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即便是这三个字,依苏兆红的性格,那也应该是感叹号,而不是问号。
再一个,苏兆红根本就没耐心跟他发什么短信。文字哪里有声音来得直截了当?她的愤怒、不满、指责,短信怎么能表达清楚呢?
挣扎着的沙哑声音,加上发自胸腔的共鸣,还有随时可以秒杀全世界的犀利眼神,那才能酣畅淋漓地发泄她的情感哪!
干吗呢?这简直像是“吃了吗”,太温暖太亲切太家常了,于大海不由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警觉而硬邦邦地回了三个字:“想干吗?”
苏兆红强压怒火,回道:“聊聊?”想了想,还是加了一个问号。
于大海被这两个问号彻底迷惑了。苏兆红玩的这是哪一出,总不会是想复婚吧?想当初要离婚,她可比他坚决多了啊。
不放心,他干脆直接给张玲玲打了个电话:“你最近觉得苏兆红有什么奇怪的念头没?”
张玲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这话说得奇怪,从何而来?”
于大海就说了这两条短信:“吓着我了,她这是玩什么名堂?突然温柔了?”
说到温柔,张玲玲就哈哈笑了起来。她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赶紧喜滋滋地给于大海报告:“温柔好温柔好,苏兆红能有这个意识,就说明她进步大大的。我呀,正准备给她介绍个对象呢,人家第一个要求就是温柔。苏兆红这两条温柔的短信,就说明她认真了。”
于大海一听这么个情况,不由乐了:“你们这么沆瀣一气那不是害人家吗?苏兆红是什么女人,老虎!狮子!还温柔呢,老天保佑那个倒霉蛋吧。”
张玲玲不乐意了:“于大海,你这才脱离虎口几天啊,怎么就这么说苏兆红呢?当初恋爱时,她哪里不温柔了?她变成今天这样,你就没一点责任啊?”
于大海不答应:“那我成这样,她就没责任啊?连你都说,我是脱离虎口……”
张玲玲意识到自己没说对:“算了算了,不说你们两个。离婚夫妻,对周围的朋友是个最大的考验。到底要站在谁的一边,也太让人为难了。”
于大海说:“你就选择苏兆红吧,她那人死党不多,你得多开导着她点。而且,也可以给我透露点消息。”
张玲玲说:“呸!还想打听人家什么啊你,都没关系了——是你说的。”
有了张玲玲的解释,于大海就放心多了。给苏兆红放心回了条短信:“好啊。想聊什么,我也好做个准备。”
苏兆红说:“随便聊聊,可以吗?”
于大海说好啊。
他不想主动约时间地点,“随便聊聊”?事情绝对没苏兆红说得那么简单,她根本就不是个随便聊聊的人。即便没事做,有充裕的时间,她也不知道随便聊聊是什么意思。她就像一颗子弹,目标感超强,抬臂、上膛、瞄准,射击,打个稀巴烂,这才是她的作风呢。
随便聊聊,这是她跟谁学的四个字?少来了。
于大海敷衍的回答,果真再一次激怒了苏兆红。她恨不得把手机捏烂了才好。
“我这是干什么,凭什么要对他百般友好、口气下作?做错事情的是他不是我,好不好?”
气头上,她也将电话打给了张玲玲:“你说说,这样的男人,该不该死?他什么态度啊,我这么大度这么有礼,他该不该主动说个时间地点呢?奶奶的,有些人就是下贱,就是不能给好脸!”
张玲玲吓了一跳,这才知道苏兆红并不是在朝温柔的方向努力。她赶紧劝道:“你这样做没错,干吗老是气势汹汹的?每一次都闹得不欢而散不说,还解决不了问题。跟他好好谈谈没什么不好,毕竟事关童童——不过我插一句,我没觉得于大海有什么做错的。那个小红花,本来就是老师不对,凭什么不给童童啊?好吧,以上的话当我没说。别再生气,既然已经都装温柔了,就继续温柔下去吧。主动约他谈谈呗,只要好好说,让他明白并接受你的意见,就可以了。吵是没用的,没离婚时都没用,离了就更没用了!切记切记!”
苏兆红点点头,人走茶凉的道理她懂。但她还是童童的妈,不是?
动了个心眼,她把时间定在了周五下午。
于大海想了想,就说:“那你三点到南苑宾馆的网球场来吧,我在那里带童童打球呢。”
苏兆红等的就是这句话。
到了周五下午,她提前几分钟,来到了网球场。场地整个下午都租给了少年培训队,孩子们吵吵嚷嚷地从四面八方来了。
苏兆红抱着膀子,特严肃地看着那些孩子,心里百般想不通。下午三点,学校还没放学,这些个家长是怎么想的?难道都想让孩子当李娜吗?
突然就看见了童童,新剃了个小光头,肩上扛着拍子,一颠一颠地走了过来。
于大海离得有点远,正在整理手里提的包,里面装着水瓶和毛巾之类的。还没看见她。
“童童,”苏兆红喊了一声。
童童看见了她,立刻高兴地跑了过来:“妈妈,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打球吗?”
苏兆红摸着他的头:“可不是嘛。怎么样,好玩吗?”
“不好玩,”童童的话让苏兆红吓了一跳。这孩子怎么回事,这才刚开始学几天,就打退堂鼓?
“那,是你自己要学的,还是爸爸非要你学的?”
“我自己要学的呀。”童童回答得毫无压力,“开始学游泳,我不喜欢了,就换了网球。可我现在也不喜欢网球了,我想学乒乓球。”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对孩子,苏兆红可没必要像对于大海还要装一装,“开学后才开始的,是不是?”
她口气已经生硬了。童童点点头,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妈妈,我学了这么多东西,你不高兴吗?”
“学东西要有毅力,要有长进。”苏兆红说,“像姐姐,学了钢琴,就一定要坚持下去。”
“可她并不喜欢钢琴啊,姐姐喜欢画画。”
“但她学了啊,”苏兆红已经着急了起来,“你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会什么都学不会学不好的。学什么就要学下去,懂吗?”
这话被刚走到跟前的于大海听见了。
他立刻替儿子辩护起来:“接触这些项目,不就是要发现孩子到底喜欢什么吗?他喜欢的,自然会坚持学下去。不喜欢的,再学也没用。”
苏兆红说:“重要的是坚持,不坚持你怎么知道你能不能学好呢?你看暖暖,钢琴现在不也弹得很好吗?以后她自然会感谢我的,尽管不喜欢,但到底将一门技艺学得精湛了。童童也是一样啊,要学什么,你就该鼓励他坚持学下去,老这么换怎么行?”
苏兆红的口气已经开始着急了。童童习惯地站在父母中间,看着他们争执。于大海拍拍他的背,让他去场地里打球。
童童问:“那乒乓球呢?”
于大海说:“下周去。我先要去报名。”
童童高高兴兴地去打网球了。于大海转过身,望着苏兆红:“你要说什么,总不会是来给我讲童童不能换项目吧?”
苏兆红看见了于大海,心里那努力压着的怒火和不满,怎么都难掩饰了。加上刚才童童说的这事,于大海见怪不怪的态度,更是让她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