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岛“游子”孙荣明生平事略
为寻觅长岛“游子”的踪迹，笔者曾3次沿着前人闯关东的步履，追溯到鸭绿江边的我国东北边陲城市——丹东市。在市工商联文史组的荐介下，了解一桩长岛“游子”孙荣明爱国抗日的动人故事，并与志友孔宪浩合写这篇纪念文章。
1937年2月7日（农历丙子年腊月廿七日），爱国志士、长岛“游子”孙荣明在奉天（今阳）以身殉国，时年49岁。半个多世纪过去了，这位抗日志士与祖国、人民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高风亮节，使人感叹不已。他大义凛然的精神，在华夏大地颂扬，令世人仰慕。
孙荣明，字朗轩。生于清光绪十四年（1888年11月24日），山东省长岛县南长山岛黑石嘴村人。清朝光绪初年，其父孙鸿云从莱州逃荒来到黑石嘴村，初以扛活为生，后挑担卖香油为业。成家立业后，生三子，朗轩为长。
时隔几年，孙荣明的伯父、叔父也因生活拮据，先后来长岛社活谋生。从此，孙家兄弟相依为命，终于在长岛扎根落户。
孙荣明自幼聪颖，10岁入本村私塾读书，他学习刻苦，嗜书如命，只上了四五年学，就读完了“四书”、“五经”，并通读了许多经史书籍。当时，岛内人多地少，青年人多去东北经商学手艺。孙荣明15岁那年被人带到沙河子（今属丹东市），在后聚宝街福隆祥商号当小伙计。在他地异乡，他年少志强，忠厚老实，勤学好问，又能吃苦耐劳，深受掌柜的赏识，并逐步得到信任和提拔重用。福隆祥商号改为恒盛泰后，迁到安东迎江街太古洋行附近，成为经营粮食、木材、烟酒、蚕茧和油坊等的代理店。此间，孙荣明业务逐渐熟练，广交商界朋友，社会知识日趋丰富。
民国10年（1921年），孙荣明已露头角，成为吃“身份股”的副经理。民国13年（1924年）他当选为安东总商会的常务理事，民国15年（1926年）当选为安东总商会的副会长，民国17年（1928年）当选为安东总商会会长。
力求进取、博闻强识，使孙荣明年轻得志，在他任会长期间，曾先后兼任过奉天省委员，奉天省财政厅顾问，热河省财政厅顾问！东三省商会联合会副会长，奉天花纱公司董事，以及安东县实业局局长，安东政记轮船公司董事，安东东边实业银行董事，安东大安汽船公司董事，安东木会董事。在筹建与日本电业抗衡的电气公司时，他是发起人之一，并担任董事。另外，他还担任安东商科学校安东同善社、安东贫民医院的领导职衔。
孙荣明自幼家境贫寒，对饥苦生活深有体会。他在安东身居要职，收入可观，在商界颇有声望，可谓“官禄”皆有，但他仍然热心于济贫扶危，为国担忧，替民分愁，把发家致富置之度外。在安东，有些和他只有业务关系或一般交往的人，只要对他有求，他从来是慷慨相助，不计得失。一位同界人士其父与孙荣明只是一般交往，因染急病身故，得到孙荣明两千银元的资助。当安东遭受水灾时，他不但解囊捐赠，还主动成立赈灾组织，向地方各界酬集资金、食品、衣物等救济灾民。有时把物资亲自送到灾民手中，这在当时安东的市民中是有口皆碑的。
1925-1930年，孙荣明的二弟孙荣修在安东经商发了财，一度是贫穷的家庭，逐渐变成了富有的家庭。此时家乡的父老，未脱困境，生活所迫，多闯关东。凡岛中去安东的，多愿找孙会长帮忙，对于乡亲求助，他总是尽力而为。当保人，介绍职业，支付盘缠，解决衣食，使异地同乡人得以落脚谋生。有时，乡亲们碰到丧事，无钱购置棺材，他知道后，或募集资金或捐款资助，帮其殡葬。他的车夫通晓中医、针灸，天长日久，孙荣明也略通一些医术，他常为穷苦百姓无偿地看病治病。
民国17年（1928年），国民党东北海军第二舰队驻长岛，在此开辟军港，兴办教育，育林修路，开发海岛经济。此间，孙荣明曾回岛探亲，见此利民之举，与舰队有过来往，并在舰队集会上发表过反对帝国主义侵略的爱国演说。
