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点人生清味的时候,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那段时光。无疑,那是个诗意纵横的年代,有着最唯美的情怀和韵味。从小桥流水到大漠孤烟,从山重水复到柳暗花明,从孤舟蓑笠到斜风细雨,都是无数人梦里常常遇见的风景。
印象中,所有人都在那里浅吟低唱,终于把那段时光刻画得流光溢彩。那里,有许多让人念念不忘的名字,有许多让人浮想联翩的梦境,有许多让人流连忘返的画面。即使是最大的风雨、最冷的寒冬,也无法让那些诗意黯淡。所以,千年以后,我们还能循着那远古的诗句,走向那些田园和大漠、湖畔和山间,在悠然的景致里,触摸生命原本应有的清淡意味。
人间总是有太多萧瑟,但我们可以让自己安静下来,在某个风起的日子,披着月光回到梦里的远方,走上孤舟,飘荡到那片山水云烟编织的梦里,看风流缱绻、诗酒流连。
其实,在那个诗意翩跹的时代有聚散离合,也有悲喜浮沉。只不过,所有的欢喜与忧伤都沉淀在云水般的诗行里。远远望去,只看到春江水暖、杨柳依依。
千年前的岁月里,诗沉睡在诗上,风流延绵在风流上,寂寞重叠在寂寞上。还有刀剑与战马、雁声与笛声,都层层叠叠,跌宕在如梦的时光里,从未远去。多情与无情,相聚与别离,美丽与哀愁,都安然无恙。
那个早晨,宣武门前一片刀光剑影,浓雾被切得粉碎,散落满地归入尘埃。有些生命永远沉默,有些生命万古流芳。千百年后,谁还记得那些诗行的缝隙里偶尔渗出的血迹!人们只知道,那日的太阳照常升起,诗也就从生命陨落的地方重新长出来,再没有凋谢。
只须蓦然回首,就能看到威仪的女子坐在龙椅上,听众生高呼万岁。她不属于诗,也不属于当时的逻辑,她是莫名而强大的存在。她让终生迷惘,也让时空迷惘。可她终究远去了,只有诗,只有那些轻如风、淡如月的句子,仍旧被人们时常想起。
开元盛世倒影在华清池的温泉里,那里有美人如玉,有剑气如虹,有巫山云雨。沉香亭北的栏杆上,爱情在春风里无限旖旎。诗人对月独酌,岁月在酒杯里寥落。摧眉折腰的日子里,很少有人知道他心中的悲伤。渔阳鼙鼓惊破了霓裳羽衣舞,君王与悲人仍在梦里梦外诉说着长相厮守。可是那时候,人间凌乱,爱情凌乱,甚至连诗歌,也有几分凌乱。不管怎样,尘埃里的生命早已沉默,华清池的温泉早已冰冷。
江水依旧东去,繁华渐渐凋零。只有诗,只有那些清雅的情怀,仍旧清晰地点缀在那宽阔的帷幕上。静夜山空,悠闲的人看桂花飘落;重阳佳节,好饮的人把酒话桑麻。吟风赏月的寒士,谁能为他们建起广厦千万间;春江花月夜,谁在捣衣砧上拂去恋人的笑脸;秋风四起的时候,谁又在浣花笺上写着思念!
十年的扬州梦,二十四桥的明月,都在诗行里摇荡。当薄幸之名已成为绝唱,扬州的夜晚,仍旧灯火辉煌。辽东小妇的羌笛,锦瑟上的年华,夜光杯里的葡萄美酒,都还沉睡在月光之下。有人醉卧沙场外,有人狂歌五柳前,浔阳江畔的船上,琵琶弹得江水呜咽。泪湿青衫的江州司马,是否也曾把情衷交给月亮?
江雨霏霏的季节,无情的台城柳依旧掩映着旧时的十里堤岸。最后的岁月里,剑气四起,如最初的岁月。冲天的香阵,满城的黄金甲,那时的秋天马蹄声狂乱。然后,长安的月亮,终于被西风吹冷。可是,诗仍旧睡在诗上,风流仍旧延绵在风流上。寂寞与浊酒同在,忧伤与浮云同在。
梦回大唐,看诗化的似水流年,也看诗化的悲欢惆怅。那里,寂寞的诗人在风里忧伤地长叹,他在悠悠的天地间,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那样的时光里,有人匹马天涯,怆然涕下;有人烟雨轻舟,快意湖山。所有的自在与寥落,所有的快意与无奈,都静静地安放在那里,与时光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