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之梅的手变得尖锐如刀,轻易地割破了他们的喉咙。最后一名警察的头颅被整个切了下来,朝天空飞起。
人头落在苏朗脚边,无神的眼睛盯着他。
苏朗死死地抠着墙皮,向上挺直身子,像一个拼命要钻出水面的溺水者。他的胃在抽搐,却吐不出来。冷汗粘在身上,仿佛淋了血。
离开他们远一些!苏朗用力咬住牙齿,但仍“咯咯”作响。
“凤凰!”李先生变了脸色,“不要制造麻烦!”
李之梅喘着粗气,看着手上的鲜血。她突然“咯咯”地笑起来:“这不怪我!是他们运气不好,哈哈!”
她盯着苏朗。
“不!”苏朗猛然转身,冲进了档案室。
“你吓坏他了。”李先生不满地说。
“他会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李之梅眯着眼睛,“他崩溃了。只会像个姑娘一样躲在角落里流泪。”
他不会再相信我们了。李先生决定放弃最初的计划。对付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也许本不该那么复杂。
“去看看。”李先生走进档案室,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窗子敞开着,钢筋护栏向外折断,好像一张挣破的网。
“我们上当了!”李之梅探出身子,看到苏朗在院子里狂奔,冷笑,“和那个人一样狡猾。”
苏朗狂奔。
他不顾一切地跳下三楼,丝毫没有考虑后果。这是唯一的机会。他必须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警车!
院子里多了一辆警车。死去的三名警察正在出夜勤,李之梅疏漏了这种情况。这辆车也许能开!
苏朗冲过去,拉开车门。是的,能开!车子根本没有熄火!
但怎么开?
苏朗努力回忆学车的经历。他只去过两个星期,因受不了教练的刁难半途而废。他一度认为自己没有开车的天分。
踩油门?
苏朗用力踏下,引擎发出一声轰鸣,好像一头声嘶力竭的公牛。该死!为什么不动!
反光镜里,他看到一道红色的影子在急速靠近。
快走!
苏朗的手在发颤。他碰到了一个东西。对了,挂挡。他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闪过教练的话:“踩离合!挂挡!轻抬离合,给油门!我的天,又熄火了!动作要连贯!你是白痴吗?”
要连贯。
苏朗抑制住颤抖,用尽全身力气完成着这些步骤。
“啪!”李之梅跃上了车顶,一只手击碎了车窗,抓向苏朗的脖子。
要连贯。
苏朗踩下油门。汽车仿佛得到命令的战马,微微一个顿挫,陡然冲出!它在大院门口的石灰立柱上狠狠蹭了一下,抛落满地的碎屑。
李之梅被巨大的惯性甩了出去,手撑地面,看着那辆警车绝尘而去。
“这小子运气真好。”李先生也到了。
“他跑不了,我们出去抢辆车!”李之梅咬了咬牙。
警车在飞驰。
这是凌晨两点半的滨江路,车辆稀少。冷风从残破的车窗灌进来,苏朗听到自己牙齿打战的声音。
挡位挂在最高,速度表指向红线。苏朗从没有一刻这样地感谢驾驶教练。下面去哪里?肖言的住处?
不。
危险并没解除。苏朗瞄着后视镜,对方随时会追上来。也许就是那辆车。
一个弯道。
苏朗手忙脚乱地转向,忘记了减速。警车的轮胎发出刺耳的声音,终于逃不过惯性的惩罚,失去了控制。
轰!
车子撞断了护栏,朝路基下翻滚。苏朗被甩了出去,不知受了多少下撞击。他头晕目眩地趴在路沟里,视野一片通红。警车四轮朝天,在不远处呻吟。
我没有死。
苏朗撑着身子,一步一挪地远离事故现场。他抹了一把脸,满手是血。都是皮外伤,骨头没什么大事。苏朗觉得,自己越来越接近老铁那个怪物。
很好,起码解决了一个麻烦。他爬上大道,跳到另一侧,用尽力气奔跑起来。前方是一片很大的社区,建筑物在黑夜中沉睡。
苏朗跳过围墙,一头栽倒在绿化带的草坪里。他松了口气,一点点摘下身上的碎玻璃。还好,都不深。皮肤下的肌肉仿佛变成了另外一种物质,强韧有力。
他打算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或许应该等到天明?不,苏朗马上意识到,这里距离翻车现场太近了,并不安全。
必须马上去找肖言!只要再等几个小时,整个潮东市都会被警察封锁起来。必须拿到那本《理想国》。
穿过社区,另外一侧也是公路。他运气不错,居然拦到了一辆夜班出租。司机看清苏朗的样子,心里有些打鼓。
“金霞小区。”苏朗说。
“不去医院吗?”
