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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指鹿为马

章邯等人走到洹南向项羽投降,项羽率领部下将士及各国军帅,昂然前来,很是威武。章邯等见项羽到来,慌忙下马,跪在路边。项羽传令免礼,章邯站起来说:“章邯是秦朝的大臣,本应效忠秦室,无奈赵高独揽朝政,二世听信谗言,秦朝灭亡只在旦夕。如今仰慕将军神威,战无不克,除暴安良。入关称王,除将军外还能有什么人?章邯早想择明主追随,不过以前奋不顾私,触犯将军,自知有罪,不敢轻易投奔。现蒙将军宽宏大度,恩同再造,誓当竭力图效,以报深恩。”说到这,呜咽流涕。项羽安慰了他一番,然后任命司马欣为上将军,令他带领秦兵二十多万,封章邯为雍王。自己率领楚军及各国将士,约四十万人,继续前进。

这时候,沛公已经向西直入,一路顺风,直指秦关。说起来,也有一番事迹。沛公来到昌邑,守将据城固守,沛公只好派兵进攻。恰有昌邑人彭越带领部下来见沛公,沛公非常高兴,便令彭越和他一同攻城。城上硬箭、巨石纷纷落下,伤了几百名攻城的士兵,沛公只好下令暂停攻城。沛公见昌邑难以攻下,便想改道前行,与彭越商议,彭越认为应改道高阳。沛公就与彭越告别,亲自率兵赶往高阳。

高阳有一个老儒生,家贫落魄,无以为生,当了乡里的监门吏,他姓郦名食其。项梁等起兵楚中,曾派遣将吏来高阳,先后派了几十人。郦食其问明姓氏,以为他们都是龌龊小才,不足以成就大事,就背地揶揄他们。旁人笑他满口狂言,因此称他为狂生。后来沛公到高阳,有个部下和郦食其是同乡,与郦食其素来认识,彼此相见,当然有一番交谈。当郦食其得知沛公的为人后,也想投奔沛公,那人摇头说道:“沛公最不喜欢儒生,你还是不要去见了。”郦食其说:“你试试为我进言,我想沛公一定不会拒绝我。”

那部下也想试试郦食其的胆识,于是就向沛公推举了郦食其。沛公也不多说,就令部下前去召见。郦食其进见时,沛公正在驿馆中坐着,有两名女子为他洗脚。郦食其瞧见后,故意慢慢进去,从容来到沛公跟前。沛公仍然不动,好像没有看见他一样。郦食其大声说:“你领兵到此,想要帮秦攻打各国呢,还是与各国一起攻秦呢?”沛公见他一身儒生的打扮,已觉得厌烦,又看他举止粗俗,语言唐突,便怒恼起来,开口骂道:“迂腐!到现在你还不知道天下苦于秦的统治已久吗?诸侯都想灭秦,难道我会助秦不成?”郦食其接口道:“你如果真想讨伐暴秦,为何这样对待长者?试想军中不可无谋士,像你这样,还有何人再来献计呢?”

沛公听了,这才整衣而起,请他上座。郦食其详细地叙述六国成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沛公非常佩服,便与他商量伐秦的计策。郦食其说:“你手下的士兵不到一万,要想直接攻入强秦,无异于羊入虎口。依我之见,不如先占据陈留。陈留是天下要塞,四通八达,进可攻,退可守,并且城中粮草甚多,我与陈留县令相识多年,愿前去招降。如果县令不从,请足下率兵趁夜进攻,我为内应,便可占领该城。得到陈留之后,再招集人马,攻破关中,这才是上策。”沛公非常高兴,请郦食其先行,自己率精兵紧随其后。

