿出一块放到嘴里。老关说,好不好吃。许小桃说,真好吃。
许小桃端了一盘辣子鸡,放到了老关跟前。老关说,青树不在,怎么会有辣子鸡。许小桃说,是青树的徒弟做的。老关吃了一口。老关说,嗯,不错。马东军从厨房走出来。许小桃说,就是他。老关说,不错是不错,不过,要比青树手艺还差一点。马东军说,不敢和大姐比。刚学。
吃过饭,老关跳上了大油罐车。车就停在路边。可老关却没有把车开到路上。他把车调了头。向着几乎没有什么路的荒野开去。好多日子没有下雨了。荒野上到虚土如浪。隐约可以看到青树吉普车的辙印。老关顺着辙印,往前开。尘雾迷漫了半个天空。老关一直把车开到了胡杨林的边上。
青树在沙丘上晒了一会太阳,觉得有点热了。又朝河水走去。青树在河里游水。老关走过来,老关站在岸上,看到了水里的青树。老关刚要喊青树,张开的嘴又闭上了。老关站进了河边的芦苇里。老关拨开芦苇看着水里的青树。青树在水里游了一会。游向了岸边。青树到了岸边,从水里站起来。青树穿着泳衣。水珠从身上滚落下来,带着光亮。青树拿起毛巾擦着身上的水珠。老关看得眼睛发直。这个时候的青树,任何一个男人看了眼睛都会发直。老关还想再往下看。没有想到青树喊起了老关。青树说,老关,你就不别再藏了,快出来吧。老关从芦苇丛里走了出来,有点不太好意思。老关出来了,青树却走进了芦苇丛。过了一会,青树从芦苇丛里走了出来。青树穿着老关给她送的连衣裙。青树显得更动人了。青树说,谢谢你了,老关。老关说,怎么谢我?青树说,你想我怎么谢?老关说,你知道我想让你怎么谢我。老关是个大胆子的男人。老关说着,就走了过去,从后边抱住了青树。青树没有挣扎。老关说,我是真喜欢你。青树说,你对我是挺好。老关说,我还会对你更好。青树说,已经很好了。老关说,你还没有男人。青树说,是的。老关说,你一定很想有。青树说,是的,我很想有。老关说,那你还等什么。老关把青树推倒在沙丘上。一阵风吹过来,吹得胡杨树叶哗哗地响。可老关去亲青树的嘴时,青树把头转到了一边。老关又去扯青树的连衣裙。青树把老关推开了。老关没有想到青树会这样,有点发愣。老关的头往沙丘上撞,老关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老关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青树说,不是的。老关说,你是不是嫌我是个司机。青树说,不是的。老关说,你是不是嫌我穷。青树说,不是的。老关说,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这时,青树看到了胡杨林中的坟墓。青树说,你看到了那座坟墓吧,你知道里边埋着一个什么样的人。老关说,我知道。可他已经死了。他死了,就是一个死人了,就不是你的丈夫了。青树说,可他死的时候,没有把眼睛闭上。他睁着眼,什么都能看到。老关说,那我们换个地方,不要让他看到。老关和青树走出胡杨林。
为了不让老关太痛苦,我找了个理由。其实连我自已都怀疑这个理由的真实性。我可从来没有想到要给自己立一个贞节牌坊。如果这不是个理由,那么会不会是另一个理由,老关还不是我在等待的男人,我一直在等待的那个男人还没有出现。而那个男人是谁,我不知道,我一点儿也不知道。也许他已经藏在了我的心里边一个很秘密的地方,不知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