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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朋友的价值

不是真的朋友果然还是不可靠。但此时此刻,让星空感到意外的并不是时川没心没肺地丢下了自己,而是时川竟然比自己先走到终点!

1

深邃的寂静里,脚步声逐渐逼近。

时川和星空互相看了一眼,紧张的气氛浓郁起来。

映衬着东方已白的天空,幽幽的黑暗中一个纤细的身子缓缓朝他们移动。

“谁在那里?”星空问。

黑暗中的人没有回应,只是一直以匀速朝他们前进,在这个过程中,星空似乎意识到什么,到处嗅了嗅。时川对她不怎么雅观的动作表示沉默,反正她行动诡异也不是一两天了。

星空注意到空气里的气息,在清晨的草坪,泥土气息是最浓郁的时候,为什么会有甜甜的花香?

黑暗里的人逐渐明晰,看清楚对方的脸之后,时川僵硬了几秒钟。

“果然是小香老师啊。”星空一脸很自豪的样子,刚才黑暗中的花香并不是普通的花香,而是经过提炼的香水香气,还是小香老师经常用的那款。

小香老师这晚确实没睡,听查房老师说有两个学生深夜不在屋内的时候,她就知道肯定是这两个人,于是披着衣服出来找人,可是这位不知好歹的同学居然还在那儿得意洋洋于自己的嗅觉,她肝都要气炸了。

“你以为自己是拉布拉多吗?”小香老师揪起魏星空的耳朵,“一个晚上跑到哪儿去了?”

“我们去了迷宫。”魏星空很诚实地说。

“迷宫?”小香老师的眼中划过一丝光。小香老师捕捉到什么信息似的,审视着魏星空,步步紧逼,此刻的小香老师带着一种狐狸似的敏锐,忽然,她的神情紧张起来,看了看手表,挥挥手:“总之,先回学校去。”

于是小香老师没有再给两个人说话的机会,揪着两个人的耳朵带着他们回到了学校,刚进入宿舍楼,立刻就去自己的房间了。

此刻离天亮还早,偌大的走廊上只有时川和星空两个人,树叶的声音和幽幽的灯光使得大理石走廊覆盖上一层中世纪的严肃。

“喂,班长。”魏星空忽然叫住时川,“今天的事情是我的错。”

时川回过头,她竟然破天荒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以为她违背了约定打个马虎眼就过去了,想不到她还挺有担当,但是魏星空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向人道歉?她肯定是有预谋的。

“所以让我们做好朋友吧。”

果然预谋很快就显露了出来。其实她只是想利用时川去银色时针的迷宫吧。

“魏星空同学……”

“嗯嗯。”

“洗洗睡吧。”时川转过身,断然拒绝了“好朋友”的请求。

巴洛克风格的走廊上,留下了时川冷漠的背影。魏星空默默看着他走开, 并不觉得惊奇,一直以来在绮丽学院学习生活都只有她一个人,所以以后也会这样吧。

朋友啊……

到哪里去找朋友呢?

2

魏星空思忖着,接下来的一天也在波澜不惊中度过,唯一让同学们惊讶的是,魏星空按时来上课,而时川却旷课了。

星空去图书馆找了一些关于银色时针的资料,正抱着回来,小香老师又一脸阳光地站在她面前,可是看到她手上成堆的资料,脸色立刻阴沉起来。

“星空,禁止看一切和这个人有关的东西。”

“老师,你知道银色时针?”

小香老师拧着眉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没收了她的资料,气势汹汹地离开了,留下星空一个人呆呆地看着小香老师的背影。星空有种莫名的感觉,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悻悻地回到房间,星空看着窗外,北边的风呼啸而过,明明是夏天,却有一股伦敦冬天才有的寒意。

她想去关窗子,但是窗子旁忽然出现了什么东西,刮起更强烈的风。

“喂。”时川忽然推开了星空房间的门,出现在星空面前,连门都不敲, 天知道他从哪儿弄来了钥匙,星空觉得自己有必要加几把锁了。

“走,去找银色时针。”时川说话了,不过是星空最讨厌的命令式。

“关你什么事?难道你也对银色时针有兴趣?”星空不满地问。

时川摇摇头,定定地说:“不是对银色时针有兴趣,而是对你有兴趣。”

“我?”星空面无表情,“难道你喜欢我吗,班长?”

