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顾宅里静悄悄的没半点人气,似乎打这里的女主人去世以后,佣人就日渐减少了。
在院子的后方有一大片的玫瑰花园,每到盛开的季节,整个院子皆会弥漫出一阵又一阵的香气,而经过精心修剪的玫瑰更是在应季时透出一股子贵气逼人的压迫感。
顾倾城俯视着楼下的花海,这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之一,也只有对着这片花海,他老爸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才会有少许消融的迹象。
顾家老爷子拿着报纸,一动不动的坐在办公桌前,将近五十的年纪看起来不算老,反倒因为年岁增长,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独有的成熟韵味。
斜对面。
两兄弟拘谨的站成一排,看着自家老爹严肃而压抑的神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顾倾城沉不住气,小声求情:“爸,这次都怪我,不关小保姆的事,您别责怪她好不好?”
老爷子纹丝不动的端坐,跟没事人似的,一点也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顾倾城这会儿捉摸不透他爹的心思,整个人急啊,侧过身他忙给大哥打眼色:要不是你喝个烂醉,我也不会把小保姆找来是吧,先不提我为什么谁也不找,独独找她,反正现在出了事,当时你在场,你小子别想把责任给撇的一干二净啊!
顾倾城那点小九九顾顷然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可这点不仅仅是他瞧出来,就连他爹也察觉到了这混小子对明雅的好感。
顾顷然从小跟在顾老爷身侧,贼精贼精的一个人,心里就跟明镜似的,别说个眼神,就是他爹不说话,动动眉毛,他也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如果顾倾城刚才乖乖闭嘴,明雅说不定还有一丝留下的希望,可是如今全砸了……
“下去吧,明天让人帮你们把行李搬回来。”顾老爷子边说边挥手。
这话一出,两兄弟心里皆是一沉,完了,别说小保姆不能留下,连他两的自由也长着翅膀飞了。
面对如此霸道的决定顾倾城能答应?当下扯着嗓子要闹:“爸!我不……啊!”
顾顷然看着老爷子脸色不对,忙踹了他弟一脚:“爸,我们知道错了,保证不会有下次。”
“好,下去吧。”顾顷然拎着自家弟弟,刚走到门口他爹叫住他:“顷然,以后多看着点你弟弟,反正也快过年了,就在家里呆着吧。”
言下之意,顾倾城这只小猴子可算是被关进笼子里了。
顾顷然愣了下点点头,而后绅士的把们带上。
顾老爷子的意思多明显,打架闯祸他都能忍,唯独在乱搞男女关系这块上,他连苗头都不准,非得把这段还未萌芽的爱情掐死在摇篮中。
果不其然,明雅出院那天收到管事的消息,她被辞退了,作为补偿,上头多给发了两个月的工钱。
明雅这是头一次感受到小人物的苦逼,那别扭憋屈的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被人冤枉了偷钱,喊了半天冤,回头赃物在自己兜里被找到了。
要换做从前她早撸着袖子跟人评理去了,可现在呢?人家要权有权,要钱有钱,想玩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她哪来的资格上门喊冤?
所以到最后,她也只能忍气吞声的收拾收东西走人,看着卡里平白多出的几千大洋,心里头一次如此排斥这笔毛爷爷,如果有机会,她真想把些钞票统统砸在那两兄弟身上。
然而这些想法并没有实现的机会,因为在往后的两个月里,兄弟两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再没出现。
像他们这种人家与她本就没什么交集,层次不同,所结交的朋友亦然不同,所以明雅并没有难过很久,生活还要继续,她需要钱,需要重新找一份工作,对于离开A市的决定她打算年后再去实行,毕竟也快过年了,好歹在这个举家团圆的日子里,她可以安心的在爸爸坟头度过。
城市的生活是如此规律,每天上班下班,麻木得好像已经找不到当初的激情,就像入狱前她是卓太太,有卓然在身边只觉世界是如此的美好,谁想到好景不长,短短数月便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了跟头。
也罢,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她认了,出来以后老老实实的找份工作,安安分分的把日子过下去,也算了了父亲的心愿。
可苦就苦在老天不饶人,连她当个小保姆也当得战战兢兢,最后被迫走人。
但随着这些日子过去,她发觉到时间真是个好东西——是全天下最能治愈人心的东西。
忙忙碌碌的生活令她想起卓然的次数一日日的减少,到最后她甚至有好几周的时间,都没再想起他。
哪怕是在午夜梦回间,也再没了那种心慌意乱,不得安宁的感觉。
这个发现令明雅半喜半忧,喜的是自己终于走出阴影,再不会受到他的影响,而忧……则忧她这段自以为是的爱情,当初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哪怕气死了老父亲,丢了自己也不曾后悔的方明雅……原来遗忘起来是如此的容易。
A市是一个较为偏向北方的城市,每到过冬的时候,地上,房顶,甚至是马路皆会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皑皑白雪银光耀眼,漫天飞舞中,像是置身于一个没有喧嚣浮华的世界,令人忘我迷恋。
城市里过年的氛围很浓,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由街头瞧到街尾,满世界的灯火通明,大有将黑夜照成白昼的势头。
而明雅住的地方又是较为老旧的街道,隔音设施……基本没有这种东西。
所以她哪怕窝在厚厚的棉被里,也能感受到整个房子因为鞭炮声而震动。
在这样举家团圆,到处欢声笑语的日子里,她不到十平的小房子更显安静,如果没有楼下的炮竹声,她会认为自己已经被世界抛弃。
七早八早的把晚餐解决,她逃避式的躲上床,掏出手机按了又按,目光落在两兄弟的号码上。
她手机里存的电话很少,甚至连个能跟她说说话的人都没有,除了两兄弟,其他全是些在工作上有来往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