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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落霞炊烟

记忆中,家乡的落霞炊烟最美,她像一幅斑斓的水彩画,似一首优雅的抒情诗,触动着心弦,撩拨着情思,催人萌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欢悦与温馨。

每当日薄西天,暮霭渐起,在夕阳的余辉中,多姿多彩的落霞便翩然而至——有时,她几抹胭红,轻舒曼卷,像初涉人世的少女,羞羞答答地撩开面纱,含情脉脉地向朦胧的大地投来温顺柔和的一瞥;有时,她一片绛紫,耀眼夺目,像粗心的画家不慎打翻了调色盘,将一腔赤情豪放地泼洒在辽阔的天边;有时,她斑斑点点,色彩娇艳,像新婚少妇晨曦中的梳妆打扮;有时,她温情无限,千娇百媚,与朵朵游云在天幕间缠绵悱恻;有时,她宛如利剑,刚直不阿,从乌云的罅隙中迸射出万道光芒......落霞,一支多么美妙而神奇的画笔呵,她在夕照中纵情地挥毫泼墨,将高远的天空辉映得变幻莫测,情趣盎然,把田川河流、庄稼树木涂染得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就在璀璨的落霞情意绵绵、流连忘返的时候,村子里的炊烟便渐次升腾起来,在落霞轻笼的暮霭中,她飘飘袅袅,摇摇曳曳,或浓或淡,或粗或细。如果空中没有风,那炊烟简直就是一道绝妙的景观——刚开始,一拄,两拄,接着,就像互相通风报信似的,十几拄,几十拄,上百拄地相继跃出烟囱,奋力地向着天空攀升,顿时,村子的上空像耸立起了一片参差不齐的树林,在落霞的映衬下,明暗相间,高低错落,恍然给人一种飘然欲仙的感觉。再后来,那一拄一拄愈升愈高的炊烟,则像情人一般亲昵地相拥相缠,极尽娇柔妩媚之态,最后融成一团,化作淡淡的云絮,与愈来愈浓的暮霭交织在一起。倘若空中微风轻拂,那一拄一拄的炊烟则像风中的杨柳,忽儿左,忽儿右,腰肢轻摆,袅袅娜娜,多像一群身着淡乳色裙装的小姑娘,在落霞映红的天空中尽情地翩翩起舞,那轻灵飘逸的舞姿,令人眼花缭乱,日不暇接。最能显示出炊烟不屈不挠精神的是在大风呼啸的天气里,尽管她们刚刚将小脑袋探出烟囱,便被无情的风吹得无影无踪,但她们前赴后继,义无反顾地继续冲出烟囱——这何尝不是一种可敬的执著?诚然,这也是她们对家庭主人的尽职尽忠!

随着落霞炊烟的相继出现,各种饭菜的香味便飘出门户,四下溢开,宁静的村子也就逐渐开始喧沸热闹起来,大人呼唤孩子,哥姐吆喝弟妹,牲畜家禽归栏,鸟儿叽喳回巢——这是一幅多么美的家乡风俗画啊!而这时的落霞炊烟却悄悄地隐退了身影,默默地将自己融于苍茫深邃的暮色之中,接踵而至的便是村子沉浸在一片安详、静谧的氤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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