“做梦,我在说你的母亲,尉迟晴。”时川冷冷地说出了星空的妈妈的名字。

星空的妈妈尉迟晴是南方非常有名的琉璃师,被大家誉为能做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琉璃的艺术家,而时川的妈妈正是尉迟晴作品的头号收藏者,在尉迟晴宣布失踪的时候曾经派人四处寻找她可能在的地方,但未果。她一直相信尉迟晴还活着,就像星空一样,等待着尉迟晴回来。

“这么说吧魏星空同学,只要我们互相了解透彻,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的。”

看起来,时川跟星空假装朋友的条件就是互相说出自己的秘密。星空沉默片刻,又抬头看他,其实她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三年前的事,因为那实在不是美好的回忆,而且连她自己都怀疑事情的真实性。

几年前爸爸妈妈忽然决定去旅游,原因是妈妈要为新作品寻找灵感,所以爸爸带着妈妈去了一个很少人知道的神秘小岛,叫室芳莱,在马六甲海峡附近。具体有多小呢?小得连在地图上都找不到。虽然是这样奇怪的小岛,爸爸和妈妈还是兴致勃勃地去了。

谁都没有想到,去之后的第六天,爸爸妈妈不再打电话回来,半个月后才有人通知星空那条船遭遇海难的事情,关于这场事故只有一篇小小的报道。

这几年,她没有任何关于父母的消息,按照中国的法律,失踪四年就可以判定这个人死亡,但是星空还在等待。并不是少女那点儿哀伤的情怀,而是她冷静地分析之后,认为他们不可能就这样消失了。

3

“好了,轮到你了。”星空第一次在人前讲述这件事情,意外地感到很轻松。现在该时川说出自己的事情了。

时川点点头,看了看星空房间里的闹钟,淡淡地说道:“十一点,再不去牛津街,银色时针就不在了。”

于是星空起身,穿好外套,小心地打开窗户。窗户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条小小走道,并不宽,和建筑融为一体,但是星空确定这条走道早些日子并不存在。

时川拉拉她让她噤声,这条路是他花了一天的工夫叫人偷偷建起来的,以免爬墙动静太大惊动小香老师。不然她以为他这一天旷课去了哪里?当然是干正事。

魏星空眨巴了两下眼睛,原来时川是早有预谋的,可是,他好像故意岔开了些什么:“班长,你是不是该说些什么了?难道那不算耍赖吗?”

“你对我家里的事感兴趣?”

“不怎么感兴趣。”

“那就不算耍赖吧?”

不,班长,那还是耍赖。星空继续跟着时川走,因为天色的关系,虽然还是有人在街上徘徊,但牛津街显得有些阴沉。在著名的塞尔福里奇百货商店附近徘徊着一些穿着校服的少年,他们面色凝重,时川根据自己的记忆带着星空走进牛津街上某条小巷,一扇小小的门带着神秘的气息赫然立于眼前。

从现在起,两个人必须伪装成好朋友了,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一切从互叫小名开始。

“小星。”

“阿川。”

两个人互看彼此一眼,胃酸上下翻涌。

定了一会儿,魏星空摇摇头,站到门口的猫眼前,“咚咚”敲门:“银色时针先生,我和我的好朋友来挑战你的新迷宫了。”

没有反应,星空倒退一步,和时川并肩站着,安静地等待着。不一会儿,木门的锁轻轻地开了。两个人互看一眼,时川走上前拉住门把手,把门拉开。

上次来的时候,他们记得这扇门后面是一个客厅,现在却变成了几千倍大的巴洛克风格的陈列室,精致的门槛和水晶吊灯让整间屋子看起来充满高贵的气息。

他们走进屋子之后,身后的门自动关上了,屋内的女神雕像和巨幅壁画开始移动,速度并不是很快,但是一件件高级的摆设品正以一种规律缓慢进行排序。

星空看了一眼挂满珍珠的墙壁,毅然走进了迷宫,但这会儿时川却没有跟上来,她回头,惊讶地发现身后的入口已经不见了。

“班长?”她叫了几声,对方没有回音。

这样也好,她想,省得在选路的问题上出现矛盾,暴露两个人不是朋友的事实。这座迷宫不难走,根据星空的经验,只要记住自己的路线,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能找到出口。星空穿梭在宝石和美女雕像堆砌的道路上,这里简直比大英博物馆还要奢华几分,走着走着,星空觉得疲倦起来,步伐也越来越慢,可能是这些华贵珠宝中流露的贵族懒散之气影响了探险的人的精神。

眼皮渐渐垂下,意识也开始模糊,古旧的钟摆发出诡异的声响。

“啪!”

