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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五位大司马

掌握帝国军政实权的大司马的位置空了出来,王莽当选的呼声很高,可他有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他的表兄弟淳于长。王莽果断地出手,而且一箭双雕,同时扳倒了淳于长和对他有一定威胁的叔父王立,如愿登上了辅政大臣的高位。在这个高度上,王莽依旧是那么谦逊和廉洁,他狠抓思想文化建设,实施教育兴国战略,准备大展身手。

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在王莽之前,他的叔伯辈已经出了四位大司马,掌握着帝国的军政实权。这四个人中,有太后王政君的兄弟王凤、王商、王根以及堂兄弟王音。绥和元年(公元前8年),担任大司马大将军的王根病重,几次上书请求辞职,回家养病。由谁来填补这个空缺,成了朝野上下议论的话题。

王莽无疑是热门候选人之一,他也在盯着这个位置,只有掌握了帝国的军政实权,坐到皇帝身边的“辅政”位子上,才能一展胸中抱负,把美好的儒家社会理想付诸实践。但在他的面前,还有一些竞争对手必须考虑。

第一个竞争对手,是他的叔父王立。这是王莽硕果仅存的叔伯中的一位。可惜这位叔父不太争气,他因为曾经霸占田地,留下了前科,名声不太好,而且年龄也比王根大,继王根担任大司马的可能性不大。所以,这位竞争对手对自己的威胁并不大,不足为虑。

第二个真正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是与王莽同辈的淳于长。这个淳于长又是何许人也呢?

淳于长,字子孺,他是太后王政君大姐王君侠的儿子,与王莽是表兄弟。他步入仕途的时间在王莽之前,大司马王凤病危的时候,已经是黄门郎的淳于长和王莽一样在病榻前昼夜服侍,同样赢得了走到人生终点的王凤的欢心。所以,王凤把他和王莽一起托付给了王政君和汉成帝,期望能够加以重用。

淳于长因为起步早,直接从黄门郎提升为校尉诸曹,随后又被提升为水衡都尉侍中,继而晋升为九卿之一的卫尉。卫尉的职责是统领皇宫的警卫部队,淳于长身居要职,地位在王莽之上。所以,他很有可能继王根之后担任大司马,对王莽的威胁是最大的。

淳于长不但有太后王政君撑腰,还深得成帝的欢心,可以说是左右逢源。成帝为什么喜欢和信任这个淳于长呢?这要从历史上非常著名的赵飞燕姐妹说起。

赵飞燕和妹妹赵合德出身卑微,长大后因为身材曼妙、婀娜多姿,被阳阿公主选中去学习歌舞。赵飞燕在歌舞方面非常有天赋,舞姿轻盈如燕,所以被人们呼为“飞燕”,而她的本名“宜主”反倒鲜为人知了。

一次,汉成帝刘骜到阳阿公主府中玩乐,见到了赵飞燕,春心大动,当即纳入宫中,后来还将她的妹妹赵合德也收入宫中,姊妹二人共侍一夫。赵飞燕姊妹宠冠后宫,让汉成帝动了废掉当时的许皇后,立赵飞燕为后的念头。

但赵飞燕卑微的出身是最大的障碍,太后王政君死活不肯答应。淳于长这时候站了出来,在太后面前为赵飞燕说情,终于打动了太后,同意立赵飞燕为后。

成帝对淳表弟的这份恩情铭记在心,想方设法地予以报答。他先是封淳于长为关内侯,食邑千户。元延三年(公元前10年),成帝加封淳于长为定陵侯。精明的淳于长做了一笔很划算的买卖,政治投资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飞黄腾达之后的淳于长的表现,与王莽可以说是截然不同。他的自我极度膨胀,开始贪赃枉法,胡作非为,甚至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打起了被废的许皇后的主意。

许皇后因为没有子嗣,受到成帝的冷落。为此,她迁怒于王家,和自己的姐姐许谒一起搞起了巫蛊这一套当时人很迷信的东西。了解汉武帝巫蛊之祸的人都知道,这是汉朝皇室非常忌讳的东西。而被嫉妒的火焰烧晕头的许皇后,偏偏就犯了这个大忌。

她们诅咒的对象就是当时的大司马王凤和得到成帝宠幸的王夫人。东窗事发后,太后王政君大发雷霆,将参与其事的许谒处死,而许皇后则被废,从而为赵飞燕登上后位、母仪天下,丑小鸭变成白天鹅铺平了道路。“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这完全是许皇后自找的,谁让她出这种毫无实际作用的昏招!