郦食其见了陈留县令,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将利害得失说了一遍,可县令不为所动,情愿与城池共存亡。郦食其于是改变论调,假装与县令商议守城的办法,一直谈到日落。县令非常高兴,设宴相待。郦食其本是酒徒,百杯不醉,那县令才饮了几杯,就已经烂醉如泥,睡觉去了。郦食其等到半夜,悄悄地混出县署,开了城门,把沛公的军队放进来。大军拥进来之后,县署中的几个卫队全都逃之夭夭。县令还没睡醒,就被军士乱刀砍死。然后大开城门,迎进沛公,贴榜安民。城中百姓都很服帖,毫无异言。沛公检查粮仓,果然贮粟甚多,更加佩服郦食其,立即封他为广野君。

郦食其有一个弟弟,名叫郦商,智勇双全。沛公把他召为副将,派他招募士卒,得了四千多人。沛公令他统领这些人向西进发,围攻开封,但打了好几天,也没有攻下。忽然听说秦将杨熊前来救应开封,沛公索性下令撤围,前去拦截杨熊。正杀得难解难分,忽有一支生力军赶到,竟向杨熊阵内横扫过去,把杨熊的军队冲成两段。杨熊军前后被截断,方寸大乱!再经沛公乘势厮杀,哪里还支撑得住?杨熊逃入荥阳,手下各军丧失殆尽。此次交兵,幸亏有人夹攻杨熊,沛公正要派人道谢,来将已走到面前,定睛一看,原来是韩司徒张良。故人重聚,格外欢喜,便择地安营,共叙旧情。张良说自拜别以后,与韩王成一起攻占韩地,取得数城。可恨秦兵多次来骚扰,这些城池,一会儿得到,一会儿失去,不得已便在颍川左右出没。听说沛公路过此地,特来相助。沛公说:“你来助我,我也应当助君取下颍川,再攻荥阳。”说完,便指挥人马,向南攻打颍川。

颍川守兵奋力抵御,高声辱骂。沛公极为恼怒,亲自督兵进攻,好几天才把城攻破,将守兵全部杀死,然后又商议进兵荥阳。忽然有探骑前来禀报,说秦将杨熊已被秦廷处死。沛公高兴地说:“杨熊已死,这个地方就没有什么顾虑了,我等且把韩地夺回,再作计较。”张良点头赞同。

恰在此时,听说赵将司马卬也想渡河入关,沛公恐怕自己落后,就向■辕进军。■辕乃是山名,山路崎岖,须要盘旋环行,所以取名■辕。秦人认为此处地势险要,不必派兵把守,所以沛公畅行无阻。一过■辕,沛公势如破竹,接连攻下韩地十多座城池。恰逢韩王成前来求见沛公,沛公令他据守在阳翟。自己与张良等人向南进攻阳城,夺来一千多匹马,充实马队,然后继续前进,直向南阳进发。南阳郡守名叫■,不得已开城投降。沛公又招集宛城人马,一起西去。沿途城邑无不投降。经丹水,出胡阳,下析郦,一路行来,沛公严申军纪,不得骚扰民众,秦民都很欢喜。沛公直抵武关,关上并非没有守将,沛公兵长驱直入,忽然到来,急得守将惊慌失措,来不及征兵,只好纠集老弱残兵数千人开关迎敌。这些人哪是沛公的对手,刚一开战,守将就抱头窜去,把一座关城让与沛公。沛公安然入关,咸阳讹言四起,人们纷纷逃亡。赵高此时也急起来。

赵高威权日重,已把二世骗入宫中,好像软禁一般,不得过问政事。赵高担心朝上大臣对他不满,便心生一计,禀报二世说自己得了一匹好马。二世道:“丞相献上的一定是好马,快快牵上来。”赵高于是命令从吏把马牵进来。二世一看,并不是马,而是一只鹿。便笑道:“丞相错了!为何指鹿为马?”赵高还说是马,二世不信,顾问左右,左右面面相觑,不敢出声。再经二世责问,才有几个大胆的侍臣,直称是鹿。不料赵高脸色一沉,拂袖离去。过了几天,赵高便将说鹿的侍臣全部拿住,硬给他们一个死罪,将他们全部杀死。二世对此不闻不问,任由赵高横行不法。宫内的近侍,宫外的大臣,从此更加畏惧赵高。沛公攻入武关,派人告诉赵高,叫他赶紧投降,赵高这才着急。可是一时也想不出方法,只好诈称有病,连日不上朝。

