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交民巷的使馆区前戒备森严,大有风雨欲来之势。日本使馆一片肃穆,几日前使馆书记彬山彬刚被一群乱军杀死,开腹剖心。一群醉醺醺的浪人正准备上街寻衅滋事,为彬山彬报仇雪恨。马车停在德国使馆门前,约翰带着一队洋枪兵在使馆区巡逻,维持治安。约翰知道赛金花是克林德的秘密情人,等小知明从赛金花身后下马,他立刻抽出手枪,对准小知明的脑袋,大呼:“中国小孩子是奸细,大家注意!”
赛金花轻手推开枪口,妩媚地说:“密斯特约翰,不要开枪。”约翰笑吟吟地收起手枪:“赛金花小姐,哪阵香风把你吹到这儿啦?”赛金花走近约翰,亲吻他的时候,低声说:“公使先生有生命危险,先不要告诉公使夫人,请立刻派人营救。”约翰的脸色苍白,克林德是乔治的合伙人,也是乔治最大的买家。他目光凶狠地盯着小知明,将他们带进公使馆,赶快去通知乔治。
乔治从监房里走出来。他在圣姑身上没有问出密函的信息,正想绞死这个坚强的中国女子。忽然见约翰带着赛金花与小知明走进来,乔治一愣。待赛金花说清事情原委,他瞪大眼睛,问小知明:“你是被义和拳拐来的吗?”
小知明说:“没错,那个老头是个会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
“江洋大盗?不是义和拳?”乔治怀疑地问。
小知明拼命摇头,将密函呈上:“这是我趁他不注意,偷出来的。”
见到密函,乔治欣喜若狂,对小知明的话深信不疑。小知明说:“你们必须放了圣姑,假如那老家伙见不到圣姑,就会杀害克林德。”
乔治说:“刚才你还说不是义和拳,为什么要放走圣姑?”
小知明只好继续扯慌,把那哲和圣姑的关系说得越亲越好,于是说道:“他们是父女,老头要见到圣姑平安的信号,才会放了克林德。”
乔治“嗯”了一声,命令手下将圣姑带上马车,率领一队轻骑兵,立刻包围石头胡同。小知明、赛金花、圣姑同坐在一辆马车里,看到丫鬟、婆子都从院子里逃了出来。乔治骑着战马向大宅里喊话:“里面听着,那小孩已经把你出卖了,你束手就擒吧。”
那哲把刀架在克林德的脖子上,推开一扇小窗,露出克林德的脸,用腹语喊道:“有胆子就进来试试。”
克林德正被挟持,惶恐地说:“请不要伤害我!乔治,把银子给他,叫他走。”
乔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掏出三张银票在空中一晃。
那哲道:“放圣姑先走,然后叫那孩子把银票送进来。”
乔治转身把银票塞给小知明,笑着说:“小孩,你把银票送进去,告诉老头放了克林德。他已经被重兵包围了,插翅难逃。”
小知明正要下车,被圣姑一把抱住,她在小知明耳边细声说:“好弟弟,不要进去。那哲没安好心,他是在利用我们。”小知明也在圣姑耳边悄声道:“好圣姑,放心好啦,我自有妙计。你先走吧,而且走得越远越好。要是有可能,你到我家去报个信,就说我先不能回家,别叫我爹娘担心啊。”圣姑点了点头,眼中已有了泪花。
小知明看着三张银票,心知进去凶多吉少。他和赛金花下了车,车夫打马而去,腾起一路灰尘。小知明挺了挺胸膛,摸摸怀里的手枪,拿着三张银票,走进屋子。那哲笑道:“好孩子,快过来。”谁知小知明说:“先放了克林德,做人要讲信义。”那哲说:“放了他,我们还能走吗?”
他两眼一翻,举起匕首扑了过来。小知明吓得把银票一丢,纵身跳上罗汉床,拔出手枪,对准那哲砰地开了一枪。
那哲的胸口被穿了一个洞,溢出一片鲜血。小知明没想伤害他,心中不忍,撒手丢枪,浑身颤抖。
那哲提起一口真气,身形屹立不倒,伸手将小知明抓起来,尖叫一声:“我毙了你。”小知明灵机一动,大喊:“那封密函被我毁了,你们的阴谋我都知道。”那哲一愣,苦心计算的阴谋,难道真被这小鬼毁了,厉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小知明双脚乱踢,脖子被勒得快要窒息:“你们在王府说话,我偷听到啦。”那哲举起手掌,势大力沉地拍向他的天灵盖,但是没防备克林德用尽全力,从身后一头撞来。那哲被撞倒在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小知明摔在地上,双脚一蹬,向门前滚去。那哲被克林德压住,一时间竟爬不起来。小知明大叫救命,约翰与两名洋枪兵纵身闯了进来。
那哲自知命数将尽,拼着最后一口气,一个鹞子翻身把克林德顶得飞了起来,然后扑向小知明,要杀了这个小鬼。两个洋枪兵用刺刀来挑那哲的小腹。那哲双手一分,空手夺白刃,然后给了一人一刀,刺死了这两个洋枪兵。约翰见势不妙,向后一闪,双枪齐发,啪啪啪啪!
那哲身中十数发子弹,浑身浴血,颓然倒下,但一双眼睛死盯着小知明,仿佛死不瞑目。小知明坐在门槛前,一种恐惧在心中蔓延。克林德问:“小鬼,他死了么?”约翰走过去轻轻一踢,那哲一动不动了。小知明转身想跑,猛地一蹿,“咚”地撞在门柱上,头一歪,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翌日清晨。
小知明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床前坐着美人赛金花。赛金花温柔地安慰他不要害怕,她会好好地照顾他。屋内全是洋人的摆设,钟表、桌椅、地毯,还有明亮的玻璃窗。桌上摆着闪闪发光的银餐具,还有几只玩偶,一切都很新奇。小知明感觉头重重的,嗓子火辣辣地痛,喝了一杯牛奶,精神大振。
赛金花悄然退出房间。克林德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乔治和约翰。克林德满脸严肃地问:“小鬼,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们检查了尸体,发现他是个老太监。”小知明料到克林德会盘问自己,但对洋鬼子绝不能实话实说,于是说:“我是被他们拐进宫里的。他们吓唬我,如果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就会杀掉我。因为他们要人去伺候皇上,所以我就去了。”
克林德双眉一挑,这小鬼一会儿义和拳,一会儿又是宫里的,没有一句实话,真是头痛:“慈禧太后要你监视皇帝吗?”小知明说:“不是,他们要我陪皇上散心。因为我懂些书画古玩,所以老佛爷让我到延春阁饱览历代名家墨宝,给皇上解闷。”克林德怪腔怪调地说:“你在撒谎,你小小年纪,怎么会明白那些东西?”小知明见克林德眼光闪烁、将信将疑,便说:“我家祖辈都是盗墓的,我自小就明白这些玩意。”
乔治啊哈一声:“你又成了小盗墓贼,你偷我的那几张古画呢?”小知明道:“那些画都放在宫里呢,一张郑板桥的墨竹,一张查士标的山水,一张傅青主的雪梅。还有两张是什么,我忘记啦。”克林德听小知明说得有板有眼,狐疑不已。约翰说:“小鬼,你叫什么名字?”小知明说:“我叫云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