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你一夜没回家,你知道我多担心吗?”孟军不愧是当过兵的人,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孟清立马垂下了头,说:“爸爸,是郁欢受伤了,我急着赶来医院……”
其实,昨晚见不到孟清回家,孟军就亲自到学校去过了,昨晚发生的事他已经从出去找孟清的人口中了解,他是个讲义气,有血性的人,知道孟清为郁欢奔走,虽然心疼却不怪她,看到躺在床上的郁欢,就走近两步微俯下身子,笑着问:“是郁欢吧,痛吗?”
“不痛。”郁欢忍着麻药散去后的痛意,抿嘴摇头。
“真是个乖孩子。”孟军轻拍了两下郁欢的肩,露出了笑。
长这么大,这是头一个人如父亲般去关心郁欢,她很羡慕孟清,纵然没有妈妈的爱,但她仍然有着这样一个高大慈爱的父亲。
“许静,你给我滚出来……”当许钟远的怒骂声从医院楼道里传来时,所有尚在睡梦中的病人都从被子里露出了头。那个满面胡楂,一身邋遢的男人,骂骂咧咧地将一间间病房门用力推开。
“我出去一下。”许静的脸色足以用“面如死灰”来形容,纵然说得轻巧容易,但郁欢明显看到了她紧握着的五指正微微颤抖。
在许静正要开门出去的同时,许钟远也怒骂着推开了病房的门,微愣了一下之后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了下来,将许静的身子扇得晃了几晃。
“叫你偷钱,叫你偷。老子养活你这么大,就是养活个家贼……”许钟远熟练地抽出皮带,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许静身上抽了起来,一下一下看得郁欢紧紧攥住了被子,一个父亲要有多少恨才能对自己的女儿下如此毒手。
“不要打了!”郁欢正要艰难地开口说话时,已经有另一个声音响起,孟清不顾扬起的皮带冲上前去护住许静。
“哪里来的,闪一边去,不然连你一块儿打。”
孟军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握住许钟远又要甩下的手腕,说:“哪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她是不是你亲生的。”
“滚!”许钟远的坏脾气自打退伍之后就再没人管,这些年街坊邻居都对他避而远之,被人突然出手拦下,他心里一诧也是一怒,抬头正要骂人却在看到孟军的脸时愣住了。
愣了一下后,许钟远冷笑着放下了扬起皮带的手,也将抓着许静的手松开,痞气地用皮带打了打孟军的西装,说:“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孟主任。哦,我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主任,经商了,成了大老板了,是孟大老板了。怎么?孟大老板要教我做人吗?”
孟军的脸色迅速一片苍白,任由许钟远对自己动手动脚,看了许钟远半晌才微垂下眼皮儿,轻轻一声叹息,说:“这么多年没见,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呵,笑话。变成了这副模样?什么模样?”许钟远似是毫不在乎地笑着转身将半开的门推了一把,却又迅速一转身,满面愤慨地一指孟军的鼻子,额头青筋突突跃动,喝道,“我会变成这样,不都是你的大作吗?要不是你,我兄弟怎么会死?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我却一个人独活了下来,真他妈窝囊。当年口口声声说是兄弟,真到关头时候,谁把我们当兄弟了!”
“你……”
“都给我出去。”就在孟军想张口说话时,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奶奶提着一包药进门,径直从两个人中间穿过走到郁欢床边,根本没正眼瞧戳在那里的两个大男人。
“郁……郁姨。”许钟远诧异地看着奶奶,声音颤抖得厉害,半点儿也没了方才的愤慨劲儿,有的只是恭敬和害怕。
奶奶扭头冷冷地看了两个人一眼,说:“请出去,我孙女儿要休息。”
“您孙女儿?这……这是郁欢?”许钟远终于看到了正躺在床上的郁欢,惊异之后走近两步去看她,想要去拍她的头,却在看她满眼警惕时止住了手,尴尬地咧嘴笑了笑,说,“郁欢,你好好休息,叔叔打扰到你了。”
郁欢对许钟远突然而来的亲近客气感到意外,但还是努力地露出些笑,说:“谢谢!”停了一下之后,她看到正被孟清扶着半蹲在墙角的许静,说:“叔叔,你以后别打许静了,成不?她不是坏女孩,她对我很好的。”
“不打了,不打了,再也不打了。”郁欢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许钟远答应得那么迅速,就又惊又喜地冲着墙角的两个人露出了笑。
“钟远,我们出去吧,别打扰孩子休息。”孟军在身后出声,许钟远的脸色略微一沉,但不愿当着郁欢的面显出来,就没有反驳,转脸看向奶奶,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看奶奶脸色沉得很,就将话咽了下去转身出了病房。
“郁姨,我先去一下,晚点儿再来看您和郁欢。”孟军匆匆丢下一句话,顺手拍了拍孟清的头然后扭头出了病房,看形势是追许钟远去了。
一切来得太意外,郁欢隐隐感觉到了这中间存在着复杂的故事,却又根本找不到头绪。
“奶奶。”郁欢出声唤道,可刚要发问就看到奶奶眼里的泪花,立马收住了话,伸手去拭奶奶的眼角。
奶奶抬袖拭了拭眼角,扭头冲许静和孟清笑了笑,说:“你们帮我看会儿郁欢,我去打水给她喝药。”
说完,奶奶出了病房。
只剩下三个人的病房立马静了下来,郁欢冲对面的两个人一打眼色,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说:“我要出去。”
“你现在哪里能走?”孟清赶紧要去按她,却被郁欢推开,笑着说:“你傻呀,我是头破了,又不是脚跛了。”
两个人经不住郁欢的坚持,只能小心地扶着郁欢下地出门,走出医院大楼门口就远远看到了正立在一棵香樟树下的孟军和许钟远,两个人一对眼神就轻手轻脚地摸到了最靠近香樟树的花坛后面。
“孟军,当年我和振国都当你是大哥,你说东我们就朝东,你说西我们就支持你到西,你坐上军区主任的位子那还是亏得振国帮你四处拉票,这些你都还记得吗?”
“我都记得,我从来没忘记过你和振国对我的好,那件事儿也不是我的本意,要是可以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得了,少说漂亮话!要不是你,振国怎么会死?振国走了,你的老婆又是怎么欺负张蕊的?这么多年你过得安心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呀。”
“钟远……”
“别叫我的名字,我觉得恶心。”
话说到这里,就是一阵沉默,最终孟军叹息一声从衣服里掏出钱夹,从里面抽出一沓钱递到许钟远面前,说:“知道你现在过得比较难,孩子也是为了救急才拿了家里的钱,也别计较孩子的事儿了。”
许钟远冷笑着接过钱,随意看了一眼:“哼……钱?真是有钱人呀,一出手就是大手笔。”然后,一扬手冲着孟军的脸狠狠丢了上去。
“有钱就了不起了吗?我是穷,但要是振国的女儿用得上,我砸锅卖铁都会尽自己的力,不用你施舍。”
“爸爸。”孟清再也忍不住从花坛后面跑了出去,冲着许钟远愤慨地伸出手指,说:“你怎么能这样没礼貌,我爸爸也是好意。”
许钟远看了一眼孟清,依旧一脸冷笑,说:“收起你们的好意吧,我不稀罕。”然后转身冲着许静蹲着的花坛,说:“许静,跟我回去。”
许静不得不从花坛后面站起身子,松开郁欢的手,说了句“晚点儿再来看你”,走出去跟上许钟远的步子。
许静父女离开后,孟军和孟清将郁欢送回了病房,孟军又张罗着去买了些水果才带着孟清离开,在此期间,奶奶一直很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