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崔白,年轻时死了妻子。崔白心里难过,从此把那读书之事抛得远远,和一个花匠成了至交。
天长日久,竟也懂得些养花之道,每日伺弄他养的一院子花草。
崔白有一盆水仙,已经养了好几个年头,深得他的喜欢。每到开花时日,崔白必把那盆水仙供于桌上,取了酒来自斟自饮,半醉时再看那花,恍惚间便是妻子再生,崔白对花低语,诉说思念之苦。
一日清晨,那盆水仙又吐出米粒儿大小的花苞,崔白心里一喜,早早出门沽酒,预备晚上赏花。等到回家时才发现水仙盆中只剩下刚才换上的一掬清水,那株水仙却不知去向。崔白懊恼不已,心中空落落地提不起半点儿精神。
晚上,晓月初出,崔白对着空盆叹息,不知不觉把那壶酒喝干,醉倒在桌子旁。
半夜里崔白忽然醒来,听见院外有人叩门,崔白有些奇怪,便起身开门。月光下,崔白看见门口笑吟吟地站着一个和自己的妻子一模一样的女人。崔白又惊又喜,连忙将那女子搀进来。
崔白故意提起往日情形,那女子竟能一一答出下文。
崔白喜不自胜,认定这女子是自己前妻无疑,于是将她留于家中,以其妻小名水仙呼之。
水仙整日闭门不出,代崔白照管一院子花草,腾出时间让崔白诵读诗书;不足一月,崔白便觉进步非凡。一年后,崔白考取功名,做了山阳县县令。水仙不愿在县衙居住,崔白只好隔三差五地回来看望一次。
淮安知府曹梓桂一心想招崔白做乘龙快婿,因有水仙,崔白便有些支支吾吾,犹豫不决。后来曹梓桂在家中宴请山阳士绅,崔白因为心情不好,多饮了几杯,晕乎乎地误入了曹家后花园,恰巧遇见对月操琴的曹娥。才子佳人四目相对,心有灵犀,免不了一诉衷肠。
数月后,曹梓桂发觉女儿有了身孕,惟恐家丑外扬,便即召崔白去商量完婚之事。
那天在曹府后花园,好像他和曹娥并没有做过什么呀?
可是曹梓桂哪容他辨白,曹家家教极严,而曹娥也是乖巧之人,平时,绝不会做出荒唐的事情。
不是你崔白,还能是谁呢?
崔白思前想后,毕竟那天他喝了酒嘛,他有点不疑自己了。
更何况,曹梓桂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呢?
他把心一横,决定杀了水仙。
崔白来到旧居要与水仙把盏赏月,水仙却只是冷笑。
崔白心虚,以为水仙识破阴谋,凶相毕露,取出匕首刺了过去,便有鲜血从水仙胸中涌出。
水仙叹口气说:我本念你有思妻之心,伪托人身照顾于你,今你寡情若此。
我去矣。
崔白但觉眼前袅袅升起一缕烟雾,像一个舞蹈着的美女逐渐散去。
四处寻找,最后找到自己过去养水仙的那只陶盆,盆中水混浊不堪,那株水仙枯死其中,自己的匕首刺透了它的茎。
第二天崔白去淮安府衙拜见曹梓桂,没走几步,便兀自大笑起来:现今的知府不是陆龟丰么?
曹梓桂是谁呀,曹娥又是谁呀?
崔白摇摇头,不去想它,不去想它了。
径自朝老花匠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