在家乡，他亲眼看到穷苦的群众缺吃少穿，曾自己出钱雇船到东北买粮回来，周济贫邻。黑石嘴村无避风港口，逢风浪时，渔民往往要冒着生命危险转口停船，有的船被风浪吞噬。孙荣明见此情景，忧乡忧民，回安东后主动捐集款项，资助家乡修建避风港口，许多老年人至今记忆犹新。
1931年9月18日，日本帝国主义悍然出兵侵占我东北。年末，为加强其统治，派日本人竹内担任安东总商会“顾问”，其实这个“顾问”是把持会务、总揽商界的太上皇。他监视商会的一切活动，主宰商会的一切事务，积极为日本帝国效劳。孙荣明具有强烈的民族自尊心，他对“顾问”玩弄的伎俩，看的一清二楚，竹内那种专横跋扈的作风，曾多次遭到孙荣明的讽刺、挖苦与反对。因此，与竹内的矛盾逐步尖锐起来。竹内见孙会长不肯俯首贴耳，甘当日本的应声虫，便采取拉拢收买的政策，借以欺骗舆论界。当时日本人组织了社会名流、上层人士到日本去“观光”，期待他们回国后为日本侵略中国歌功颂德。孙荣明赴日“观光”，亲眼看到日本军国主义的实质，联想到我东北人民遭受涂炭的情景，在思想上更激发了他的民族自尊心和爱国之情。“观光”回国后，他不仅闭口不谈日本帝国主义的“政本”、“教本”和繁荣强大，反而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华行径更加仇视，对竹内的阴谋愈加提防。这无疑也遭到竹内的白眼相待。竹内见孙荣明回国后亲热不够，冷淡有余，有些要事回避他，更感“内患”潜在，于是，又耍出一套新花招，多次提出要派一名日语翻译到总商会，以利协调工作。孙荣明早已洞察其阴谋，以节省费用开支，减轻商民负担，商会外交事务不多，勿需专职翻译为由，未能采纳。竹内吃了闭门羹，暂时还无法置孙荣明于死地，但孙荣明的存在，无疑是他控制商会的最大障碍。竹内认定，这是一个不可驯服“支那人”，于是向上级作了汇报。
“九’一八”事变后，不甘心当亡国奴的军政各界和知识分子、爱国学生纷纷流亡于华北、京津各地，组织起“东北民众抗日救国会”，他们奔走呼号，宣传抗日救国，募集钱物支援抗日武装，消息传到安东，首先得到商界学界的秘密响应。
身为安东总商会会长的孙荣明，素有济贫之德，爱国之心。现在，他目睹侵略者的铁蹄践踏我中华大地，日本强盗残杀我骨肉同胞，认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挽救民族，义不容辞。决心组织安东商界抗日救国分会，并毅然挑起了分会负责人的担子。他首先从知己、亲信开始，逐步发展扩大组织，在取得前任会长王建极（筱东）的支持后，通过心腹人于子文、孔子范等，组织了政记轮船公司、大连汽船会社、双合栈、丰裕同、广泰福、昌记栈、永远栈、和兴益、荣庆长和东恒泰等十几家大中商号的经理、财东和总商会的负责人，以极端秘密的形式，互相串联，开始募集款项的筹备工作。
救国会的财东老板对集资捐款虽甘心情愿，但一家商户有几十人，甚至几百人，人多嘴杂，一旦泄密，担当风险是小事，误国误民是大事。恰巧这时日本函馆遭受地震灾害，于是日本令示各地捐款赈灾。孙荣明等人商议决定利用赈灾机会作掩护，筹集抗日救国军费，他们公开召集会议，宣传友邦日本遭受震灾，发动中等以上商户捐款。
经过短期筹集，他们只将一小部分款项汇往日本，其余大部分都通过各种渠道献给了抗日救国事业。在转寄款项当中，孙荣明依靠殷实可靠的商户，以购货、分红、还债等各种名义，把款划往青岛、烟台，再辗转汇往北平、天津联络点。在运输物资时，孙荣明等人更是冒着极大风险，或伪装公开发货，或水路走私偷运。有时，他们还从沿海用小船或车辆把军需物资直接送到安东附近的义勇军队伍里。在筹集军款，运输物资过程中，他们积极慎重，秘密神速，随时提防被日本人发觉。
