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妮虽然肯进食,却也仍是呆在房间里,不愿出来。饭桌上的沉默,几乎压抑着所有人的心情,当然,除了几个小孩子外,沈桐看着他们无忧无虑的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心中感慨着,若是有一天,他们也不能违背命运的安排,还会像现在一样吗?
脑中那个一闪而逝的想法不停的盘旋,徘徊着。起初,这个念头将自己吓了一跳,现在,她却开始斟酌,思量着,她努力的说服自己,这或许是唯一的办法,可为什么只要一想起“波克”,她的心里就会隐隐的难受,而导致这种感觉背后的原因,她似乎一清二楚。
沈桐,你在干什么?他不过是你见过几次的人,难道,你要为了他不顾奈奈?你能在这里生活的无忧,都是因为奈奈,因为马科斯公爵一家,你明白吗?难道,你要忘恩负义?
心底的另一道声音,不停的在提醒着她。窗外深沉的夜色如同化不开的迷雾,遮掩着她的心。
人非草木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此时此刻,她竟然想到了这句古老的诗句。
沈桐关上窗户,却听到走廊上的一声尖叫,打破了这也晚的压抑的宁静。
这个声音,是塔瑞斯的,并且是从海伦妮的房内传出。沈桐连忙打开门,跑了出去。
海伦妮的房门大敞着,地上散落着银质的碗盘和一些汤羹食物,而塔瑞斯正掩着口,惊慌失措的看着前面。
沈桐顺着目光看过去,也不禁张大了口,而此时听到动静的所有人,都跑了过来,卢朵维卡夫人,马科斯公爵,还有睡眼惺忪的小苏菲以及她的几个小哥姐。
海伦妮的手中握着一把剪刀,披散的红褐色卷发明显短了一截,短掉的那一截正安静的铺落在她的脚边。
这个时代,无论什么国度,女人的头发都是身份的象征,她们爱惜自己的头发,就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海伦妮的这一举动,可谓是触动了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卢朵维卡夫人不敢置信,她沉默的走过去,并没有夺下海伦妮手中的剪刀,只是满眼失望的看着这个女儿。
“奈奈,你就是用这种方式,向你的母亲示威吗?”
海伦妮没有说话,只是极力咬着自己的嘴唇,泪水氤氲在通红的眼眶中。
马科斯公爵让塔瑞斯先带着孩子们上楼去,临走前,苏菲还不忘问着父亲,为什么奈奈的头发剪短了,公爵冲她一笑,把她抱起来亲吻了一下,便交给了塔瑞斯,没有回答苏菲的问题。
这时,海伦妮却像是失了魂的人,瘫坐在床上,口中喃喃道:“或许,只有我进了修道院,索菲姨妈才会放过我吧。。”
“奈奈,你太让我失望了!难道,弗兰茨还比不上那个商人?有多少女人都想做他身边的女人。。”
“我知道,妈妈,弗兰茨表哥是个漂亮男人,没人能抵挡他的魅力,他的身份更让人垂涎,可是,妈妈,我爱他,爱塔西斯,当初,您不是也不顾反对嫁给了爸爸?为什么,我就不可以?妈妈,我请求您,就让我和他在一起吧!”
海伦妮紧拉着母亲的袖子,双眼充满乞求,只希望母亲能看在当年与父亲的情分上,可以体谅他们。
“我说过,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你的姨妈也是,过段时间,她会亲自来看你,以后,别再做这种愚蠢的事!”
卢朵维卡夫人不容质疑的神色,让海伦妮无力的垂下胳膊,她扭头又去看着门口的父亲,然而马科斯公爵却只叹口气,离开了。
卢朵维卡夫人叫来仆人,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在经过沈桐身边时,让她留下来陪着海伦妮,她看到卢朵维卡夫人眼底的暗示,心里,却也同时打定了一个主意。
当仆人离去后,沈桐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轻轻的替海伦妮梳着有些凌乱的头发。
“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头发?你看,它们是多么的漂亮,剪了她,不是太可惜?”
忽然间,海伦妮转身抱着沈桐的腰,失声痛哭,这许久以来的悲伤,痛苦,仿佛都要通过此刻释放出来。
沈桐轻抚着她的后背,什么都不再多说。
海伦妮哭了很久,久到沈桐的衣裙被打湿的透透彻彻,才抬起浮肿的眼睛看她。
“哭畅快了吗?”沈桐捧着她的脸,继续道:“哭完了,就听我说。”
沈桐在她旁边坐下,桌上的烛灯已经有点暗淡,将两人的影子浅浅的打在墙壁上。
“从明天开始,大胆的去爱塔瑞斯王子吧,用你的全部身心去爱他,不要再用悲伤来折磨自己。”
海伦妮听不明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沈桐抬手擦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我愿意代替你。”
海伦妮睁大了双眼,像是明白,又像是不明白,沙哑着嗓音说:“沈桐,你在说什么?”
沈桐微微一笑:“奈奈,我喜欢看你快乐的样子。还记得,当初,你在那家乐器行帮我解围吗?”
那时,海伦妮的眼中很自然的流露着幸福,与闪躲的甜蜜,或许,就是因为她那样的神采,沈桐才会答应她接下来的安排,这就是海伦妮的魅力,忍不住的想让人靠近,而那种悲伤,痛苦,无助,根本不该属于这个女孩儿。
“奈奈,我愿意代替你嫁到维也纳。”
当沈桐说出这句话,她的心里仿佛也释然了,这是她心甘情愿的,她愿意为海伦妮分担。
海伦妮大惊,一把握住沈桐的手:“沈桐,你疯了吗?你知道你这个决定有多么的大胆?你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海伦妮极力反对,沈桐反而笑说:“你也说我们是朋友,我同样也不能看着你这样痛苦下去,奈奈,什么都别说了,我已经决定,明天,我就会去找卢朵维卡夫人。”
沈桐反手握着奈奈的手,看着她焦急的神色,心中感动:“别这样,其实,我也有我的目的,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可能,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奈奈,你一定要帮我说服夫人。”
海伦妮还想再说什么,她很想知道沈桐口中说的那个目的是什么,竟然能让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或许,是为了她心里好受些才这么说的?
但看到沈桐不容拒绝的坚定神色,她放弃了询问。
第二天,沈桐看到卢朵维卡夫人正坐在回廊下看着什么,于是,便打算趁这个时候去找她,刚要朝那走,塔瑞斯几步跑到她旁边,又递给了她一封信。
沈桐拆开,熟悉的笔迹跃然眼前:
沈桐,你还好吗?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你,薰衣草都失去了它的芬芳,我依然在那里等你,希望能见到你美丽的身影。
心中有一瞬间的空滞,几分犹豫渐渐的从心底升起,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不好。她不再迟疑,也不再多看一眼,立刻将信折了起来,放进衣袖中,朝着卢朵维卡夫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