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赫冷哼:“你们如此明目张胆地婚内出轨,我可以告你们!”
“哈!”倪菲笑得狂肆,“那你们去告好了!只要能离婚,多花点钱我们是不介意的!吕诺,你说!只要你开个价,我们都给你!”
黄家赫气得咬牙切齿:“怎么会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女人!抢了人家的老公,害得人家家破人亡!你还有什么资格拿出施舍者的姿态站在这儿!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卢生静静地擦掉嘴上的血渍,满脸阴郁地看着我。而我,自始至终都保持一个姿势缓缓地往坡上走。无论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的步伐都没有乱过。
“诺诺!”黄家赫叫我。
倪菲幸灾乐祸:“你出的哪门子头啊!她有多贱你不清楚?我怕什么天打雷劈!她害死她爸妈,她都不怕……”
“啪!”
卢生打了倪菲一耳光,冷冷地呵斥:“滚!”
“卢生!你不是说你烦这个贱人吗!”倪菲不依不饶,三年过去了,她的性格完全没有改变。倪菲从来都不会错过打击我的机会,“以前你怎么说来着?你说吕诺肥得像猪!每天晚上你跟她睡在一起,都不得不拿条被子横在中间,不然你怕自己会吐出来!”
这个,就是我最爱的男人对我的评价啊……
我面无表情地推开大铁门,倪菲大惊小怪地低呼:“我这么说,她都能忍得了?她真的是吕诺吗?还是说,她真的得精神病了?”
距离有些远,他们三个人接下来的话我听不真切。我输入密码推门进屋,卢生紧接着追了上来。
只有卢生自己追了上来,黄家赫和倪菲只能站在铁门外看着。就算黄家赫和我关系再好,就算倪菲同卢生的关系再亲近,在我和卢生的婚姻中,他们两个也注定是外人。
我还是一句话都没说,静静地开门进屋。卢生关了门……只是这次,他的手上多了份离婚协议书。估计,应该是刚才倪菲递给他的。
因为没有家具,晚上我只能直接睡在地板上。卢生这次丝毫没有犹豫,他挨着我在客厅躺下。没有精神病院的吵闹,我却睡得并不安稳。精神病院折磨的是我的肉体,而此时此刻,备受鞭笞的却是我的心灵。
四年前,我就是在这栋房子里,为了给卢生偷我爸爸的印章,而在撕扯中误杀了我的母亲。我被警察抓起来的时候,卢生却忙着偷我爸爸的钱财。我爸爸因为我妈妈的死一蹶不振,加上钱财丢失,我被抓入狱。心灰意冷的爸爸,在我妈妈被杀的位置自杀了。
幸好有黄家赫帮着,他为我找到了精神疾病类的证明。我逃过了牢狱之灾,却没能逃过精神病院的生活。爸妈死后,卢生是我唯一的监护人。他把我丢去了精神病院,就这样不管不问了三年。
月正当空,卢生躺在我旁边轻轻浅浅地呼吸。他就是有这样的自信,笃定我不会趁他睡着时杀了他。
如果卢生知道我在精神病院经历了些什么,我猜,他不会有这般自信。
我拿起放在地上的离婚协议粗略地翻看几眼,厚厚的几篇,可以说保障了我以后不会被饿死。卢生的字签得很低调,旁边的横线等着我签上名字。只要我跟他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我们之间无论有怎样的爱恨纠葛,在法律上,我们都是陌生人了。
又或许,在很早很早以前,我们,已经是陌生人了。
过往的一切在我眼前闪现,但很快又消散干净。
我拧开笔盖,一笔一画地写上名字。将签字的一页朝上搁置,我又躺回地上继续睡。
我的身体会暴瘦,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不能睡觉。
北镇精神病院是公立医院,里面入住的大都是些没有家人的流浪汉精神病人。不单单是精神病,这里什么病都有。没有人过问,也没有人关心。送到这里的人都跟我一样,不是被嫌弃就是跑来等死的。
因为我案件的情况特殊,被院长单独安排了单间住着。可即便是这样,我也还是躲不开肉体和精神上的折磨。我每天都愁云惨淡,完全不关注周遭的事物。除了怎么想着死,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我住院期间,黄家赫经常会来看我。对于遭遇的一切,我始终保持缄默。在我的心里,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应该领受的。那些折磨在肉体上的伤痛,全都成为我的救赎。
三年了,我觉得,我已经偿还得够了。
天开始逐渐变亮,长满绿色绒毛的棚顶也慢慢变得清晰。我沉默着从地上爬起来,坐在楼梯上,一点一点地掰着昨天买来的馒头吃。
卢生醒来的时候,馒头已被我吃了大半个。我没有看他,仍专注地吃着。卢生半支起身子,静静地看着我。
屋子里很闷热,我唇上都干起了皮。撕咬馒头的动作过大,唇上裂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黏在白馒头上,看起来触目惊心。可我如同没看到一般,目光呆滞地继续往嘴里送。
“诺诺。”
卢生的嗓音里带着刚起床时特有的沙哑,尾音抖动,听起来像是在哭。我吃干净最后一口馒头,拍干净手上的馒头渣。动作缓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我又抬步往厨房走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被我忽略的卢生彻底发火了,他扯烂我手里的馒头袋子丢到地上,“我承认,我是欠你的!想要什么,你说啊!我还你!我通通都还你!你要是觉得恨我,我让你捅我两刀!是不是这样,我们两个就能一笔勾销了!”
卢生此时百感交集,或许他也并不如我看到的那般淡定和无所谓。毕竟一个人的成功要背负着另一家人的血债,任谁都不会太好受。卢生的手指插进头发里,他大力拉扯着发丝,说:“诺诺,你跟我说句话。什么都行,你跟我说句话。”
我站定了好一会儿,这才压制住自己想要勃发的怒意和愤恨。
以前的我,估计会对着卢生大喊大叫,把对他所有的怨恨都发泄个干净……但这种行为完全是无用的,我发泄完之后,卢生会像得到原谅以后大踏步开始新的生活。我可以拿刀捅他,可捅完之后,卢生会包扎好伤口对所有人说:“我是欠吕诺的,但我欠她的我已都还了。”
所以,我不要他把欠我的都还我,我也不要他跟我一笔勾销。
想要破体而出的悲伤被我生生抑制住,胸口闷闷地疼。沉吟了片刻,我冷淡空洞地对着卢生说了三年来的第一句话:“你可以走了。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了。”
唇上刚闭合好的伤口又被撕开,鲜血顺着嘴角流到下巴上。我不在意地用手擦掉,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
“吕诺!”
卢生的声音在楼里回荡,楼体嗡嗡的,像是我爸妈发出的哀鸣。
我头都没回,而卢生也不会再有勇气追上来。抬头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口气冷淡:“你走吧,不管有没有必要,这辈子,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诺诺。”卢生拿好离婚协议书,犹犹豫豫地走到门口,说,“你能再叫我一声吗?再叫一遍我的名字。”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哭了,可当我听到卢生这句话时,泪水还是忍不住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我不知道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是怎么想的,但我的脑海中全都是以前我们生活在一起的片段。
“卢生,你快着些!我们要迟到了!”
“卢生,你醒没醒?你今天说要陪我去看电影的!”
“卢生,你不要总是工作嘛!我应该跟我爸爸说,让他给你个清闲点的工作,不然你都没时间陪我!”
“卢生,我愿意嫁给你!”
“卢生……”
正如我所料,卢生的煽情举动无疑是他想要对自己的过去告别。和我,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和牵扯。自始至终,他要的,也是自己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