许皇后被打入冷宫后,寂寞难耐,一直想寻找机会翻身,回到皇帝的身边。就在这时候,淳于长成了她的救命稻草。许皇后还有一个姐姐,名叫许孊,国色天香,许配给龙额思侯。婚后没多久,龙额思侯就去世了,许孊守起了活寡。

发迹之后的淳于长沉迷声色,广纳小妾。一次偶然的机会,淳于长与许孊相遇,一对奸夫淫妇很快就勾当上了,先是通奸,过了一段时间,淳于长就仗着自己的权势,将许孊纳入了府中。

许皇后与淳于长攀上了亲戚,就把翻身的希望寄托在了这位太后和皇帝身边的红人身上。于是,她倾其所有,把自己积蓄的金银财宝慷慨地送给淳于长,请他帮自己得到一个婕妤的封号。

狂妄自大的淳于长给了许皇后一个超出她预期的承诺,胡诌说自己已经在皇帝那里吹过风,准备立她为左皇后。这么一块诱人的肥肉,自然吊足了许皇后的胃口,让她欲罢不能。淳于长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把个无依无靠的许皇后玩弄于鼓掌之间。他一边收受许皇后送给自己的多达上千万的贿赂,一边肆无忌惮地调戏和侮辱许皇后。

许孊每次去看望妹妹的时候,淳于长都让她带一封信给许皇后,在信中对许皇后百般欺辱。碍于淳于长的权势,许皇后只能一再忍耐。淳于长就这样在得意中一步步走向了悬崖的边缘。

大司马王根病重后,淳于长认为自己肯定会取代王根辅政,担任大司马一职。一些趋炎附势的官员也看到了这一点,纷纷送重金给淳于长,数量多达巨万。得意忘形的淳于长对大家封官许愿,俨然以下任大司马自居,开始预先做上台前的准备工作。

他的丑行已经成了朝野上下公开的秘密。王莽自然也是了然于胸,打垮这个竞争对手的弹药是非常充足的,关键是什么时候开火。

该出手时就出手

和对待当年的王凤一样,王莽在王根的病榻前衣不解带地侍奉,比王根的亲儿子都要亲。王根也像王凤一样被感动了。眼看时机成熟,王莽准备出手了。

这天,王莽在王根的病榻前伺候他服药。王根喝完药,把碗递给王莽,忽然发现侄子满面愁容,仿佛有什么心事。

“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王根疑惑地问道。

王莽表现出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嗫嚅了半天,才回答道:“叔父,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讲出来怕你生气,加重病情;不讲又是不忠不孝。”

“快说。怎么吞吞吐吐的?”王根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切地催促王莽。

“这件事跟子孺有关。”王莽试探性地说道。

“淳于长?他怎么了?”

“淳于长见您病重,危在旦夕,认定自己就要出任大司马,所以得意忘形,竟然对朝中官员私下进行了安排,确定了每个人的职务。”王莽把淳于长的所作所为以及他以往的种种劣迹一一报告给王根。

有人盼着自己早死,急着抢班夺权,这是谁都无法忍受的。盛怒之下的王根责骂起王莽来,“这些事情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也不清楚您究竟是怎么看待淳于长的,也怕您气坏了身体,所以没敢说。现在淳于长越来越无法无天,已经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我只能冒险禀告叔父了!”王莽从容而恭敬地回答道。

王根觉得他所说在情在理,也就不追究他知情不报的责任,命王莽前去禀报太后,让太后处置淳于长。

赶到太后的宫中,王莽把淳于长抢班夺权、收受贿赂、贪赃枉法、与许皇后的姐姐通奸并接受许皇后的财物以及对自己的母亲不敬,不遵照礼仪,在长辈面前昂然登车等琐事,一一向王政君报告。

王政君对淳于长寄予了很大的期望,没想到这个外甥竟然这么不争气,又气愤又无奈地说道:“儿至如此,往白之帝!”让王莽去告诉成帝,大司马把球踢给了太后,太后又把球踢给了皇帝。

皇帝还是念旧情的,所以没有将淳表弟下狱治罪,但又必须给太后一个交代,就把淳于长遣返回他的封国,让他闭门思过去了。

可惜这个淳于长也是个自作孽不可活的主,本来已经逃过一劫,但他贼心不死,试图翻案,结果自寻死路。

淳于长被遣返的消息传出后,王莽的另一个竞争对手、他的叔父红阳侯王立出面替淳于长说情。成帝当即就起了疑心,因为他知道王立和淳于长是死对头,怎么会突然大发慈悲,替淳于长出头呢?

原来,当年王立因为霸占田地而遭到弹劾,淳于长正受太后和皇帝的宠幸。所以,王立怀疑是淳于长从中作祟,扳倒自己,对淳于长一直怀恨在心。那么,他这次究竟为什么替淳于长说话呢?