二世平日全仗赵高出谋划策,赵高连日不来,二世如同失去了左右两手,不免惊慌。白天心乱,夜里当然多梦。朦朦胧胧,见有一只白虎奔到驾前,竟将他銮舆左边的马咬死,还跳跃起来,吓得二世狂叫一声,顿时醒来,心还在突突乱跳,才知是一个噩梦。第二天起来,二世越想越慌,于是召太卜入宫,令他占卜梦兆。太卜说是泾水作祟,须由御驾亲自祭祀水神,才可免灾。二世信以为真,于是到泾水岸边的望夷宫斋戒三日,然后亲自祭祀水神。赵高不在,总不免有左右侍臣向二世禀报外面的乱事,并说楚军已入武关。二世大吃一惊,忙派人责问赵高,叫他赶紧调兵,消灭盗贼。

赵高不懂文墨,不通兵法,靠刁计独揽大权,此次叫他调兵遣将,平定战乱,他自然无法办到。况且敌军逼近,大势已去,无论他如何智勇,也难以支撑。赵高为了保全自身性命,就想出一条卖主求荣的办法,准备杀死二世,与楚军讲和。打定主意后,立即召弟弟赵成及女婿阎乐秘密商议。赵成为郎中令,阎乐为咸阳令,是赵高最亲密的心腹。阎乐听了赵高的计划,迟疑地说:“宫中也有卫兵,怎么进去杀二世呢?”赵高回答说:“就说宫中有变,率兵抓捕盗贼,便能闯进宫门了。”阎乐与赵成听命而去。赵高担心阎乐变心,又令家奴到阎乐家,劫来阎乐的母亲,将她关在密室作为人质。阎乐秘密召集吏卒一千多人,直抵望夷宫。

宫门里面,有卫令、仆射把守,忽然看见阎乐领兵到来,急忙问是什么事。阎乐竟命令左右先将他二人捆绑,然后开口叱责道:“宫中有贼,你等竟敢假装不知吗?”卫令说:“宫外都有卫队驻扎,日夜巡逻,哪里有盗贼进入王宫?”阎乐恼怒地说:“你还敢狡辩吗?”说着,便顺手一刀,将卫令的人头砍下,然后昂然直入,命令吏卒射箭,边射边进。宫里的侍卫、郎官、阉人及仆役惊慌逃窜,只剩下几个胆力稍壮的卫士上前抵御,毕竟寡不敌众,都被杀死。赵成从里面招呼阎乐进入内殿,直入二世帐中。二世惊慌失措,急忙叫左右护驾,左右反而向外逃去,吓得二世魂飞魄散,转身跑进卧室。回顾左右,只有一个太监追随,二世问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太监说:“正因为臣不敢说,才得以偷生到今天,否则早就死了!”

话未说完,阎乐已经追进来,大声对二世说:“你骄恣不仁、滥杀无辜,致使天下大乱,死有余辜!”二世问:“你是何人派来的?”阎乐答出“丞相”二字。二世又问:“我能见一见丞相吗?”阎乐连说不可。二世乞求道:“丞相的意思肯定是让我退位,我愿做一郡之主,不再称皇帝了,行吗?”阎乐不答应。二世又说道:“既然不许我为王,做一个万户侯总可以吧?”阎乐又不应允。二世呜咽道:“希望丞相放我一条生路,我愿意做一个平民。”阎乐瞪着眼说:“臣奉丞相之命,为天下百姓杀死你,你多说无用。”说着,令手下上前杀死二世。二世料想自己必死无疑,便横着心肠,拔剑自刎。二世在位三年,死时年仅二十三岁。

阎乐杀死二世后,立即回去禀报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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