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好后,仔仔细细地书写着信封。
津口市,苗心虹家。
邮递员上楼,按响了门铃,把一封信投进信件箱。
房间里。
苗心雨闻声开门,取信,端详着信封,久久没有眨眼。
忽然把信紧紧地捂在心窝处,身子不由自主地倚在门框上,豆大的泪珠顺颊而下。
屋里,蕾蕾步履蹒跚地走过来:“小姨!小姨!”
苗心雨惊醒过来。
进屋,关门,拆信,迫不及待地看信。
于勇画外音:“心雨,您好。近两年来没接到你的信了,也不好意思给您写信,心里非常矛盾。”
苗心雨懵了,满脸的惊愕之色,又急往下看。
于勇画外音:“本不想给您写信,怕影响您的正常生活,可是又按捺不住内心的激情,所以还是提起笔,冒昧给您写了这封信。今年七月一日我成为了一名中国共产党的正式党员。尽管咱们已近两年没有书信往来了,但我还是衷心地希望能得到您的祝贺。同时我也衷心祝愿您在津口这座大城市里好好发展,好好生活,有一个美好的归宿。”
看完信,苗心雨哭得泪人似的,喃喃自语:“这是怎么回事儿?这是怎么回事儿呀?”
蕾蕾扑到苗心雨腿上,哭喊着:“小姨!小姨不哭……”
苗心雨把蕾蕾领到客厅里:“小蕾,好孩子,听小姨的话,自个儿玩去,啊!”
蕾蕾自己玩去了。
苗心雨跌坐在沙发上,哽咽道:“于勇,于勇哥,误会了,肯定是误会了,心雨永远都是深爱着你的那个心雨。心雨心里没有一刻不惦记你。你近两年没有给我回信,可我哪个月不给你写两封信?我还以为……”自语中的苗心雨忽地一下子站起来冲进自己的房间。
苗心雨房间里。
苗心雨正在收拾行装。
苗心虹敲门,无声。
苗心虹掏出钥匙开门,边换拖鞋边疑惑地往里看。
客厅里,小蕾一人坐在地板上玩积木。
苗心虹:“小雨!小雨!蕾蕾,小姨哪去了?”
蕾蕾扑上来:“妈妈,小姨哭啦!小姨哭啦!”
苗心虹冲进苗心雨房间惊问:“小雨,你在干什么?怎么回事儿,说,发生了什么事儿?”
苗心雨两眼通红,脸带泪珠头也不转地说:“没什么?姐!”
苗心虹:“没什么你怎么哭啦?你为什么要收拾东西?”
苗心雨:“姐!我要回去,我要回银杏庄!”
苗心虹上前夺下苗心雨的大提包“你疯啦?告诉我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儿?”
苗心雨擦着眼泪,一脸悲怆地说:“姐!我求你,别拦我。你就让我走吧,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刚才收到于勇的来信,信上说他近两年没有收到我的信。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没接到他的信。”
苗心虹:“你不是每个月都雷打不动的给他写两封信吗?”
苗心雨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从第七封信以后,他再也没收到我的信。姐!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苗心虹:“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小雨,不管是怎么回事,我是不会让你再回银杏庄的!”
苗心雨站起来:“姐!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今下午我就走,你也别拦我!”
苗心虹:“你敢!你试试!于勇一封不相干的信就把你折腾得神魂颠倒没有了理智,你还有点出息吗?”
苗心雨:“我没有出息是我自己的事,谁也管不着!”
门响.。
高洪青开门进屋,换拖鞋,走进苗心雨房间。
“真有意思,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姊妹俩又开战啦?”
苗心虹心烦地说:“去你的吧!人家都心烦死了,你还跟着起哄!”
苗心雨掏出信递给高洪青。
高洪青接过信仔细地看了起来,苗心虹也凑了上去。
阅毕。
高洪青:“心雨,这信上说的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不明白?”