1936年11月15日下午，安东总商会接到宪兵队电话，邀请孙荣明会长去宪兵队开会，孙荣明的汽车刚进宪兵队的大门，敌人便将孙会长“迎”了进去。为了保密，门岗以“孙会长要开重要会议，今晚不能回去”为借口，首先把司机支走，结果敌人以“反满抗日”的“国事犯”罪名，将孙荣明逮捕。
当天深夜，日本宪兵队倾巢而出，按照所得名单大肆搜捕。共逮捕各界爱国人士109人。第二天黎明将“罪犯”押送奉天。短时间内，日本帝国主义的嚣张气焰，弥漫整个安东。在奉天日本宪兵队里，孙荣明等爱国人士遭到惨无人道的刑讯。按旧历制岁次为丙子，故此又称“丙子惨案”。
第一次过堂，敌人就对孙荣明使用了灌凉水、灌辣椒水、过电、烙铁烫背等法西斯酷刑。但孙荣明挺刑不招，他只承认为日本函馆募集灾款。宪兵队为了查找线索，采取了抄家、查账等手段，进行多方面调査。结果，除査到为日本函馆赈灾以外，别无所获。敌人在其他同案者的身上也没捞到什么油水，于是产生了动摇，初步作出取保释放的决定。这一消息传到竹内的耳朵，他大吃一惊，星夜前往奉天。在奉天的宪兵队里，竹内列举了孙荣明到日本“观光”归来闭口不谈日本的繁荣强大，拒绝招用日本翻译，参加蒋介石祝寿活动奉献银盾，经常与其作对，平常与人窃窃私语等“事实”，肯定了孙荣明有反满抗日的秘密活动。竹内还亲自到监狱看视“犯人”。一见竹内到来，孙荣明完全明白敌人蓄谋已久，决不会就此罢休，自己已无生望，但不管担多大风险，决不让日本人得到好处，决不株连他人。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敌人的酷刑把孙荣明折磨得死去活来，后来，他挺刑不过，只好自己承认下来。敌人进一步要他招出同谋，他始终坚持“凡事个人经手，无第二人知道。”就连于子文、孔子范在严刑下招供后，孙荣明仍然否认他们参与抗日救国活动，坚持自己所为。孙荣明的大义凛然触怒了日本宪兵队长，对孙荣明施行了惨绝人寰的折磨。在一次刑讯中，孙荣明决定以死抗争。他乘敌人不备，突然向刑讯室的大柱子上撞去，顿时头上鲜血直流，昏死过去，醒过来后，敌人仍诱逼他：“孙先生，你何必拿生命开玩笑？中国有句古话，叫‘丢卒保车’，我知道先生是受人之命，只要你供出同谋者，我保先生荣华富贵……你明明是把筹款用来反满抗日，为什么偏说是救灾了？”孙荣明坦然地回答：“款是用于救灾了，不过贵国函馆地震只是几万人受灾，是小灾，而我东北大地沦陷，是三千万人的受灾，是大灾，难道不该救吗？”敌人恼羞成怒，将孙荣明再次打昏过去，他苏醒后，破口大骂侵略者没有好下场，并辱及日本天皇裕仁和伪满傀儡皇帝溥仪……丧尽人性的日本宪兵队凶手打落了他的牙齿，并割掉了他的舌头。
敌人对孙荣明仇恨至极，春节前夕扬言决不让他再长一岁。1937年2月7日（农历丙子年腊月二十七日），阴云沉沉，小雪稀落，寒气入骨，下午3时半，敌人把折磨3个月、骨瘦如柴的孙荣明，押往奉天城南门外马神庙前。就这样，安东总商会会长孙荣明，为抗日救国而壮烈殉国。孙荣明是丙子救国会事件中第一个被害者，消息传到安东，恒盛泰派店员孙荣盛和宋桐轩前往奉天收尸掩埋。安东工商界听到噩耗，不少人忍泣偷偷地哀悼祭奠。
“丙子惨案”发生后，风声鹤唳。在敌人继续大肆搜捕的白色恐怖中，些参加抗日救国会或捐过款的都先后采取措施，化险为夷。由于孙荣明的自我牺牲，保护了工商界的20多名爱国人士。其中有5名同案被捕者，也获释放。
爱国志士孙荣明为国捐躯的精神，在丹东工商界传颂着。今天，在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和中国抗日战争胜利50周年之际，缅怀志士爱国壮举，以表丹东和长岛人民怀念敬仰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