淳于长东窗事发后,王立的儿子王融见他失势,怀着报复心理欺凌淳于长,向他索要车骑。淳于长此时正求告无门,觉得这是一个化解与王立的旧怨,让他替自己说情的好机会,就慷慨地将车骑送给了王融,并花大价钱贿赂王立。

王立既贪财,又没有政治头脑,竟然真的出面替已经被王莽搞臭的淳于长说话,毫不避讳自己这么做会引起别人的猜疑。他这么做不但害了自己,也给淳于长帮了一回倒忙。

成帝虽然荒淫无道,但头脑很清楚,当即下令彻查此事。王立这才发现事情不妙,乱了阵脚,继续出他的昏招,逼儿子王融自杀,也就是杀人灭口。都说虎毒不食子,那是因为老虎没被逼急了。

王立逼死王融,等于说“此地无银三百两”,让皇帝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淳于长被抓了起来,严加审讯,很快就供出了自己向王立行贿,企图翻案以及调戏许皇后,图谋立她为左皇后等罪行。

一场大狱就此兴起。淳于长被处死,连他的妈妈、太后的姐姐王君侠都被赶回了老家,许皇后被迫自杀,王立也被遣返回自己的封国,与王立过从甚密的二十多名朝中官员,包括王莽给他买过女人的朱博,都被罢了官。

王立的强出头让整个事件的进程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对于王莽来说,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本来自己只想搞掉淳于长这个竞争对手,结果另一个不在打击范围之内的竞争对手王立主动闯了进来,横插一脚,两个对手同时倒台。王莽面前通向大司马位置的道路已经完全畅通,没有任何障碍了。

如何享受胜利果实

绥和元年(公元前8年)十月,大司马王根病退,推荐王莽接任大司马一职。成帝在请示了太后王政君之后,以王莽“首发大奸,称其忠直”,任命王莽为大司马。至此,王莽终于从自己的家族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王家的第五位大司马。他有了一个实现自己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理想的政治舞台。

位极人臣的王莽更加律己了。他聘请许多贤良之士担任属官,把自己获得的赏赐和封邑的收入都用来供养士人,他自己的生活反而更加简朴。

一次,王莽的母亲患病了。朝中官员纷纷派自己的妻子到王莽的府上探望,借此来融洽上下级关系。在王莽的府中,有一个身穿短衣,系着齐膝的布围裙的中年妇人在迎接和招待客人,态度殷勤、恭敬,面带和善的微笑。一开始,大家还以为是王莽家的老仆人呢!

但看她的举止雍容大度,其他仆人对她都非常尊敬,不时地过来请示如何处置府中的事务。朝臣的女眷们都觉得很奇怪,有个好奇心强的就叫住一个仆人,问中年女人是谁。仆人恭敬地回答说:“是我家主母。”

女眷们非常诧异,没想到王莽的夫人穿着打扮竟然如此简朴。王莽的光辉形象更加高大了。

身居高位的王莽面对的却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帝国、一个百废待兴的烂摊子。豪强地主横行不法,结党营私,鱼肉百姓;平民百姓有地耕的不到一半,饿死于道路的数以百万;更可怕的是,数十万的流民涌入关中,掀起了接二连三的暴动。

激进的儒生们对社会现状强烈不满,经常上书皇帝请愿,制造社会舆论,甚至说出“方制海内非为天子,列土封疆非为诸侯,皆以为民也!”“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他们指责和劝谏皇帝的游猎、饮宴、兴建宫室等挥霍浪费行为,甚至连皇帝的私生活和死后的丧葬问题都横加议论。任何时代都有愤青,西汉的愤青就是这些儒生。

王莽既是王氏外戚集团的一员,又是儒生群体的代表,现在大权在握,他开始按照自己的理想蓝图对帝国进行改造,以挽大厦于将倾。王莽采取了以下几项举措:

第一,罢刺史,置州牧,由秩六百石提升为秩两千石。这一方面是为了符合“以贵治贱”的《春秋》大义,加强对地方的治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符合天下九州的古制。

第二,实施教育兴国战略。王莽根据孔子弟子三千的说法,以天子太学弟子过少为由,把太学弟子员额由一千人扩充到三千人。

第三,加强思想文化建设。王莽荐举名儒刘歆担任侍中,后又提升为光禄大夫(属光禄勋,光禄勋的职责是掌守卫宫殿门户)。刘歆接了老爸刘向的班,领《五经》,总群书而奏《七略》(汇集了六艺、诸子、诗赋、兵书、术数、方伎等内容)。

第四,禁止豪强侵夺百姓,限制他们占有田地和奴婢,但因遭到豪强地主的强烈反对而没有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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