苗心雨:“姐夫,我来津口快两年了,每月都给于勇写两封信。可他信上说只收到我七封信,您说这是怎么回事儿?所以我要回去!一定要回去!回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高洪青把信还给苗心雨,沉思有顷:“心雨,对于你的事、你的决定,我向来不干涉、也不应该干涉。但是我想就事论事,谈点自己的看法可以吧?”
苗心雨信任地看着高洪青,点了点头。
高洪青:“这段时间正是你自修大三课程的关键时刻,回去了就意味着放弃。这与你的初衷不符,于勇知道了不仅不会赞成,很有可能会因此而看不起你。如果你真的爱他,愿意和他共同奋斗一辈子,就不应该急在这一时,而是应该为他坚持下去,把本科的学业全部修完。再说,你们现在都还年轻,过早的卿卿我我、走得太近,对你、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儿。保持关系我不反对,但我要指出的是,能经受得住考验的爱情才会开花结果,经受不住考验的爱情还叫爱情吗?从于勇的来信来看,你们之间肯定出现了误会,但误会发生在什么地方,我不敢妄下结论。我想说的是你静下心来,在这待上一年,把大四的学业也修完,并且让时间来证实你们双方对对方的重视程度,让时间来考验你们的爱情。”
苗心雨静静地听着,不再激动。
苗心虹刚想说什么,被高洪青制止住。
高洪青:“心雨,你看是否应该给妈写封信,问问她是怎么一回事儿?说不定问题就出在妈那儿?”
苗心雨一惊。
苗心虹一愣。
苗心雨:“姐夫,我听您的。”
高洪青:“明天双休,我们带蕾蕾。你在家给妈写封信,但要注意措辞。”
七月的胶东半岛,红日衔山,仍暑气逼人。
傍晚。
苗青山家院子里,小饭桌上摆放着酒菜。苗青山坐在马扎上悠闲地喝着酒,哼着京剧。
心雨妈又端上一碟菜,顺手把门楣上的电灯打开。
心雨妈盘腿坐在蒲团上对丈夫说:“小灌点猫尿吧,饭后我给你看一封信。”
苗青山呷了一口酒不在意地说:“我才不看呢,通着你还有好事?”
心雨妈气得把筷子一摔:“你放屁,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就会拿屁话堵杠人。”说着话把两封信掏出来摔倒丈夫怀里,忽又探身抢了回来,捡了一封扔给了丈夫,另一封又塞进兜里。
苗青山抽出信笺,伸长胳膊念了起来:“爸、妈你们好,原本想……”
心雨妈嚎的一嗓子:“别念咕些没油淡酱的废话,往下念。”
苗青山:“原本想今天回家去,去问问于勇为什么我从来到津口后,给他写了四十多封信,他只收到了七封,是真的就收到了七封还是他不愿理我了?假若不愿理我,我要问问他原因是什么?如果他真的只收到了七封,我就去邮局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是谁的责任我就去告谁,要知道截留、匿藏他人信函是违法的。”
心雨妈:“哎,什么叫信函?”
苗青山看了心雨妈一眼:“信函简单说就是信!”
心雨妈:“看看疯的,信就信吧,还什么信函,多念了两年书,可了不起了,都不知道姓什么了,还信函!念!快往下念!”
苗青山白了老婆一眼继续念道:“可我姐夫说让我忍一忍,等我把大学的课程全修完,蕾蕾也上了幼儿园再让我回去!”
心雨妈:“怎么把信收拾起来还犯法?”
苗青山放下手中的信笺,又斟了一杯酒道:“当然犯法!”
心雨妈外强中干地说:“这个小死骒子还反了她啦,老娘我生她养她不犯法,揩屎抹尿伺理她不犯法,一天三顿好饭好菜热汤热水侍候她不犯法,供她念了十来年书不犯法,就收拾了她几封破信就犯法了?说到大天亮我也不信!”