她随着时钟的摆动用力踏下大理石地板,地板发出剧烈的回响,让她恢复清醒。星空知道终点就在声音消失的那个方向,这是最初级的迷宫,她曾经走过不下二十次。

果然在半个小时之后,一扇巨大的铁质门出现在星空面前,她上前去开, 只是碰了一下,便有一阵烟雾从里面冒出,星空立刻后退。

等待迷雾散去,大门旁边出现一个身影,并不是机关兽或者人形雕像,而是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星空缓缓走前两步,看清楚了,这是一个白衣女子, 说是女子其实更像是女神,白色的绸缎与金色的首饰映衬得她高贵无比,极其美丽,让人不禁多看几眼。不过现在不是诧异别人美貌的时候,星空望了她一眼,冷静地说:“你也是这迷宫的一部分吧?”女神看着星空,微笑着说:“欢迎来到金银之眼。”

星空瞪了女神一眼,她已经到了终点,现在才来欢迎也未免有点儿晚了。女神兴致勃勃地介绍起这座迷宫:这座迷宫的设计是银色时针先生在丹麦完成的,只有两个好朋友一起才能参加,一旦进入迷宫,两个人就会被打散,到达终点之后才是这座迷宫开始的地方,女神会负责给参赛者出一道难题。

女神看着星空,说出了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迷宫只能出去一个人,你希望是自己能得到自由呢,还是你最好的朋友?”

“这就是你们要找一对好朋友来参加的原因?”

“对啊,否则就没有意义了呢。”

星空眯起了眼,所有迷宫的胜利方式都是以“走出迷宫”为标准,如果两个人进来必定有一个人出不去,那这个就是迷宫设计者的错误了,银色时针怎么会建造一座自相矛盾的迷宫?

所以除了这两个选项,肯定还存在第三种可能性!

“我两个都不选。”星空镇定地看着女神。

女神打量了星空一番,以惋惜的口吻说:“孩子啊,可是你的朋友选择抛弃你一个人出去了哦。”

不是真的朋友果然还是不可靠。但此时此刻,让星空感到意外的并不是时川没心没肺地丢下了自己,而是时川竟然比自己先走到终点!

女神正洋洋得意,这个时候,星空却发现她的神色有点儿不对。明明是胜利者,她此刻却拧起了眉,弓着腰,仿佛有什么正在牵引着她向后面的门退去。

门上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一个巨大的钥匙孔。

“你居然!”女神意外地瞪着星空,当然星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她被拖进了钥匙孔,在那一眨眼的时间。

这时候,迷宫的某个地方好像传来一声“魏星空”。同时,宝石堆里伸出一只手,拉住星空的衣服。

星空一脚踩到那只手上。

“要死了!魏星空,是我啦。”是时川的声音。

4

“抓住我,跟我来。”时川的声音这样说。

星空环顾一下四周,已经没有别的退路,只好拉住时川的手。

她感觉自己被用力拖拽,然后无数电脑程式似的东西划过眼前,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在迷宫的外面。

出了迷宫之后,他们发现迷宫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大,而这座迷宫存在一个系统漏洞,只要找到这个漏洞,女神的游戏就不攻自破了。这个漏洞,就是设计者忽略了先出去的同伴可能不是直接离开,而是回来救另一个同伴。

钥匙孔就是关键,只要把钥匙孔挡住,女神就会消失,想出去就不再困难了。暂且不说这座迷宫是怎样,星空和时川现在又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

“这是哪里?”

没错,他们又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莱斯特广场,但是谁都不确定,忽然星空好像看到了什么,开始狂命奔跑——

她看到了,那个穿着母亲鞋子的妇女,就在眼前。

不一会儿时川和星空就把那个妇女拦截住了,那个妇女起初似乎有些惊恐, 后来发现只是两个异国少年,精神便放松了下来。妇女的双手提着盛着面包的篮子,衣服干净整洁,只是普通的面包屋服务员,并没有什么特别。

“对不起打扰你了,我只是想问这双鞋子你是从哪里买的,我想买一双给我母亲做母亲节礼物。”时川微笑着,礼貌地说,摆出一副美少年无敌的样子, 看得星空有点儿不习惯。

但是时川的美少年笑容对那个妇女却很管用,她立刻告诉时川这双鞋子是她出游的时候在海滩上捡来的,因为实在很好看所以就留着当工作鞋了。

“哪里的海滩?”

“哦,布莱顿海滩呀。”妇女笑了笑,向他们挥挥手便走了。

考虑了一下两个人还是应先回到学校再从长计议,一路无语,两个人谁也懒得搭理谁。

分别的时候,星空和时川分别走向自己的宿舍,时川突然拉住星空,认真地开口说话:“魏星空同学,其实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跟你说……”

这句话把气氛弄得很严肃,星空回头看着他,比起严肃的班长,更让她介意的是班长后面摇摇晃晃走过来的生物。

那个生物就是小香老师。小香老师走过来,捏捏星空的脸,微笑说:“魏星空, 知道我花了多久的时间才把你窗口的违章建筑拆掉吗?”

“那个是班长……”

“你又赖班长!”

“不是,那个真的是班长弄的,但是小香老师,你等会儿。”星空不怕死地打断了小香老师的话,转过头看着时川,问,“你要告诉我什么?”

时川看着她,有一瞬间他是不想说的,但最后还是说出了口:“其实,那起关于尉迟晴的沉船事件并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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