“不。”苏朗摇摇头,靠在座椅上休息。
谁都不说话,司机提心吊胆地开到目的地,甚至没敢要钱。苏朗按照计价器显示金额给了他后,才发现身上的钱几乎要用光了。
出租车逃跑一般离开了。
或许可以在肖言家里拿一点儿,苏朗想。一个昼夜,他的思维方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按照他在档案上看到的地址,苏朗摸到了地方,意外地发现,肖言家里居然亮着灯。
那是三楼。
苏朗跳上一楼的防护栏,扒着排水管向上爬。两分钟后,他抓住了三楼的栏杆,伸着脑袋往里看。
屋子里,肖言正对着一台电脑,查阅着什么。没有看到《理想国》,或许在他身上。苏朗想了想,决定直来直去。
他不会别的方式。
苏朗把两根钢管用力向外掰,“咯咯”几声,露出了一个可容通过的空隙。他把身体挤了进去。
肖言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扭头张望,突然发现,窗外是一张熟悉的脸。
哗啦!
苏朗撞破窗户,跳进房间里,一把卡住肖言的脖子,将他狠狠地抵在墙上。他压低声音:“《理想国》呢?”
肖言用力掰他的手。如同苏朗之于老铁,无济于事。他用膝盖猛地一磕,却仿佛碰到了一块铁板。
“好吧。好吧。”他喘着气举起手。
苏朗微微松劲。肖言马上又是一脚。苏朗纹丝不动,盯着他。
“好吧……这次是真的。”肖言苦笑。
苏朗没有放开他:“我要那本《理想国》。”
“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肖言看着他,很认真地说,“昨天上午,你还不是这种人。”
“我不想听废话。”
“你这是袭警。”
我干过更糟糕的事。苏朗想着,伸手在肖言口袋里掏了一番,找到一个钱包。很好,我正好需要它。
“你还抢劫?”肖言摇摇头。
“《理想国》。”苏朗说。
它在警察局。肖言想这么说。苏朗略带嘲讽的目光让他改变了主意。这家伙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你要那本书干什么?”肖言问。
苏朗皱了皱眉,手开始用力,肖言脸色苍白,呼吸困难。突然,苏朗的后脑一阵疼痛。似乎什么东西折断了,半截砸在墙上反弹回来。
半根小臂粗的擀面杖。
苏朗慢慢转过头:一名年轻人手持另外半截擀面杖,呆呆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怪物。
我的天!
苏朗盯着对方,目瞪口呆。
“松开手!”年轻人同样惊讶。他愣了片刻,用力把锋利的断茬刺向苏朗的腹部。
苏朗松开手。
年轻人又戳了一下。肖言弯下腰,大声地咳嗽。他摆摆手:“咳咳,好了小张,好了,我没事了。”
是的,小张。
那个应该被苏朗杀死在讯问室的小张,正活蹦乱跳地站在自己面前,还用木棍戳他的肚子!
活见鬼!苏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骨髓里钻出来,头皮发紧。他不断后退:“你……你没死?”
小张扔掉毫无作用的木棍,抄起一个天青釉瓷瓶。肖言连忙抓住他的手:“等等,这东西很贵!”
“你没死。”苏朗突然轻松了下来,脸上甚至露出了笑容。对方还活着,谢天谢地。自己当时太慌张了,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你在说什么?”小张盯着他。这是一个比岩石还硬的怪物,他得保护队长。
小张没死,我没有杀人。无时无刻不压在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苏朗觉得自己轻松得简直要飘起来。我不再需要这样了。
“我会面临什么指控?”他问肖言。
“拒捕逃逸、袭警,还有抢劫。”肖言耸耸肩,“好吧,刚才的事情不用管它。我们只说逃逸的事儿。”
没有故意伤害。
苏朗看了看小张。对方看上去神采奕奕,这才三十多个小时。难道他也是选民?实在不像。
苏朗突然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阴谋。
“前天下午,我给了你一刀。”他对小张说。
“不可能!”小张一愣。
“你说去厕所时睡着了。”肖言突然打断他,又转头问苏朗,“你说你给了他一刀。”
两个人都点点头。
“第三个人。”肖言低声说。
有人化装成小张的模样!苏朗顿时明白了。等等,那不是化装,没有一种化装术能做到这种程度!
选民!
一个词呼之欲出。苏朗闭上了嘴。他已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是李先生那帮人干的!他们让自己以为自己杀了人,又在小旅馆那里打电话报警,逼得自己走投无路。都是为了那个东西,那块他从未见过的骨片!
苏朗慢慢吐了口气:“时间不多,我们应该好好谈谈。”