苗青山又呷了口酒,慢条斯理地说:“你不用嘴硬,你待犟大时歇。我告诉你,你是小雨的妈不错,这是小雨写得也不错,可这信是闺女写给人家于勇的,你截留的是人家于勇的信。如果于勇出面追究,你就是犯法!犯了法就得受法律制裁。”
心雨妈:“有那么蝎虎吗?不就是收拾了几封破信?犯法又能怎么样?”
苗青山:“臭老娘们,能怎么样?我告诉你,弄不好你就得打劳役!”
心雨妈浑身一震:“打劳役就打劳役,反正有我这口气在就不能让她回来,就不能让她和于家小子成事!”
苗青山哼了一声:“走着看吧,你这号人不拱一头薄屎你就心里难受!”
心雨妈哭了起来:“苗青山啊苗青山,那你还有点两口家的滋味吗?别人家都是老娘们有什么事老爷们能给顶起来,你倒好,整天价拿话堵杠我,也不给我拿个章程。我以后不用得病死,活活地就让你爷俩给气死了……”
夜,暑气减退。
苗青山在平房上纳凉,耳旁的袖珍式收音机正播放着京剧。
屋里。
心雨妈伏在写字台上摆弄着心雨的两封信。
两封信平摆在桌面上。
一封是晚饭时苗青山看过的信,旁边的信封上写着苗青山大人收。
一封是尚未启封的信,信封上写于勇同志收字样。(特写)
心雨妈坐在写字台前,用手绢沾着清水把于勇同志收的信封封口润湿,用圆珠笔尖慢慢地把封口旋开,仔细地把信笺抽出来,戴上花镜,读了起来:“于勇哥,你好。你的来信收阅,我很纳闷,自从我给你写第八封信后,再也没收到你的回信,是太忙?还是不愿理我了?你不回信,我也不怨你,只要你心里有心雨就足够了。请你记住,心雨永远都是深爱着你的那个心雨,心雨的心永远不会改变。接到你的来信,知道你近两年没有接到我的信,不知是什么原因,其实我每个月都雷打不动地给你寄两封信,只是不见你的回信,原准备今天就回去,回到你身边,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因种种原因,决定暂时就不回去了,等来年再回去,回去给你一个惊喜。哥,心雨虽是女孩子,但绝对守信,吐口唾沫砸一个坑,当初说好了,什么时候走,三年后什么时候回去。明年九月十二号我肯定回去,回到咱们银杏庄,回到你身边,永远再也不分开了。哥,此时此刻我想起一本书上的几句话‘进山看见藤缠树,出山看见树缠藤,藤生树死缠到死,树生藤死死也缠’。哥,我最亲爱的人,明年见,最热地……最热地忽、忽、(吻)你!”
心雨妈:“嗯,这个忽(吻)字是什么意思?是两个人糊在一起?哎呀!这个小死骒子可了不得了,这都……哎呀!不对,两个人相隔两、三千里,怎么能糊在一起?不对!不对!”
心雨妈摇着头走到院子里,压低嗓门对平房上的苗青山说:“哎,问你个字,一个口字旁边一个……一个好象是忽然的忽去了下边那个心字,是不是还念个忽呀?”
苗青山仰面朝上躺在平房上:“你说是个忽字就是个忽字吧!”
心雨妈气得一跺脚一头扎进屋子里:“什么玩意儿!”
屋里,写字台前。
心雨妈坐下来,拉开抽屉,翻出纸笔,比比划划地画起画来,画好后,仔细地打量着。
特写:一只癞蛤蟆仰着头,张着大嘴巴。
癞蛤蟆上方,一只天鹅近在咫尺。
心雨妈打量有顷,仔细地折叠起来,装进于勇同志收的信封里,用浆糊仔细地封好,嘴里不住地念叨:“我叫你最热地糊他,糊吧!使劲去糊吧!”
心雨妈把封好的信放在桌面上,抓起原来的信笺三下两下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